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更新时间:2021-12-28 本书阅读量:次
r33 程迦的车闪电般倒过弯,加速朝远处冲。 “程迦!” 彭野拔脚飞奔,抓住车后座的门拧开。 他敏捷地跳上汽车,一抬头从车内镜里看到程迦空洞的眼神。瞬间,他打消了制服她让她停车的念头。 吉普车很快消失在十六等人的视线里。三人瞠目结舌,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十六电话响了,是彭野打来的,他声音很低,语速也快: “你们先回去,羊皮带在路上不安全,我们找着相机立刻回来。” “诶……”十六还没开口,彭野挂了电话。 三人没办法,只得先回保护站。 ** 没几个小时,太阳下山了。 吉普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高原上,程迦一路没说话,只顾开车。 气温慢慢下降,晚风凉飕飕往车里刮。程迦没有感觉,彭野上前升起车窗玻璃。 车身颠簸,彭野爬去副驾驶上坐着,看一眼程迦,她很冷静,也很平静,眼神却怔松,像被掏了心。 彭野唤她:“程迦。” 她开着车,没有反应。 “程迦。” 她睫毛颤了颤:“嗯?” “你开了很久的车,停下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她说。 “气温降了,停车换件衣服。”彭野说。 “我不冷。”程迦说。 他能挨冻,她身上到处是伤,挨不住。 “你身上伤还没好。” “我不觉得疼。” 彭野坐了几秒,去后边打开她的箱子,找了件外套出来给她披上。 渐渐,夜来了。 但荒野上的夜,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夜空中有云月繁星,地平线上闪着微弱的天光,没有万家灯火,没有和人类有关的一切。 神秘,辽远,没有边界,也没有阻碍。 彭野看了眼手表,晚上10点多。程迦开了5个多小时的车。 “程迦。” “嗯?” “你该休息了。” “我不累。” “你的肩膀该换药了。”彭野说。她的药和行李一起放在吉普车上。 程迦没回应,还在开车。 “程迦。”彭野抬手握住方向盘上她的手,有点冰凉。这样疾驰的速度只会让她越来越躁,必须停下。 “换药。”他用力握她的手。 她终于放慢车速,停下来。 车灯在荒原上投下一道灯光,蚊虫在飞。 她僵直很久,才歪头靠在椅背上,长时间驾驶后,人有些疲惫。车停后,她身上急躁的气焰也慢慢灭下去了一点。 彭野到后座拿了药,汤药没法熬了,药丸递给她,却发现没水。在车上找半天,只找到一瓶不知是石头还是尼玛喝过的矿泉水,剩了一半。 程迦说:“就那个吧。” 彭野拧开瓶子,要递给程迦,她没接,仰起头,张开嘴。 彭野顿了一下,俯身过去,瓶口悬在她嘴巴上方,水流淌进她嘴里。 她的嘴唇是粉红色的,他知道那有多柔软,他的手微微颤抖。 她张口喝着水,眼睛垂下来看他,笔直而安静。他收了水瓶,程迦把药塞到嘴里,仰一仰脖子吞下去。 眼神还定在彭野脸上,问:“你刚才抖什么?” 彭野拧着瓶盖,没搭理她。 程迦:“问你话呢。” “没抖,手有点儿软。” “你又没开车,手软什么?” “……” 彭野看她一眼,她是个大人了,说话却和孩子一样爱刨根问底,把人逼得退无可退。 彭野说:“换药!” 程迦靠进椅背里,淡淡睨着他。不用开口,彭野明白她的意思。 “你伤在左肩,不顺手,换个位置。”彭野说。 程迦坐去了副驾驶。 彭野欺身过去,解开她的衣衫。 程迦垂眼盯着他的手看,看他一点一点解开自己衣服,她慢慢燃了精神。 荒原寂静而神秘,偌大的黑夜里只有他们两人。 彭野给她敷药,她目光始终在他脸上。 她表情平静甚至冷淡,眼睛却亮晶晶,像猎豹盯着羚羊。 彭野被她看得心燥,问:“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程迦没来由地问了句:“你的父母还活着么?” 彭野揣摩着她这话有点儿古怪,但还是说:“活着。” “你们关系好么?” 他迟了几秒,说:“还行。” 程迦说:“和妈妈关系好,爸爸不行?” 彭野的目光从她身体上挪到她脸上,定了一秒,她那双眼睛总是把他看得死死的。 他下手不轻地把她胸脯上的旧药揭下来,她微微皱了一下眉。 他把新药一点点敷上去。 程迦说:“你很少和你父母打电话?” “嗯。” “常回去看他们么?” “不常。” “多久一次。” 彭野又看她一眼,眼神抗拒,但还是答:“一年左右。” 程迦有一会儿没说话。 彭野皱了眉,问:“怎么?” 程迦说:“因为很忙?” 彭野没有很快回答。 程迦说:“忙是借口。” 又被她给看出来了。彭野微微咬了咬牙齿,说:“我有个弟弟。” 程迦哼笑一声。 “你笑什么?” “用这个自我辩解。” 彭野给她贴上纱布,有点儿忍无可忍,道:“我的事,你少管。” 程迦说:“好,我不管。” 她突然间挑事儿,又突然间顺从,彭野不得不怀疑。 他意识到,她一点儿不关心他的私事,她只是喜欢触碰他私事后,他或强忍怒意或克制爆发的瞬间,就像在流风镇客栈走廊上偷听电话后的争锋相对。 她微坐起身,肩膀一缩,衣服松垮下去,白花花的乳.房露出来。彭野看到上边他的牙印和吻痕,她身体的味道随着视觉上的冲击劈头袭来。 车厢狭窄,程迦有些费劲地扭过去,凑近他耳朵边,轻声问:“想做吗?” 彭野却笑了一下。 “笑什么?” “刚惹了我,现在来安慰么?” “你不想要安慰么?”程迦摸上他的裤子,眼神狂野,渴求,带有召唤性。 彭野咬了一下牙,没阻拦。 程迦呼吸急促,像只小兽扑上去解他的裤子。她毫无章法,一时解不开,急得手忙脚乱。她焦虑,她急躁,她没有理智,她需要发泄。 彭野终于抓住她的手,制止。 程迦挣扎,彭野一使劲,把她的双手扣在座椅背上, “程迦!” 窗外的风涌进来,荒原上死一般的寂静。 程迦静了下来,盯着他,眼里的迷乱和狂躁渐渐消退,变得荒芜安静。 她手上挣扎反抗的力道松了下去,她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喊他一声: “彭野。” “嗯?” “我把相机弄丢了。”她说。 彭野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们会找到的。” “会找到么?” “会。”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她问,手在轻颤。 彭野无法回答。 “找不到怎么办?” 头顶的星空隐匿在云层里,只剩地平线上的天光。 夜里,她的脸看上去更白了。 “17年……我从没弄丢过相机。” “就像士兵,在战场上不能弄丢自己的枪。枪丢了,命就没了。”她说。 “你很年轻,看不出来学摄影那么多年。”他说。 “我爸是摄影师,我从9岁开始跟他学。” “你爸爸像你一样出名?” “他不出名,他只拍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不卖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不经意皱了一下眉头,想起父母总为此吵架。父亲不是个厉害的人,他很温柔,他总看到别人忽略的美。 程迦平静地说:“白天我不该砸相机,我永远都不该砸相机。这是谋杀。当时,那个相机镜头在看我。” 彭野说:“当时你太愤怒。” “也是。”程迦淡淡一笑,说:“我爸也砸过相机。” 彭野问:“为什么?” “我中学的时候,进他的暗室翻照片,打翻了柜子顶上的显影水。水从头顶浇下来,进了眼睛。” 彭野望着车灯照亮的荒原,夏夜的飞虫扑打着灯光,他问:“然后呢?” 程迦:“我失明了。” “爸爸太悲伤,砸了相机,再不拍照了。” 彭野的手无意识虚握了一下。 车窗外,黑暗笼罩原野,他想起那个夜晚,女学生坐在血泊里,双目空洞,盯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程迦。” “你是谁?” “我是摄影师,程迦。” 那时他想,瞎子怎么会是摄影师。 他问:“眼睛怎么好的?” “爸爸车祸死了,把□□给了我。”静谧的车厢里,她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我有时想,他是不是故意要把眼睛还给我。” “你总这么想?” “不会。只是很久以前想过。”程迦淡淡道,“说实话,我快忘了他了,很少想起他。人活着都在操心自己,其实没那么多心思去想念。” 彭野淡淡一笑:“那倒是。” 笑完,却有隐忧。失去相机,她的精神在慢慢崩溃。 彭野俯身给她系上安全带,程迦要阻拦,彭野手掌摁住她的额头,她脑袋动不了,浅色眼瞳看着他。 他说:“你休息,我来开车,保证很快赶到流风镇。” 程迦默一会儿,点头:“好。” 彭野发动汽车,开了没多久,扭头一看,程迦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她太累了。 ** 凌晨1点,他们到了流风镇。 车轮驶上石板路的那一刻,程迦醒了。她对周围的环境总有股常人难以理解的灵敏。 深夜的小镇街道,一片寂静。 下了车,程迦直奔客栈门口敲门。 很快,堂屋里的灯亮了。 “来了……来了……”来开门的是客栈老板的老母亲,以为有人要住店,开门一看,认出是熟客,说,“今晚还要住啊?” 程迦很平静,问:“阿嬷,和我们一道来的那一男一女退房了没有?” 老人家说:“没有啊。” 程迦于是微微笑了。 “阿嬷,”程迦声音不大,像怕吓到老人家,“我借你家一样东西哦。” 老人家说:“可以啊,借什么?” 程迦没答,转身走进灶屋,几秒后,提着柴刀出来,平静地往楼上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