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韩正阳就搬来自己的几件简单行李,住进了女房东的光猛地库。平心而论,这里已经是韩在这世上曾经住过的最好的房间了。那里有整洁的白色石膏吊顶,铺着明亮的浅灰色防滑地砖,装有紧凑而美观的立式洗浴卫生间,摆了一张现成的双人大床,外加几件简单而崭新的桌椅。可以说设备一应俱全。韩正阳在征得女房东同意的前提下,又买了一个可煮、可涮、可蒸的多功能电锅,加上一个面包土司机。这样,他就基本上不用到楼上的厨房去开火做饭,自己煮可以一些方便面、速冻饺,和涮些牛羊猪肉什么的,来凑合填饱肚皮,继续过他习以为常的单身汉的日子了。
平时从地库天花板的上方,常常传来那对新入住夫妻开火炒菜的声音,并不时飘来葱花炝锅和饭菜香气的混合味道,很能勾起韩正阳的食欲。他有时其实很眼馋,可人家也没招呼自己,又怎么能插进嘴去呢?还是继续吃自己的方便食品吧。有时实在馋急了,韩就从西人超市买些半成品,象牛柳、鸡柳和香肠,再到楼上的厨房煎一煎来吃,算打打牙祭,但又不敢多买,怕浪费自己本来就不多的收入。
而只有等三位房客都做完饭后,斯文娟秀的女房东才会从楼上走下来,独自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做两道十分精致的饭菜,然后用一个日式的木盒子托着,端到自己楼上北侧的书房里品尝受用。所以平日的晚上基本就是那对夫妻把持着起居大厅的厨房、餐桌、电视和沙发,女房东只在清晨七点半左右,趁楼下没有人的时候才坐到客厅的钢琴前边弹上几曲,象是练习的钢琴曲调。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让人感到客厅中那种原有的和谐与格调。
以后寒来暑往一转眼就是半年过去了,房客们对这位恬静娟秀的女主人慢慢地熟悉了起来。韩正阳逐渐知道了女房东叫张静雪,是山东青岛人,曾就读于山东大学建筑系,和自己老公是同校不同届的校友。她老公毕业后就一直在当地一家有名的国营建筑公司中工作,由于学历高、业务精、工作勤,他很受同是大学校友的公司老总,一位实力派高干子弟的信任,因此他步步高升,已经在不久前成为了该公司的副总级高管成员。张静雪和他老公在学校就彼此认识了,等张静雪毕业时,他已经在那家公司工作了好几年,事业早已起步了,所以他们很快就结了婚,在老总的特别关照下住进了属于自己的新房,并不久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随着张静雪老公的步步高升,房子也越换越大,各种显性的和隐性的收入也逐渐地多了起来,以至于后来多到了有些感到“烫手”的地步,因为越是圈子里的人就越知道这钱的来源和去向的“诡异”,也越发令他们感到不安起来。所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而要想自己“不湿鞋”,那你还想“在河边走“么?所以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这当然一半算是一种藉口,而另一半也是一种无奈。于是,他们经过反复商量,考虑往国外办投资移民,好借此给自己和全家留条后路。但是张静雪的老公需要全山东境内,乃至华北、新疆、东北等地来回跑,要经常联系业务、疏通关系,和承揽完成建设项目,这样就算移民成功了,他也只能把张静雪一个人抛到国外来蹲“移民监”了,而他们年幼的儿子则留在国内由双方父母外加保姆一起轮流帮助照顾,等将来到了学龄再准备送过来读书。
实际上也正如那个叫作刘丽的泼辣女房客所猜测的那样,张静雪的老公之所以忍心把一个年轻而正值花季的太太抛到国外也是另有原因的,是有所谓“乐不思蜀”的隐情的。这当然不是说所有的海外牛郎织女家庭都是如此,稳定的家庭自然还是多数,但不稳定的家庭也不是没有,而不稳定的程度也是各有不同。有些家庭是早已撕破脸皮、公事公办了;而有些家庭则是选择心照不宣,各安天命;再有一些太太则还是蒙在鼓里,懵懵懂懂,而这些个女人们多半是要么太无心,要么则是太自信了。
张静雪算是那种很自信的女人,对自己、对老公、对双方之间都很有信心。首先,自己方面不管是论相貌、论气质、论学历、论生活都是出类拔萃,属于那种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优秀女人;而他老公这方面也是不但素质高、能力强,而且人品端正、作风正派(至少她和多数她周围的人都这么认为),他在学校就是团干部,学生会主席,又出身军人家庭,受的都是革命正统教育。最后,论他们两个的夫妻关系,更是周围同学、同事、朋友们交口称赞的楷模。他和静雪本是就读在一所大学里面,他长她几岁,但一直由于学习紧张和社会活动频繁等原因,加之自己和父母的要求很严就没有机会在学校里面谈恋爱,直到他毕业那年,静雪刚好入学,他和她在一次欢送毕业校友的联谊舞会上认识了,那时的他就立刻被静雪美丽的容颜和优雅的气质所深深打动,暗下决心是非她不娶,以后就不时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回来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好与静雪保持长期的联系。
而静雪几乎是刚一到学校就立即成为了全校有名的校花之一,而且几度都被那些无聊的男生们在自己宿舍的卧谈会上私下评为校花中的花魁。所以她的追求者自然不在少数,但她最终选择了他,就是看上了他不俗的风度、诙谐的谈吐,以及很正派的人品。虽然他当时还是刚毕业不久,在单位根本还是小字辈,收入也并不高,但她还是最终决定以身相许。这无论对他,还是对她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加初婚,仿佛是天作之合。所以她自信满满地认为他们的感情和婚姻基础是坚如磐石、牢不可破的,这也是她能够放心听从他的安排,在加拿大长期等候的先决条件。
还记得他利用国内长假送她过来买好房准备回国的时候,舍不得他归国而去的她眼泪汪汪地搂着他的脖子,说着以后会如何思念他的伤心话,并且无意见流露出一点点对他总是东奔西跑,到处应酬,难免烟酒伤身,所以要爱惜自己云云的操心嘱咐的话,没想到惹得他以为是她对他在外面有什么不放心的,结果他马上就指天发誓,说要是他在外边做了半点对不起她的事情就让他天打五雷轰云云,惹得静雪破涕为笑,反而劝他别吃心,别乱发毒誓怪吓人的,说得她老公不知何故,反而成了眼泪汪汪,激动难平的样子。
平心而论,张静雪的老公本来不能说不是个好男人、好丈夫。他努力工作、真抓实干,又十分顾家和爱自己的太太。然而,作为一个男人,工作始终是最重要的,要把自己的部门搞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才能不断得到老总的赏识,也才能一直官运亨通。所以,为了公司业务就都断不了去迎来送往。而这家名为国营企业,实际是老总自己承包的公司,也要去和别的公司展开激烈的竞争。因此,请客吃饭、花钱送礼就成了公司的“日常业务”,而那些被请的客人们往往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而且早就是‘酒精’考验的老战士了,其中很多早都已经被各种山珍美味、游水海鲜给灌得脑满肠肥,已经对吃饭喝酒早就没兴趣了。于是有些客人会本着自身的生理特点,提出或暗示各种其他的需求,象洗浴啦、唱KTV啦什么的。
当然了,这里的洗浴并不是要自己一个人去“华清池”搓澡,现在有点钱的家里都按上了泡沫浴的大浴缸了,还跑外面去搓哪门子澡啊?而唱KTV也不是要自我陶醉,想过把当歌星的瘾。那都是要有“小姐”陪搓,有“小姐”陪唱才行的。于是自然要那些张静雪、李静雪的老公们去掏腰包,而且同时还要去亲自同行保驾。不然,如果你不同搓,你不同唱,不在人家高兴的时候要下句准话来,那么白花花的银子不是打了水漂么?
而等午夜时分“才子佳人”们一起搓完泡沫浴、唱完‘哥哥妹妹好想你’之后,正是良宵难耐、意犹未尽。于是在体内已经点燃的荷尔蒙之火的灼烧下,各位“公仆才子”就往往顺水推舟,拉着“坐台佳人”们跑去床第之间,继续相拥而“浴”和叫床而“唱”去了。在这个时候陪同的东道主如果能够做到洁身自好,恐怕是圣人一级的了。可是这圣人一次做得,两次做得,长此以往下去呢?总有好男人“失身”的一天,特别是当不得已喝了很多葡萄美酒、名牌陈酿,已经面红体燥、意识模糊的时候,这时只要碰到一张迷人的笑脸、一次体贴的温情、或外加一道上司的“命令”,就会把这个本没有艳情的好男人给破了不坏之身。而一旦一个好男人“失了身”,以后再干什么就都是无所谓的事了,好比一个曾经纯洁但已然失身的女人很容易自暴自弃一样,男人如果不小心失了身,也很容易以后干什么就都无所谓了,反正自认为是逢场作戏吗,只要继续对自己太太好就是了。
这样慢慢地,艳遇的对象也就不只是特殊娱乐场所的“职业”人士了,而往往“非特殊职业”的,在自己工作周围的女生更对这类男人们的胃口,因为那仿佛是自己男人的魅力,而不是金钱才吸引了别的女孩子对自己投怀送抱似的。这样得到的仿佛很能满足男人的成就感和虚荣心。直到有一天,某个被他染指过的女孩把他约到一个他们以前工作之余常去的浪漫而背静的地方,悄悄而神秘地告诉他一个令他震惊到几乎昏厥的消息:我怀孕了,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