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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节

  小冰很有把握地说:“我觉得怡红所说的叫你帮她生孩子的事,不是在涮你,而是用涮你的方式说出来的真话。很可能她一直就是以这种方式跟你说话的,她说的都是真话,但用的是开玩笑的方式,只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如果你有那个意思,那她马上就可以告诉你她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你没那意思,她也可以体面地下台――”

  他完全没想到小冰是这样看待谢怡红的,他总觉得她们两人经常在一起唧唧咕咕,肯定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没想到小冰却是把谢怡红当情敌来看待的。他真的服了女人了,跟自己心目中的情敌都能打得这么火热,女人不去做外交官,真是曲了她们的才了。

  小冰饶有兴趣地问:“那你看见她**半露的时候,有没有起反应呢?”

  “没有。”

  “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得相信,因为事实就是那样。”

  “那怎么可能呢?你们男人不是一看见女人的**就要起反应的吗?”

  “谁说的?那照你这么说,我不是男人了?”

  “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到我的**会起反应,看到她的**怎么会不起反应呢?至少她的是你没见过的,应该更新鲜更刺激吧?你说你没动手,我相信,因为你是一个受道德约束的好同志,但反应总是偷偷地起了的吧?”

  “真没起反应。”

  “别怕,说出来我不会治你的罪的,很正常嘛,只要没把你的冲动演变为事实就行――”

  他很坚定地说:“不是什么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实事求是,没起反应就是没起反应。男人并不是只要看到女人的肉体就会起反应的,一方面是那个肉体可能并不吸引人,更重要的是,如果一个男人根本没把某个女的放在那种位置上思考,又怎么会起反应呢?”

  小冰拍了他两下,用京剧的腔调说:“厉――害,厉――害!阿庆嫂不愧是开茶馆的,说出话来――真是滴――水――不――漏――啊!”

  他知道这是以前样板戏里的台词,是小冰从她父母那里学来的。他的岳父岳母以前经常同台演样板戏,他们是在演出中结下“革命友谊”,然后发展成爱情,进而结婚的。那时两个人经常是一个演阿庆嫂,另一个就演刁德一;一个演李铁梅,另一个就演李玉和,都是男女主角,两人讲起来都非常自豪,到现在两人都还经常在家哼哼唱唱的。小冰从小听父母讲这些,唱这些,也耳熟能详了。小冰说如果现在还兴演样板戏,她肯定也是女主角。

  他回答说:“我根本就没水,你叫我拿什么来漏?”

  小冰说:“如果不是你真的没起反应,那就只能说你太能撒谎了,撒到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在撒谎的地步了。”

  “我从来不撒谎。”

  “世界上没有不撒谎的人。”小冰用一个大帽子罩住世界上了所有的人,就放弃了“撒谎”的话题,转而问,“如果你知道怡红喜欢你,你会不会答应帮她生个孩子?”

  “你可真能想,这种事也是可以帮忙的?你不觉得她这样想很荒唐?”

  “嗯――站在你老婆的立场,我当然觉得她这样想不对。但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我不觉得她这样想有什么荒唐的。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长得象常胜,那不是害了我的儿子吗?等我儿子长大了找女朋友的时候,人家女孩都嫌他太矮,那我的儿子该多么伤心!”

  “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们女的这么看重高矮――”

  “你自己不矮,所以你无法设身处地体会矮男人的苦衷,等你矮到常胜的地步再来试试看――”

  “我不是说常胜,我是说谢怡红,她怕自己的儿子矮了找不到对象,但世界上有几个矮子没娶到老婆呢?还不都结婚了吗?”

  “矮子都娶到了老婆,也不能说明什么,还不都是拣别人挑剩下的?”

  “谢怡红是别人挑剩下的?我看都是她挑别人,她不也嫁给了常胜吗?”

  “我早就跟你分析过了,怡红嫁常胜是迫不得已,她心里并不喜欢他,只不过――是想放开你――开始自己的生活,也有点为面子,所以就抢在你前头把自己嫁了――”

  “我不相信你们女的会这么――草率从事,婚姻又不是儿戏――”

  “她当然也不想草率从事。也许她嫁的时候自己也没想到即使结了婚,她也还是没忘记自己的那份感情,也许她原本以为结了婚,就会好好过日子了。也怪常胜的确没什么――值得爱的――她想把自己的一腔感情转移到常胜身上也办不到――”

  “常胜除了矮点――有什么不好的?”

  “可能常胜也没什么不好的,但爱情嘛,不是说对方没什么不好的就一定会爱他。我看他们这事是个恶性循环,常胜也不是个傻瓜,肯定也能感觉到怡红不爱他,所以也就不会好好爱怡红。他不好好爱怡红,怡红就更加不爱他――事情就越搞越糟糕――”

  他没想到小冰把事情看得这么清楚,平时只看见小冰跟谢怡红唧唧咕咕,跟常胜嘻嘻哈哈,却原来她心里跟镜子似的。

  他半开玩笑地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要忘掉你那个小陆,才匆匆忙忙跟我结婚的吧?那可要当心搞成恶性循环了――”

  小冰嗔怪说:“你怎么能把你自己跟常胜比?我从来没象爱你这样爱过任何人。那个什么小陆,也只能说是矮子里选长子,在当时我认识的那几个人当中还算出色,他哪里能跟你比?”

  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舒服呢?他按捺着心里的得意,继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你怎么还把电话号码给他?岂不是说明你跟他旧情未断吗?”

  “呵呵,你连这都不懂?他问我要号码,可能是有点重续旧好的意思,而我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给他,就是要告诉他:我已经结婚了,我过得很幸福,你就在大洋彼岸流口水去吧。”

  虽说这话显得小冰太凶了点,但他也是听得很舒服。小冰给小陆的电话号码的确是家里的那个,小陆也打过一两次电话到家里来,是他接的,当他自报家门,说是小冰的丈夫的时候,他觉得小陆的确是有点流口水的意思的。小陆说他运气好,把小冰娶到手了。当然小陆也顺便吹了吹自己在美国混得不错,那个他可以理解,既然佳人已经娶不到了,那也只好吹事业了。

  但是小冰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小陆:“你别听他自吹自擂了,他在美国那边找不到工作,正在国内想办法,还叫我帮他找接收单位,不然他怎么会又想到跟我联系?”

  “那可不能这样说,人家不是为了跟你重修旧好,怎么会舍得放弃美国的优厚生活回国来?”

  “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为了爱情放弃美国优厚生活的人,即使有,那也肯定不是他,我不值得他这么爱,他也没那么伟大的爱心。肯定是他在美国既没找到工作,又没找到老婆,所以才想起我来,想来个一举三得:找到工作,找到老婆,而且又可以糊弄自己的虚荣心,说自己不是因为在美国找不到工作才回国的,而是为爱情回国的――呵呵,只怕这份爱情把他自己也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不管怎么说,听老婆贬低从前的男朋友就是这么令他开心,他知道自己是个小人,也就不装高大了,只抱着小冰说:“你瞧不起他就好,我生怕你对他念念不忘――”

  “你不用担心我,只好好担心你自己吧。女人结了婚,就没谁正经打她主意了,但男的不同,即便结了婚,还有女人打他的主意。”小冰警告他说,“你知道我的约法三章的,你以前做过什么,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的丈夫了,你就没权利爱别的女人,更没权利跟别的女人――做出什么事来了。不管是发生关系也好,还是帮人怀孕也好,或者思想出轨也好,都是我不能容忍的。除非我不知道,只要我知道了,我肯定跟你离婚,没有什么‘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的事,听见没有?”

  他很有把握地说:“你放心好了,我是既没有出轨的冲动,又没有出轨的能力。对谢怡红,我根本就没感到过她对我的――暗恋,更不用说响应了。至于帮忙做孩子的事,你不约法三章,我也不会做。给别人弄出一个孩子来,让我自己牵肠挂肚?我没那么傻。”

  他本来也想给小冰来个约法三章,但是他觉得没什么用。要发生的事,他约法三章也制止不了;不发生的事,他也用不着约法三章。但是他对配偶出轨的看法是跟小冰差不多的,那就是除非他不知道,如果知道小冰出轨了,哪怕就一次,他也不能容忍。

  很奇怪的是,自从他听小冰剖析了谢怡红对他的所谓暗恋之后,他对谢怡红的感觉就变了。以前只是把她当一个同事看待,而且是个尖牙利嘴的同事,动不动就拿他开涮,又是当官人家的小姐,有种天生的颐指气使,跟他好像是两个阶级的人。如果说他那时对谢怡红有什么高于同事的感情,那就是对她有点心存感激,因为是她让他认识了小冰。但他那完全是对介绍人的感激,对媒人的感激,跟爱情是不搭界的。

  现在他心里的感激好像有点起了变化,似乎产生了一种新的感激,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如果谢怡红真的跟小冰说的那样,原本是喜欢他的,是为了激他才跟常胜恋爱的,他就觉得很愧疚,仿佛是他把谢怡红推进了这桩不令她满意的婚姻。事实证明常胜没有好好爱谢怡红,他不知道常胜在外面这样瞎搞,谢怡红知道了会怎么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哪个女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瞎搞。

  如果谢怡红介绍他跟小冰认识也是为了激他来追她,那当她发现他竟然真的爱上了小冰的时候,该是多么难过!他对此也很内疚,不是内疚他跟小冰爱上了,而是内疚他没在谢怡红面前掩饰自己对小冰的爱情。也许他掩饰一点,就可以少伤害谢怡红一些。

  他想起自己跟小冰在谢家浴室里欢爱,而谢怡红就坐在浴室的外面,她肯定什么都猜到了,她还为他们收拾卧室,甚至还在他们的床头柜上放了两个**。她做这些,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也许她根本就不应该留他们在她家过夜,如果是他,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也许女人就是这样?爱这样自虐?她们到底是用自虐来表达自己的爱情,还是用自虐来扑灭自己的爱情?

  他用这些事实来反驳小冰对谢怡红的分析,但小冰说他不了解女人,这不是什么自虐,只是一种矛盾心理的表现。一方面,女人想得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另一方面,她又希望自己喜欢的男人幸福。就这么简单,男人觉得女人难以理解,那是因为他们的思维方式不同,他们是如果爱了就想方设法得到,得不到,要么就把女的毁了,要么就把女的忘了,而女的对自己所爱的人,可能是既忘不了,又舍不得毁掉。

  他想他可能真的不了解女人,至少是不了解谢怡红这样的女人。但他的心却为她的这种不可思议的做法产生了一种怜爱的感觉,他想对她说,别这样折磨自己吧,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世界上没有谁值得你这样,我就更加不值得。

  也许谢怡红现在的表现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但他因为听了小冰的分析,确切地说,是因为他信了小冰的分析,感觉就不同了。他老觉得谢怡红的笑里带有悲伤无奈的成分,她对他的咄咄逼人变成了一种撒娇,她拍他一下,摸他一下,变成了一种变相的亲近。

  最让他不解的是,自从知道了谢怡红的心思之后,他竟然觉得她漂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