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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节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之后,谭维和小冰两个人还都赖在床上不动。他昨晚折腾了半夜才睡着,今天眼皮子沉重得很,只想睡觉。好在他今天上午没课,实验室也没什么活急等着他去干,所以赖也赖得过去。但小冰还是挣扎着起了床,说约了一个客户十点见面的,去晚了不好。

  谭维见小冰也是肿眼泡泡的,很心疼,劝解说:“太累了,就休息几天吧,反正你们又不坐班――”

  “不坐班比坐班还厉害,我这个月的指标还没完成呢,现在我还在试用期,一定得好好干,等以后稳定了,就可以松懈一下了――”

  他咕噜了一句:“以后恐怕只有越来越忙的,胃口是越做越大的嘛――”

  小冰没理他,跑到浴室去漱洗。过了一会,小冰来到他床前,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喂,你觉得我的眼泡是不是越来越大了?这消眼泡的东西不光不能消眼泡,好像还能让眼泡越来越大一样――”

  “那就别抹了吧――”

  “我是没抹了,我觉得应该换一种了――”

  “那就换一种吧。”

  “听怡红说,玉兰的比较好,你说我是不是去买玉兰的试试?”

  “那就买玉兰的吧――”

  小冰白他一眼:“你跟我说话总是这么随口打哇哇――一点也不从心里过一下――完全是应付差事――”

  “这是你们女人化妆方面的事,我一点都不懂,你叫我说什么呢?”他殷勤地将功补过,“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早点吧,那个我还懂一点。”

  小冰开心了,拍拍他的脸,笑着说:“你算了吧,精赤条条的,还夸口为我买早点?有本事就这么跑下去买。”

  他逗她:“你以为我不敢?我这就去――反正是丢你的脸――”他说着就从被子里跳出来,把一个趾高气扬的“县团”露给小冰看,想把她诳上床来“吃早餐”。

  但小冰只嘻笑着指了“县团”一下,说:“看我今晚回来怎么收拾你。”就匆匆拿起自己的小包,说,“我自己在外面吃早点,你也记得吃早饭,不吃要得胆结石的――”

  “嗯,你也记得吃早饭。还有啊,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卖保险,你自己的医疗保险买了没有?”

  “还没有――”

  “还没有?你看你这个卖保险的,自己都不以身作则,怎么能劝动人家买――”

  “老外了吧?我卖的是人寿保险,你说的是医疗保险,两码事嘛。人寿保险我可是给全家人都买了个遍的,医疗保险――买了没什么用,看门诊还是要自己花钱――”

  “但是看大病的时候――”

  小冰开玩笑说:“呸,呸,大清早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你做保险的,还怕不吉利的话?恐怕你一天到晚对人说的都是不吉利的话吧?”

  “所以说在中国做保险不容易啊,中国人没有保险意识,反而认为买保险不吉利,又存着侥幸心理,觉得天灾人祸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谭维笑她:“你不是一样吗?我说个看大病的时候,你不也觉得不吉利吗?”

  “我也是中国人嘛,当然有中国人的典型思维。”小冰狡辩说,“不过生病不象车祸什么的,不是瞬时发生的事。生病是有一个过程的,不可能眨眼就生成了大病,所以即便是生大病,也还来得及买保险。”小冰跑过来啃他两下,说,“你看我年纪轻轻,活蹦乱跳的,到哪里去找大病?”

  “我总觉得不买医疗保险心里不踏实――”

  “老人家,你放心,我是做保险的,还不知道保险的重要?”小冰做个鬼脸,“保险最大的重要性就是让卖保险的人完成计划,拿到提成。别忘了,今天我们要去你导师家卖保险的――你跟他约好了的吧?”

  “早就跟他讲好了的,但是我不能担保他会买。记住,他是我的导师,不是我是他的导师――”

  “知道,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我的七分姿色,肯定能把他说动。”

  小冰走后,谭维又睡了一会,醒来感觉还是缺觉。看来这睡觉就是夜晚的事,夜晚没睡好,白天怎么补都没用。他起床来吃了一包方便面,就准备把自行车扛到楼下去,好去学校上班。但他刚走到阳台附近,家里的电话就响了。他以为是小冰忘了什么东西,打电话叫他送去,赶快返回来接电话,拿起来一听,是常胜。

  常胜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声,说:“还好,还好,你还没去学校。如果你已经去了,我今天就完蛋了。小冰上班去了?”

  “嗯,你小子有什么事快讲,我也要上班去了――”

  常胜哼哈了一下,说:“是这样的,昨晚――陪一个客户打牌――打晚了――没回家――,怕怡红骂,就――”

  “就对她说你在我这里?那有什么用?怡红不会问小冰?”

  “怡红对你是百分之百信任的,如果你说我在你那里,怡红肯定相信,根本不会去问小冰。再说,你还可以说我昨晚去你家的时候,小冰已经睡着了,而我今天一早就走了,所以小冰没看见我――”

  常胜的脑子一旦用在撒谎上,简直比侦探还好使,逻辑得很。谭维知道这事绝对不会是打麻将那么简单,谢怡红自己也打麻将,有时还约几个人在家里打,常胜至于为打麻将撒那么大谎吗?他问:“恐怕不是打麻将的事吧?”

  “呃――比打麻将稍微严重一点。说吧,你哥们今天到底帮不帮这个忙?”

  “你要我帮忙撒谎,总是希望小谢相信的吧?我当然要问清楚,争取不撒就不撒,一撒就成功。”

  “真的服了你这书呆子了。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做丈夫的没回家,他的老婆打电话到她丈夫的朋友家去问,结果每家都说她丈夫在他们那里。我就知道你是个书呆子,不能先知先觉地帮我撒谎,才打个电话嘱咐你,如果换了别人――,你就照我说的撒就行了,至于骗不骗得过,就不要你负责,这样行了吧?”

  谭维说:“常胜,不是我说你,你这是何必?放着一个好好的老婆,不在家过日子,偏要在外面――扯那些闲篇,你这不是惹麻烦吗?让小谢知道了,在她爹面前参你一本,够你受的――”

  常胜象是受了活天的冤枉:“你不提她爹还好,一提我就心里窝火,把老子象管小乖乖一样地管着。你以为我愿意开那个破公司?我也想跟你一样,做个穷教员,不动脑筋,安安稳稳过日子。还不都是怡红怂着我下海下海吗?把我推下海去了,又想让我不湿鞋,那怎么可能呢?”

  谭维无可奈何,常胜的名字不是白改的,他的确是个常胜将军,总有办法把自己说成是个受害者,打家劫舍可以说成是杀富济贫,谋财害命可以辩成正当防卫。他答应帮常胜撒这个谎,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常胜感激不尽,又交代了一些撒谎的细节,就嘻皮笑脸地坦白说:“书记,不瞒你说,昨天这事真的是亏。叫了个鸡,还是他妈的天价,说是身上哪个洞都能玩,保证玩爽,结果你猜怎么着?”

  “被人放了鸽子?”

  “要是被人放了鸽子就好了,那就没后面的麻烦了。他妈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这一向玩多了,淘虚了,昨晚跟那个婊子干的时候,怎么都――硬不起来――”

  谭维随口说:“硬不起来就走人,这还不简单?”

  “哥们,这你就不懂行了,现在这风气,你能走人吗?你走了这一回,就别在生意场上混了,要玩大家都玩,不玩大家都走,你一个人走人,想干什么?想摆脱干系了去检举揭发?对不起,人人都得下屎坑去泡泡,你不嫌我臭,我不嫌你脏。”常胜唉声叹气地说,“你说我亏不亏,出了钱,没打成炮,还叫公安给抓了――”

  “你被公安抓了?”谭维吃惊地说,“那你――怎么骗得过小谢?她爸爸――”

  “你放心,我会打点这事的――”常胜许愿说,“这段时间扫黄打非抓得比较紧,等风声过了,我请客,带你见识几个A市顶尖的小姐,让你开开眼界――”

  “你算了吧,这一桩麻烦还没整清楚,又在想下一桩了,你也不嫌累?”

  “嘿嘿,生命在于折腾,不把什么都折腾一遍,那不白活了这一趟?我从常家湾折腾到A市,我要是嫌累,那还不早就呆乡下种田去了?像你这样――”

  谭维打断常胜:“好了,我上班去了――”

  打完电话,谭维骑车去上班,一路上都在盘算等会被谢怡红问起该怎么说。别的他都不怕,就怕谢怡红打电话问小冰,那样的话,戳穿了常胜的谎言不说,还会搞得小冰从此不相信他。想到这里,他在街边找了个电话服务点,给小冰打电话。

  小冰很快就接了电话,问他什么事。他按刚才想好的说:“噢,是这样,常胜刚才打电话到家里来,说他昨晚把个小记事本拉我们家了,我想问问你看见没有――”

  “常胜昨晚到我们家来了?”

  “嗯,他昨晚在我们这片的一个餐馆陪几个客户吃饭打麻将,搞晚了一点,就没回去,在我们家小房里住的――”

  “真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小冰虽然这样问,听上去一点也不关心,只说,“我没看见他的什么记事本,我根本没进小房里去――”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他嘱咐了一下小冰注意安全什么的,就挂了电话,一路骑到学校,底气十足地进了实验室。

  但谢怡红老半天都没来向他核实常胜昨晚的归宿问题,他有点奇怪,难道常胜自己向谢怡红坦白了?他在心里咕噜说,这个常胜,如果坦白了,就早点告诉我一声,免得我还在这里想着怎么撒谎。

  一直到下午下班快回家的时候,谢怡红才叫住他:“谭维,问你点事。”

  他见谢怡红把他的尊姓大名都用上了,知道事情是比较严重了,马上毕恭毕敬地问:“什么事?”

  “常胜他昨晚是在你那里吗?”

  “是啊,他没告诉你?他昨晚――”

  谢怡红打断他:“你不用帮他写供词了,我知道他的供词。我问你,你敢看着我的眼睛,问心无愧地说,常胜昨晚是在你那里过夜的吗?”

  他看了一下谢怡红的眼睛,心里一震,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有点不敢看了,开玩笑说:“我以我的党籍作保证――”

  谢怡红扑哧一笑:“你党个鬼的籍!我相信你这一次,不过我警告你,如果我发现你帮着常胜骗我的话――”谢怡红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她看了他好一会,才一字一顿地说,“我就帮着小冰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