第二天,小冰和谭维心急火燎地跑到医院去检查。小冰昨晚就给原先约好的几个客户都打了电话,改了时间,谭维就是早上有一节课,上完就跑了。两个人找了一家有性病专科的医院,打了的跑过去,找到专挂性病门诊号的窗口,一看就吓昏了,那队排的!那么多人得了性病?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谭维扫了一眼那些排队的人,男的居多,也有女的,甚至有抱小孩的,但像他们这样成双捉对来的比较少。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那些人的下身跑,明明知道隔着衣裤也看不出谁有性病。他觉得那些人的目光也是往他的那个地方跑,看来大家是心照不宣,都知道在这里排队的人是哪块出了问题。
排了个把小时,总算挂上了号,运气不错,他跟小冰的号码一个是196,一个是197。他们刚挂上号,小窗子就关上了,上面贴着个告示:“今日200号全部挂完,明日请早!”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俩见医生。医院鼓励夫妻同时就诊,所以他们两个被同时叫了进去。进去还要等,先由一个女医生询问一下情况,写个基本病历,然后再确定该去哪个医生那里。
女医生问他们有些什么症状,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是小冰反应快,马上伶牙俐齿地解释说:“我们这是本着‘预防为主,治疗为辅’的精神,才来这里检查的,其实我们两个都没感觉到什么症状,但是因为我们一个朋友被查出有性病,所以我们――”
女医生意味深长地问:“是你们两个――共同的――朋友?”
谭维感觉医生是理解到别处去了,连忙声明:“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她家做过客,用过她家的浴缸,我们怕――传染上了――”
女医生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笑他撒谎,还是笑他无知。然后女医生问他们有没有过不洁性史,两人又面面相觑,小冰又伶牙俐齿地说:“应该没有,我们都很讲究――个人卫生的,家里有热水器,我们即便是冬天――”
女医生打断小冰的话,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什么叫“不洁性史”,他们两个听得乱摇头,连声说:“没有,没有,我们没有那些事――”
女医生说:“既然你们两个没有不洁性史,又没症状,那跑这里来干什么?这里是性病专科,你们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们就是来看性病专科的――,我不是说了吗,主要是为了预防――主要是一个朋友得了性病――我们都很担心――主要是想检查一下――放个心――”
女医生似乎是被小冰的三个“主要”击中了,点点头说:“既然你们来了,那就检查一下吧。女的到这间,男的到那间。”
他们两人被发配到不同的医生那里,给谭维看病的是个男医生,很年轻,瘦精精的,说话快,写字快,排在他那里的病人周转最快,一会进去一个,一会出来一个,感觉就光脱个裤子都没那么快,搞得谭维怀疑医院的奖金是按诊病人数发放的。
那医生一看那女医生写的病历,就教训谭维说:“不要赶潮流,求时髦,看见现在性病专科热门,就一哄而上,都跑来凑热闹――”
谭维申辩说:“谁会愿意凑这种热闹呢?的确是有这种担心才――”
“我看你也是个知识分子模样,怎么连这些最基本的知识都没有?”
他被训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不知道医生“这些最基本知识”是指的哪些最基本知识,无法辩白,只好干受着。
医生很不客气地说:“是不是来为别人开药的?是就直说,省你的事,也省我的事。你直接说了,我看在你老实的份上,兴许还给你开点药。如果你跟我耍小聪明,想用撒谎的方式蒙骗我――那我不光不给你开药,还会向你单位汇报――”
他目瞪口呆:“我为谁开药?我只是想检查一下――”
医生大概看出他是个书呆子,改用比较平和的口气说:“你有医疗保险吧?保险包不包性病的检查治疗?”
“我――没――保险――”
“噢?是这样。那行啊,既然是自费,你想检查什么就可以检查什么――”医生说着就开始写化验单。
谭维连忙制止:“你别这样,还是要看需要不需要吧?不能因为是自费就――乱开化验单。”
“谁说是乱开?我既然开,那肯定是必要的。你没症状嘛,那我只能把网拉大点。这样吧,我把该开的都开了,你检查不检查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检查什么就交什么的钱,行了吧?”
医生龙飞凤舞地给他开了几张化验单,说如果化验结果没问题就不用来麻烦医生了。谭维在外面等小冰的时候,把那几张单子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那医生姓甚名谁,可能是医生怕病人投诉,故意写得让人认不出来。
等了一会,小冰也出来了,一出来就问:“你怎么样?医生给你检查了吗?”
“检查什么?就问了几句话,跟审犯人似的,一听我说是自费,就乱开了一些化验单――”
“怎么会这样?检查都没检查?我的医生给我检查了,还取了样。她说我――下面干净得很,不象有性病的样子,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让给我开了化验单――”
还是小冰细心,发现他的单子里没有检查HIV的,马上对他说:“你怎么没检查艾滋病的单子?快去叫你的医生开一张,我们不是主要就为这来的吗?”
他硬着头皮跑回去叫医生补开一张,医生不耐烦地说:“现在检查也没什么用的――”
“为什么?”
医生更不耐烦了:“即使现在检查出来是阴性,也不能说明你就没得艾滋病。不过你要检查就检查吧,反正是花你自己的钱――”
他听医生的口气,好像知道他得了艾滋病,只不过暂时查不出来一样,他心里很是郁闷,默默地接过化验单,走出了诊室。
小冰问他怎么回事,他把医生的话说了,小冰安慰说:“医生肯定不能凭肉眼就看出谁有没有艾滋,不然的话,还要化验干什么?”
“但是他说现在检查了也没用――”
“我的医生说了,感染艾滋病毒的人,要过两周到三个月,身体里才有足够的抗体让检查呈阳性,你的医生说现在检查没用,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因为我们的病历上写着我们昨天还做过那事。但是我们在怡红他们浴缸洗鸳鸯浴的事,早就不止三个月了,所以现在检查肯定管用――”
两人跑去划价,划价的人问他们要不要办“加急”或者“加加急”,如果办加急,当天就可以拿到大多数结果;如果办加加急,当天可以拿到全部结果。不然的话,有的要等明天,有的等得更长。两人一商量,决定办加加急,多花点钱,少死几个脑细胞,于是他们把那些化验都办了加加急。
两人贡献了样本之后,就出去找个小饭馆吃了点东西,再跑回医院来拿结果。最先出来的居然是HIV检查结果,两人都是阴性。但两人仍然不敢欢欣鼓舞,怕医院为了求快,检查得不仔细;或者忙中出错,把标本弄混了;或者他们两个是特殊材料做成的,身体里的艾滋病毒要更长时间才检查得出来,他们决定过三个月再查一下HIV。
一直等到快五点了,才拿到了其余的化验结果,都是阴性,两个人把心放了一大半。谭维开玩笑说:“你看,还是做女人好,不好的事都是用‘阳性’来表示的,这么多人守在这里,就为了等一个‘阴性’,凡是得了‘阳性’二字的,今天都没好日子过――”
两个人打的回了家。到家之后,谭维去做饭,小冰说:“等我来给怡红打个电话,看她那边怎么样了――”
小冰打完电话,喜形于色地跑到厨房来向谭维汇报:“怡红的HIV也是阴性――”
“那她怎么说有艾滋病?”
“她说她这个人一向就是越怕什么就越遭遇什么,所以她觉得她肯定得了艾滋病了,只不过体内还没产生足够的抗体,暂时检查不出来而已――”
“她真是的,话也不说清楚,搞得别人――担这么大心――”
小冰笑着说:“你抱怨个什么?你只担了个心,我呢?我差点把老公都让给她了。哈哈,幸亏你聪明,没听信了我的话,卷起铺盖就跑她家去陪她到死,不然有你的好戏看,我闹你个天翻地覆慨而慷。记住了啊,凡是我在生死关头说的话,都不能算数的,你可别拿着个鸡毛当令箭――”
“我们不能高兴得太早了,因为我们几个人都不能肯定地说就没艾滋病,得等三个月之后再次检查了才能确定。”
小冰的喜气一下子就垮下去半丈:“哎,还要等三个月――说不定三个月没到,我已经急死了――”
“别说破口话了。常胜――怎么样?”
“怡红说她逼着常胜去医院检查了,常胜也有滴虫和淋病。”
“那他怎么说――可以――脱了裤子让人检查?”
“医生说男人患滴虫可以没症状,女人患淋病可以没症状,但这两种病都很顽固,急性发作期过去之后,症状消退,但体内带菌,仍然可以传染给别人,所以非常害人。常胜的滴虫没症状不奇怪,他是男人嘛,但他的淋病肯定有过症状,因为医生说男性尿道狭窄,感染了淋病就会小便赤痛,发烧寒战,说不定他吃药打针止住了,就不承认了。哼,性病的问题是个科学的问题,他承认不承认都没用,最终还是被化验出来了,这下姓常的应该没话可说了吧?”
“他这种人,还可以有话说,他可以说是小谢传给他的,反正又没谁把他从哪个鸡的床上抓住――”
“但他至少不敢再诬蔑你了――”
“他诬蔑我不怕,只要你不相信他那些胡说就行――”
“谁的胡说我都不信,我只信我的眼睛。”
“那就好――”
“你说他们会不会为这事离婚?”
“谁知道?多半会――”
小冰说:“我赞成怡红离婚,常胜本来就配不上她,还在外面乱搞,真是――恶――心。如果是我的话,光离婚都不解恨――,我得把他废了,免得他再害人――”
“你废了他,你也得坐牢,合算吗?”
“我当然要想个既能废了他,又不用坐牢的办法――”
“哪里有这种办法?”他生怕小冰信口开河地乱说,让谢怡红听真了惹出麻烦来,连忙岔开话题说,“小谢家里人知道不知道她――得病的事?”
“她说她没告诉她家里人――她说她家里人本来就不喜欢常胜,谈恋爱的时候家里人就不同意,说常胜浮得很,不踏实,不是个重感情的人,肯定是看上她爹的地位了。她那时挺同情常胜的,觉得她家里人把他想得太坏了。现在弄成这样,她怎么有脸跟她家里人说?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他心里一紧,觉得谢怡红真是太可怜了,但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帮她,只抽时间打了个电话给她,叫她安心休息,她的课他尽量帮她去上。
过了一个星期,谢怡红来上班了,人瘦了,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尤其是那种畏畏缩缩的表情,好像在怕他嫌她脏一样,令他感到很心痛,很内疚。但令他不解的是,谢怡红并没跟常胜闹离婚,他想要么是常胜这次保证改邪归正了,要么就是谢怡红爱面子,不想让她家里家外的人知道这事。
三个月之后,谭维跟小冰又查了一次HIV,仍然是阴性,谢怡红跟常胜也去查了HIV,也是阴性,几个人总算放了心。他暗自庆幸,看来坏事真的能变成好事,经过了这场“艾滋惊魂”,他对自己的婚姻更有信心了,既然艾滋病都奈何不了他们的爱情和婚姻,想必这世界上也没什么能把他们拆散的了。至于谢怡红和常胜,既然没离婚,那说明常胜改邪归正了,也说明谢怡红原谅了常胜,两夫妻重修旧好,以后就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不过他的黄梁美梦没做多久,麻烦就来了。有天中午,他正要回家吃午饭,常胜跑到他实验室来了,说上次喝醉了酒,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今天想请他吃顿便饭,算是陪罪,不打不相识嘛。
他推脱说:“今天刚好小谢到市里参加出国人员英语培训班去了,等哪天她在的时候,我们再在一起吃顿便饭吧――”
常胜说:“就是知道她今天不在才请你――,我们哥们聚聚,要老婆跟在旁边干什么?带老婆的聚会,等哪个周末再搞吧――”
“那就等哪个周末吧――中午这点时间能聚个什么?”
“我说了嘛,就是一顿便饭,又不是什么正规宴席,好啦,别客套了,明说了吧,我有事请你帮忙――”
他听说是帮忙,就不好意思再推脱了:“好吧――”
“我叫了出租,在外面等着,走吧――”
两人坐出租来到一家饭馆,叫了几个菜,中午吃饭的人不多,服务员很快就把菜一盘盘端上来了。常胜热情地劝酒劝菜,谭维不肯喝酒,说下午还有课,常胜也不勉强,改为不劝酒只劝菜。
吃了两筷子,谭维问:“你不是说要我帮忙的吗?到底是什么事?”
“噢,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的牛头儿――就是我们的牛老板――看上了你的那个导师,想找你在中间帮忙撮合撮合――”
他一愣:“我的导师?哪个导师?”
“你有几个导师?”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常胜一拍脑袋,“噢,我忘了你在读在职博士,还有一个导师,我说的当然不是你现在的导师――”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是说――蓝――”
“对了,蓝心蒂,蓝老师!怎么,小冰没跟你说起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