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卢科开着他那辆道奇轿车出门时,仍然喜欢响着警笛,让仪器板上的红色警灯闪闪发亮。他在七十年代初期出过两次车祸之后,他开车不再开得特别的快,史蒂夫。麦奎因和金。哈克曼要对过多的死亡和伤残探员承担责任。这些人都想模仿他们开着汽车疯狂追逐。但又不可能像他们那样有人帮他们指挥交通,还缺少特技摄影技术,又绝不喝酒过多。犯罪现场值班警察是班韦尔的小弟马丁。他抬高那根黄色条斯里带子,让道奇车开进警戒区内。卢科已经关上警笛。一些围观的人都看着他的车子开过去。
卢科关掉引擎,扳到“停车”档上。他们打开车门,慢条斯理地爬出车来,那样他可以摘清楚有哪些警察,哪些记者,其他还有什么人在现场。受害人之一是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两条向外张开的腿从黑色披肩下面高高鼓起。卢科觉得就像是电影里穿着牛仔服的蝙蝠侠作了紧急降落一般。他朝缉毒组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警官丹尼。穆罗丹点了点头,看着那个长着红头发的探员,他那稀疏的淡黄色的眉毛下面那只小猪一般的小眼睛。
“坏消息。小猪,怎么回事?”
后面,另一辆车子响着震耳欲聋的警笛,正穿过五点钟的车流朝他们开过来。那个爱尔兰人剥了一块口香糖,若有所思
地送进嘴巴,好象卢科刚才问了他一个特别难以回答的问题。
最后,他耸了耸肩膀。“那几个王八蛋听见他的窃听器向他回话。科技组那些王八蛋都是笨蛋!有什么鸟用!我真想拿起那些他妈的窃听器扔到天边去。这个小伙子才只有二十七岁,就警察来说也不是个差劲的警察,他刚刚出来干了他妈的四个月。”
真是他妈的倒媚,卢科也有同感。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晚间新闻”那个老鼠般的特约记者斯马蒂。罗布森。他已经像幽灵那样靠近过来,直到能偷听到那个爱尔兰探员小猪穆罗尼的痛苦陈述。
罗布森看见卢科在盯着他看,脸上抽动一下。他垂下肩膀,摊开两手,说:“晦,给我一个机会吧,艾迪。你知道我不会引用那句话的。”
“斯马蒂,去指挥交通吧。”卢科走到那个死去的探员班杰明。奥特加的尸体眼前,掀起了披肩。披肩下面有点粘粘的。
子弹打在头部,因此脸部的一边还完好无损。卢科不知道那个验尸的摄影师会不会把那一半完好的脸部擦干净,把他的头发弄直。就像失踪人口组给姓名不详者所拍的那张照片那样。那个年龄在十七岁到十九岁之间的女孩子,尸体还停放在贝尔维医院的太平间里面,到现在还没有人来认领。
“我听说你在忙着调查一名姓名不详者的案子。”穆罗尼说。
卢科仔细看那个枪眼。大约有破的蛋杯那么宽的直径,就在左耳后面。考虑到子弹出去地方那个可怕的伤口,死者很可能是被迷你乌兹冲锋枪打的。那是哥伦比亚人和牙买加古柯硷贩子“雅的士集团”爱用的武器。“是呀,我是在忙着调查那个案子。因此我觉得,我们这时发生了一次毒品交易,由于你的出现没有成功。”那个死去的探员是一个黑人。“你在说雅的士,对吗?那么,第93街,我想一定是辛巴。帕特里斯和他的一个弟弟干的。我们来想一想,一点五十分的时候阿布杜拉在百老汇大街和第54街口上的那家卖熟菜的店里,所以我们就谈到那个矮子,这是我的推测。还有那个他们雇来当司机的大个子古巴人。那个大个子黑人。”“矮子”是警察给帕特里斯三兄弟当中最小的那个起的绰号。他们都是凶暴的毒品贩子,有名的杀手。老大今年二十四岁。
“艾迪,你赚这点钱当然是受之无愧的。”在卢科放下那个被谋杀了的秘密警察身上的黑色塑胶披肩时,穆罗尼的猪眼朝现场四周扫视一下。“是矮子向班杰明贿赂,那个古巴人罗伯托。费迪南是替人迭红包的歹徒。他们从他身上抢走了他妈的窃听器,这么一来地方检察官就不肯让我把这卷他妈的录音带当证据。你会觉得奇怪,在这个该死的办公室里的人到底站在那一边?”
卢科得知,另一具尸体是一名无辜的旁观者。他是个酒鬼,正好走到他们中间,可能被误认为秘密探员,他答应,他要尽量设法逮捕矮子帕特里斯和罗伯托。费迪南。他还要逮到辛巴。帕特里斯,把他送到法庭上,他是布莱德克洛街头帮派的老大,那个地方是和哥伦比亚走私集团的联络点。古柯硷从哥伦比亚的安蒂奥基亚省,经过巴兰基亚省的麦德林走私到纽约市,以及新奥尔良,再由他们偷运进来,在美国经销。他回到他的汽车旁边,那个大个子爱尔兰人跟在他的身边。越来越多的警车正在开过来,一个电视新闻小组坐在他们吉普警车里跟班韦尔说话。他们想要搞清楚,为了在光天化日之下枪杀一
名毒品侦探的事情,他们值不值得把装备搬下车来。接着他们看见穆罗尼在跟卢科热烈交谈。穆罗尼在打击方面颇有名气,而卢科据悉即将在第十四分局的凶杀组里步步高升。他01交换一下眼色,耸了耸肩,并不十分热情地走出了吉普车。
“我想你是在自讨苦吃。”当走到卢科那辆没有标志的褐色道奇车前面,穆罗尼说道。
“关于姓名不详者的事。我的意思是,你在这里,在现场待了几秒钟,已经知道是谁,怎么回事,等等。你是凶杀组的,做这种事情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你知道什么了?”
“你指的是哪件事情?”
“发现那个姓名不详者的时候,你在中央火车站,人家这么说。那是真的吗?”
“是的。
“唉,有的时候它们找到你的身上来。有些竟然是他妈的尸体。”他耸了耸肩膀。卢科打开车门的时候,穆罗尼看着那个死去的探员映在驾驶员这一边的车窗I:。
卢科等着直到穆罗尼把目光转回来看着自己。
“我会把矮子捉来交给你。”
穆罗尼朝他看看。他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从他那粘粘的塞尔特人的脸颊上落了下来。他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在卢科爬到方向盘后面,发动引擎的时候,他听到穆罗尼在用悦耳的声音朝着斯马蒂和电视新闻小组大叫,不让他们他妈的脚踩进他妈的罪证现场。班韦尔替艾迪。卢科抬高了警戒区的带子,他微微一笑慢慢地把车子开走。抓住矮子和那个古巴人,他暗忖着,他们可能会认出那个女孩子的照片。那个姓名不详者。
马尔科姆。斯特朗跟他档案里所描述的完全不同,这件事情戴维。贾丁并不感到意外。无论是人事部门的评语、安全机构的调查,还是心理方面扼要的描述,都只是粗略地反映了他的情况。他体重稍稍超过正常,脾气温和,很有能力。他跟贾丁一起至站在佩林斯俱乐部门口时,贾丁发现他是个中等身材的人。贾丁眯眼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你回去的路会很远吗?”这位律师问道。
贾丁一提到富尔翰,但说他要先到金斯路的怀特罗斯商店去一下,他的牛奶喝光了。还想买一、两份点心放在冰箱里,他已经告诉斯特朗,他的妻子是英国广播公司的电视制作人,目前她在荷兰拍片子,要儿天以后才能回来。斯特朗说,他是开车来的,很乐意送贾丁一程。
“要是顺路的话。”贾丁说。
“完全顺路。我住在马劳德街。”斯特朗回答。贾丁知道这件事。他知道他的门牌号码是64B,他还知道每个星期要给斯特朗和琼送多少品脱的牛奶,每天(独立报)和(电讯报)各一份,以及周末所送的(新政治家)和(赛艇月刊)他还知道斯特朗是开着车来的。在贾丁离开办公室以前,尤尼和凯特的招募计划处理的两个人,已经将那些情况告诉他。所以贾丁是走到西敏寺桥,在那里搭计程车过来的。是从那个花花世界里过来的,那个匈牙利人会服样说。
“那二太谢谢你了。”
“车子就在拐角地方。有时你可以在圣詹姆斯街找到个停车的地方。这一带太热闹,人们通常根本不必浪费时间,别想
找得到停车位。“马尔科姆和贾了沿着大街走去,拐进了一条叫做圣詹姆斯街的狭小巷子。他的蓝色BMW32O型车子就停在那里,车牌号码是G121RDH.看来像萍水是相逢的见面,进行得非常顺利。阿诺德。古德温和斯特朗彼此认识,他们不仅都是佩林斯俱乐部的成员,而且两个人都是这个领域的热心追随者。斯特朗对那个银行家很感兴趣,他原先是个律师,精通公司法,他来到这个城市,五年之内升到了顶尖的地位,今年才四十二岁。贾丁心里想,斯特朗在事业上也想走这条道路。
贾丁当时跟他们一起进了吸烟室,一、两个互相都认识的朋友停下来喝一杯酒,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贾了不是个很爱交际的人。虽然他是城里一家最古老、最有名的绅士俱乐部的成员,他发现自己通常比较喜欢跟侍从、服务员和酒吧工作人员打交道,而不大愿意跟大多数会员在一起。他偷偷地把这件事告诉斯特朗,那年轻的律师还咯咯笑起来,对贾丁的坦诚很欣赏。他心里想,只有诚实,才能给一个值得敬重的人留下好印象。谈话内容相当广泛,但是贾了有着一种天生的魅力,曾经使他多次摆脱困境,闯进了一、两个几处是无法进去的卧室。
他熟练自如地找到借口,所以当斯特朗提出要开车送他到金斯路时,一切都已落人他的巧妙安排之中。要是结果不是那样,贾丁(还有龙尼。萨波多,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反倒会感到非常意外。
要使一个可能招募的对象产生兴趣,就像任何诱惑一样,就像钓鱼一样,要从那个家伙丝毫没有察觉以前开始。而且,除非你真的觉得那种追逐非常刺激,否则根本不必尝试。贾丁知道,用虫形的钓饵没有追逐的韵味,但他知道自己所指是什么意思。
“会讲西班牙语,”马尔科姆。斯特朗把BMW开进海德公园角落时说道。“西班牙语和法语。还会讲一点意大利语。”
贾了问他在哪里度假。当斯特朗回答说在马德里时,他装作在他很有礼貌地聊天那样,问那个律师会不会讲什么外国语言。
“意大利语?”贾丁说。“天哪!我真希望自己能讲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要是会了意大利语,我就能更好地欣赏普契尼的唱片。”
“你当个外交家,你懂那几种语言?”斯特朗问。
“跟你一样,西班牙语。还会一点法语。一点俄语。还有德语。稍稍懂一点阿拉伯语。”
“天哪!”斯特朗笑了起来。“那你就一定懂意大利语,”接着,他朝贾丁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笑容。“不过,你是说希望讲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
“你说得?民对,先生。”贾丁用正确流利的北部西班牙语回答说。北部的西班牙语跟南美洲的西班牙语十分相似。那就是说,不带卡斯蒂利亚人那种口齿不清的声音。
“说吧,伙计,”斯特朗说。“你听上去好象一辈子生活在维哥或者厄瓜多尔。”
他们继续用西班牙语对话,气氛始终轻松自如,斯特朗讲的是一口道地流利、不带重音的阿根廷西班牙语,这使贾丁松了口气。当他们把车停到切尔西区金斯路的怀特罗斯商店门口时,第一次会面进行得如此顺利,贾丁差一点想建议到附近那家围着高墙、有个幽静的花园的费恩酒店去喝一杯啤酒。但是,有着十五年招募情报员经验的贾丁懂得,事情只能一步一
步来。他从车里钻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开始下雷阵雨,粗大的雨点正落下来。他低下头去,用食指摸摸他的额头。“非常感谢,伙计。祝你晚安。”
马尔科姆。斯特朗朝他笑了一笑,就像有人在车外跟我们说话时,我们都必须的那样放下了车窗。“很高兴见到你,戴维。听着,要是今天晚上就你一个人,你为什么不到我们家里坐一坐?我们可以吃点汉堡或什么东西。”
“我不敢这么想,亲爱的孩子。”贾丁咧嘴一笑。他知道马尔科姆和他当酒店老板的三十四岁的妻子琼在他们个别的办公室里忙碌一天以后,晚上喜欢做什么,但他没有说出口。
“或许哪一天来吃中饭?能跟一个讲外国语言的人在一起,说说我的家乡话,那真的是太棒了。”
“你的家乡话?”贾丁问,看上去好象真的吃了一惊那样,自己心里一直在想,你这个该死的婊子养的家伙。“那怎么可能呢?”
“我是在阿根廷长大的。听着,我能不能打电话给你?你有名片吗?”
“你就打电话到外交部,二一三一三000.找礼宾司的戴维。贾丁听电话。”那雨点就像湿漉漉的死马蝇那样落在他的头上和肩膀上。
“二一三一三000礼宾司。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介意吗?”
“不,不,亲爱的孩子。能离开办公室,什么机会都是欢迎的。”
“你们是在查尔斯国王街吗?”斯特朗一边问,一边打个招呼要开车了,并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就在那附近。就在那附近,马尔科姆。现在路上没有车,你赶快开走吧,很高兴见到你,再会。”
那辆BMW开到路中央,加快了速度,贾了看着它离去,心里十分满意。龙尼那辆灰色福特车,就停在对面街上,贾丁拉起领子挡住雨,快步穿过金斯路,朝福特车走去。
他到了车里,把车门关上,雨水从他的头发上滴下来,顺着额头往下淌。
“情况怎么样?”那个匈牙利人问。
“像是一场该死的恶梦,龙尼。但愿我跟女人也有那样的运气。”
“我把你过夜的旅行袋拿来了。”
“为什么要拿来?”贾丁指望着回到他在泰特街的房间去,安安静静地跟龙尼一起喝一杯威士忌,拟订一个行动计划,来引诱格罗洛和那个年轻军人亨利。福特落人圈套。
“福特上尉马上就要晋升为代理少校,指挥特种航空队第二十二团B中队。波斯湾那边就是这样,这将是他一生中一次难得的机会。他是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由于他在敌后扮演类似阿拉伯的劳伦斯或某种这一类的角色,他刚被推荐为十字军功奖章的获得者。因此,哈约的工作而放弃那些好处。我的意思是,如果换作是你的话,你会吗?”
贾丁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倒在座位上。“不太可能。”
“因此。我们就把他从名单上删掉?”
“要删掉吗?见鬼。听上去这种家伙我在科里达可能用得上。”
“科里达?”
“那是这次行动的代号。布朗洛夫人发誓说,科里达刚从
电脑上无意中出现。不,我们不能把他从名单上删除,强尼。
麦卡尔平现在在那里?“J.C.D.麦卡尔平中校是特种航空队第二十二团团长。
“在斯特林基地。赫里福德。”
“好吧,往前开吧。要是你累了,我跟你换个位置。”贾丁拿起汽车电话,用力按了一九二查号台。
“你在干什么?”萨波多问。
“打电话给戴纳多饭店,订好我们的房间。”
“大功告成。所以我将你过夜的旅行袋带过来。”
“请把你的名字改成吉夫斯。尤尼。我告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给那两个搞同情恋喜欢当女人的男子所开的时髦的小饭店打电话,订好我们的晚餐。”
“我已经订好了。”那个匈牙利人说。他把车向右拐进冈瑟林荫道,向北驶朝着牛津、切尔腾纳姆和布里斯托尔吊桥驶去。
戴维。贾丁和萨波多吃了一顿很丰盛的饭。他们先点了一份醋拌芦笋,要了点水蒸鲑鱼,配上雕刻得很美观的西点和蕃茄片,外加一盘刚上市的马铃署,喝掉了一瓶半加州夏敦尼酒。然后,他们漫步穿过赫里福德的大街小巷,回到舒适的戴纳多饭店,临睡以前很可能还要喝一杯麦芽酿造的威士忌。大约就在他们返回旅馆的时候,哈里。福特正趴在地上,慢慢越过一个沙丘的凹处,朝着一个十分隐蔽建筑在地下的碉堡爬过去。在那碉堡的伪装网下面,电子仪表盘闪耀着浅绿色的光,偶尔照亮了两名伊拉克通讯兵和一名军事情报少校的脸。两个少校坐在他们背后一个倒置的弹药箱上。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在他们的头顶,美国B-52型轰炸机不断隆隆地飞过。
地毯式轰炸的爆炸声和由此引起的震荡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中间还夹杂着炮兵火箭炮撕布般的响声。不过,那些声音幸亏离他们还比较遥远。
哈里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伊拉克军服,化装成共和国卫队第十七伞兵旅第四十三保安连的一名下士。他的武器是一支带招叠支架白的苏联制造的AKS突击步枪。他的头上用带子绑着一个夜视仁义,固定在一只眼睛上,因此视野内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呈深浅不同的绿色。在他的网状腰带四周,挂着各种袋子和水壶,还有一只马卡洛夫手枪、钢丝剪和一把刺刀。
只有他的两只脚才泄露他的身份。因为他和走在他后面的那个中士和两个下士只肯穿那防沙。舒适、鞋带在上头的沙漠鞋。
那种鞋子经过了赫里福德实验室多年的改良,是由一个老牌英国制鞋公司专门为他们的军团而生产的,用带子一束紧沙子就进不去。
碉堡的顶部是伪装网和用加强的金属杆支撑着的沙袋。下面,莫达法。纳吉。阿尔萨利姆少校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两名技师窃听到白的联军的无线电信号。莫达法是普林斯顿大学的毕业生。他在那里主修政治学。他本来想在美国定居下来,在新闻界找个工作,有可能的话再教点书。在伊朗那场造成重大灾害的八年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接到他母亲病危的消息,就回到了巴格达。他以前已经当过一年的步兵义务兵役,但他的家人关系(他的母亲从事外交工作)使他离开了部队,后来他到了美国,开始新的生活。
对莫达主法来说,倒媚的是,伊拉克正缺少了解美国政治制度的专家。当他在机场办理出境手续准备返回美国的时候,他
收到了义务服兵役的征召令。时隔五年,当另一场造成重大灾难的战争爆发四个星期以后,他出现在这里,成了负责侦听和战场分析的情报部门的一名少校。他的两名士官所操作的是一种“塞康尼克斯B”的先进电子窃听设备,这足以说明他出乎意料的军人生涯已经成绩斐然。那种窃听设备是由慕尼黑的奥米加厂制造的,然后通过南美洲的一个武器经销商,经过约旦秘密运到伊拉克。就瑞士和比利时的中间人而言,那个武器经销商是产品的最终消费者。在那项一千八百万美元的交易当中,还包括一个教导课程。二十名伊拉克情报和信号专家对慕尼黑那家工厂进行了秘密访问,接受有关操作方法的训练,莫达法和他的小组就在其中。
这个单位的任务是,对南方邻近他们阵地的联军所发出的信号进行监听,以便识别其装甲和步兵部队的性质,准备用苏联制造的地对地火箭发射化学药品,并实施炮击。
南方与之临近的联军部队,是由中将彼得。德。拉。比利埃爵士指挥的英国第一帅。他是个军功卓著的军人,在步步高升的过程中,曾巧妙指挥过特种航空队的特种部队,出足了风头。
莫达法望着各种各样的电子仪表盘和萤光幕,从耳机里收听到另外两个塞康尼克斯13单位从他的第二特勤部队战区发回的报告,他注意到敌军正在用和往常不同的方式进行调动。
他饶有兴趣地作了一个预测,觉得这些美国部队,第一次的,值得成为化学武器打击的目标。这些苏联制造的地方火箭上装有能导致神经瘫痪的药剂,人们经由皮肤接触或呼吸,在几分钟内就会痛苦地死去。莫达法知道,敌军面临那种风险,只可能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马上准备发动攻击。在他那建筑在地下的碉堡外面,一个排的共和国卫队被抓来负责保卫塞康尼克斯B窃听设备的操作人员。这个时候,哈里。福特和他的三个人小组刚刚把他们消灭干净。
悄然无声地杀人,是特种部队惯用的手段之一。哈利和他的小组都是经验丰富的职业杀手。他们曾经使用婆罗洲的追踪逃犯的伊班猪大,和阿富汗潘希尔山谷的帕坦族回教徒游击队员,来教导和检验他们幽灵般地渗透和悄然无声地杀人的致命技巧。
莫达法。纳吉。阿尔萨利姆对穆克达军士伏倒在仪表盘和装备上有点生气。不过这也难怪,他们在三十个小时里只捞到几分钟的睡觉时间……接着,另一个名叫伊斯梅尔的军士突然身子一挺,从凳子上悄悄立起,吐着大最鲜血,吐得塞康尼克斯B窃听器上到处都是。莫达法吓得一身冷汗。按着有人用一只坚硬、干燥、温暖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的两肘按到侧边。他的腿和脚在瞬息之间被某种东西紧紧捆住。他拼命转动两只又大又白的眼睛,看着两个黑色的人影把几个小炸药包绑在能使那种装备永远完蛋的准确部位上。
接着,其中一个人影朝他凑过脸来。那个人开口说话NJ时候,讲的是伊拉克语,但带有阿曼口音。
“听我说,纳吉。阿尔萨利姆,”两个皮肤黝黑、长着小胡子的人低声说。莫达法感到迷惑不解的是,那几个人穿着共和国家卫队伞兵的制服。“你是个战俘。我们将按照日内瓦公约的规定来对待你。我们要把你从这里带走。你可以跟我们走,或是跟你的人一起死在这里。我相信,你是愿意跟我们走的,对吗?”
他心里感到又惭愧,又非常害怕。他的心砰砰乱跳,好象
就从嘴里蹦出来似的。他的手脚抖个不停,然后掳获他的人还露出一点……和蔼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哈里。福特松开他腿上的绳子,他们扶着阿尔萨利姆站起身来,把他推出碉堡,半拖半拉地很快带着他离开了那个绳子阵地。他朝躺在黑色沙地上的十来具尸体瞥了一眼,他们还没有开枪就倒下去死了。他的两腿感到支撑不住,一个虏获他的人把他拉挺起来。
“我想,”一个士兵用苏格兰土腔的英语低声说,“他毕竟还是比较喜欢我们炸掉那个玩意儿。”他们当中的另外一个人格格地笑了起来。
“哈里。福特?”强尼。麦卡尔平提起一把银茶壶,把三个陶瓷茶杯倒满,回答说。“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很有幽默感。”
贾了笑了笑,接过了杯子。他这时是在麦卡尔平家的客厅里,这里离赫里福德不远,四周都是乡村。强尼在赫里福德担任特种航空队第二十二团团长。他们不是陌生人,因为正如皮尔逊法官准确的推测的那样,特种航空队真的在哥伦比亚开展活动,帮助哥伦比亚的秘密警察、国民警察以及某些精锐陆军连队,训练他们的特种攻击部分,提高他们在防卫、追踪和侦察方面的能力。而实际上,特种航空队和它在外交部的委托机构――秘密情报局之间的关系,远及阿富汗、阿根廷、婆罗洲、阿曼和亚丁,一直可以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通过许多国家里的许多冒险行动。它们有的是敌对国家,有的是中立国家。要是那些国家知道他们的这些行动,一定会吓坏的。这个团的成员还在北爱尔兰开展活动,不过那是替另一个委托单位――在报纸上一般称之为MI-5安全局办事的。
麦卡尔平啜了一口茶,看着房窗户外面。他的目光越过屋后的草坪,望着远处的农田,几棵榆树和白桦树点缀着有点荒凉的景色。麦田右侧有一片牧场,一群乌鸦落在远处的角上。
他穿着一条合身的灯芯绒裤子,衬衣是纯棉的,袖子用金链扣扣得很紧,他系着伯斯力涡旋纹花呢领带,脚上穿着一双擦得发亮的旧皮鞋。这位上校,就他所指挥的团的声名赫赫来说,他的个子并不很高,长相也不算特别盛气凌人。事实上,戴维。贾了心里想,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公立学校里的老师,历史老师或古典学老师,而不像是一名职业军人。只有从他精瘦的身躯和那双眼睛才看得出来的。
“杰利怎么样?”麦卡尔平问。
“他很好。”杰利。甘乃迪早年是跟该团的主要联系人,据说要接着史蒂文。麦克雷当情报局局长。在战后六十年代冷战时期,伞兵团的几个独立连和皇家海军陆战队的突击部队等可能的对手,都争先恐后想要参与特种行动,是他使特种航空队冲破了横逆。在那个秘密天地里,一个人的名字就像护身符那么重要;从说话人的名字就可看出,他们有多隐蔽、在时间上近到什么程度、可信程度如何、离开事情的核心有多近。在这个天地里,许多话是转弯抹角的,甚至含糊笼统的。他们在交换和接收点滴情报的时候,话里充满暗示和确认,也许除了一些陈腔滥调,局外人是根本不会注意到的。贾丁一面望着麦卡尔平,喝着茶,一面就这么想着。他还觉得,他对那个军人有点粗鲁,虽然那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位军人跟“公司”有着足够长的经历,无需表面上的“亲密”。为那个办公室工作,你很快就会养成一种疑心重重的心理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贾丁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与那个花花世界离得太远,无法摆脱那种
毛病。他真希望不是那样。
“谢谢你们那么快就来见我。”
“接到你的电话我并不感到非常意外。”强尼转过身来对着贾丁,背靠在窗台上。“你昨晚住在戴纳多饭店,而不是乱八七糟的地方,你在哪里总是受欢迎的,戴维。除了来找我们,我想不出很多理由像你们这样的人要到赫里福德来,不过,也许那太狂妄自大了。你还带着那个匈牙利人,他过去跟这个团在‘附加条款行动’中工作过。”
“他叫龙尼。”当推倒柏林墙的时候,“附加条款行动”的任务是要把那些束手无策的特工从东德偷渡出来。“他是一个怪人。”
“他仍在‘潜出敌方防线处’工作吗?听说他已经调到‘行动训练处’了。”
“尤尼什么都干过一点。他已经退休过两次。”
“是啊,不过他还能做什么别的……?”
“目前他在秘密人员挑选和升迁方面帮我做点事。”
“喔……”上校与贾丁坦率的目光相遇。贾丁心里想,他不想跟任何人吵架。“我们不能把哈里。福特给你,戴维。我要他去接管B中队。我们正在打仗,你是明白的。”他冷冷地一笑。
贾丁发现,会滋长疑心和优越感的,不仅是在他的办公室里。想到这里,他觉得心里好受一些。他对麦卡尔平说,他是按照首相的要求,正在物色和招募几名具备特别条件的人,去完成一项首相非常关心的任务。贾了解释说,他的处境非常困难,因为他的上司史蒂文。麦克雷好象给人这样的印象,人员已经招募好了。
麦卡尔平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样轻松愉快。“关于这一点,他提到我的那个军官了吗?”
“我亲爱的强尼,绝对没有。没有,没有。但是国内有几个人选相当合乎条件。你的哈里。福特就是仅有的三个人当中的一个。我肯定,你不会愿意要我谈话其他两个。”
“哈里有什么特别杰出的地方?”
“他所受的训练。他的才能。他的可能性。还有他的……
背景。“
“你知道他会讲两种语言,对吗?”
“讲两种语言。是的,当然知道,写在他的档案里嘛。西班牙语,对吗?”贾丁声色不露,表示福特的语言能力他是知道的,但并不十分重要。
“西班牙语……”强尼心神不定地看着他,听着。
窗外,麦卡尔平家的那辆破破烂烂的富豪轿车驶过灰色的石墙,转弯开进了院子。开车的是强尼的妻子希拉,身边还坐着一个长得精瘦、皮肤黝黑的人。那人穿着运动衫和皮夹克。
一辆满是尘土的短轴距越野车停在外面的路上,挡住了大门。
里面坐着两个还算年轻的人,头发又长又乱。贾了注意到,团里很照顾它的指挥官和他的家人的安全,他对此十分赞成。那个长得精瘦的人走出车来,接着是希拉。接着,一个大约廿六岁的女子从后座爬出来。她披着一头柔滑的金色头发,长的一边修剪得非常整齐。她个子比一般人还要高一点,说了些什么话,引得希拉和她的保镖笑起来。她那双令人愉快、富有才气的眼睛似乎和贾丁的目光不期而遇。贾丁在客厅的窗后望着,暗自笑了起来,但那女孩子显然不知道或者没有留神他在那里。
强尼。麦卡尔平从窗边走开,一屁股坐在一张旧的安乐椅里,手里稳稳地拿着茶杯和茶碟。从他的肢体语言可以看出来,他对希拉再度从学校安全回来感到松了一口气。强尼在英国是各种恐怖分子敌人的目标之一,贾了认为他一定活得很紧张。他知道,爱尔兰共和军已经对赫里福德及其郊区进行过侦察,至少已经有六次谋杀强尼或他的同僚的阴谋被阻止了,其中有两次是在最后一刻发现的。戴维。贾了感到相当难过和同情,这使他觉得很惊讶。谢天谢地。
他把茶杯放在桌上的茶碟里。“强尼,是哥伦比亚。我要派个人渗透到麦德林集团组织里面去。”
他的真诚终于突然僵局,引起对方的共鸣。麦卡尔平目不转眼地盯着他看。
“你知道,戴维,有个人坐在世纪大楼一个往往被人忽略的办公室里,那个办公室叫做ISML。”ISML是情报局军呈联络处的缩写。从理论上讲,那个办公室不管什么时候想要跟军队合作――或者从军队借用一、两个专门人才,或者在驻有军队的某个遥远的地方使用一支部队来掩护一次秘密行动,要不然就是跟军队做生意――到了那个时候,按照这个系统当时规定的程序,就得去找情报局军事联络处,然后事情就开始顺利进行了。
戴维。贾丁稍稍移动一下脚,脸上装出一付尴尬的样子。
这种感情根本不是他的本性。接着,他对这一番话作出了老一套的问答。“问题……问题是,强尼,这是一次秘密的作业。
知道人越少越好。我可以发誓,连我自己的部门里的人也不会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他弓着肩膀,直到差不多挡住他的脖子。要是那个行为心理学三凯特,看见贾了装出这副狼狈的样子,一定会笑得眼泪都掉出来。
“什么时候?”那位上校问道。他根本没有被那种表演所玩弄。厨房里传出茶杯和茶碟的叮当声。还有希拉跟那个长着柔滑头发的女孩在轻轻地说话的声音和笑声。还有自来水的哗哗声和灌满水壶的声音。这些都是日常可以听到的悦耳的普通声音。
“现在。尤尼要在威尔斯成立一个训练课程。我们准备三个人。再从其中选出一人去从事这项工作。其余两人很可能也要去那里,执行别的任务。”
强尼考虑了一会儿。有很长一段时间,只听得见厨房里传来的了音,书房外面走廊里时钟的滴答声,还有那条黑色拉布拉多抑合尔的打鼾声。那条狗直挺挺地躺在面向花园的那扇长廊内5边的阳光里,在那条已经褪了色的绿色地毯、被阳光照得暖烘烘的方块里晒太阳。最后,他朝贾了看了一眼。
“谢谢你,你能那么坦诚,戴维。”
“为了他自身的安全,他必须辞去军中的职务。他到我这里受训以后,当然可以享受所有福利待遇,包括退休金。”
“你不是想借调哈里,而是想把他挖走,对吗?”
“只在执行这项任务期间内。可能要长达一年的时间。根据这项合同,等到这件事办成以后,他可以重新回到部队。”
麦卡尔平慢慢地摇了摇头。“戴维,我以好朋友的身分跟你说叫。特种航空队培养他们可是不容易哩!先要发现人才,再培养他们指挥部队的能力,然后再挑选其中几个把他们请回来,观察他们能不能像第二中队I/C分队那样发挥作用。这是哈里任命的单位,你是知道的。要对他们进行语言训练、高空
跳伞自由降落训练、卧底工作训练、破坏训练,这些都是我们的特种技能……这可是一件要花很多钱的事情呀!我觉得,刚刚把他们培养成才,你就来把他们挖走,这实在是不行的……
你自己组织里的人怎么啦?向外交部要一个人嘛。或者从海军那里找。“
“哈里。福特是目前最佳的人选。就我的办公室而言。”贾丁决心以更加正式的形式提出他的请求。如果话再说得重一点,就更会暗示出这个手段的力量。
可是,第二十二特别航空队的指挥官却有办法对付这些说辞。“对不起,戴维。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哈里。福特培养到这种地步。我有两个西班牙语讲得非常好的人,简直可以冒充当地人。他们现在实际上已经在哥伦比亚。特种航空队欢迎你们跟那两个人接洽,哪个都行。但别和哈里。福特接洽。”他笑了一笑,又变得高兴起来。“请转告首相,我实在是抱歉。要离开之前再喝一杯茶吧?我会叫我的副官把那两个人的详细情况传真给你。他们在这个星期之内就可以回到大英帝国。”
戴维。贸丁耸了耸肩。“谢谢你听完了我的话。就再喝一杯吧。”
于是,他们两人朝着厨房走去,跟希拉坐在一起,喝着茶,吃着她自己做的圆饼。饼的味道相当不错。贾丁朝四下瞥了一眼,但是没有看到那个逗人笑的女孩。
“近来我们很少见到你,戴维。”希拉微微一笑。“我想,你跟我们的那些孩子一样,忙着跟海珊那个可怕的家伙打交道贾丁说,她说得一点不错。他局促不安地朝麦卡尔平笑了笑,感谢她用茶招待,然后开车回到赫里福德去接尤尼。萨波多。萨波多拜访了一、两个特种航空队资深的士官,他们过去曾经跟着他在世界各地干过许多次难以形容的阴谋活动。尤尼现在对哈里。福特的了解,已经比原先增加了十倍。
“他说不行……?”看到贾丁的表情,萨波多已经猜出来。
“也不能怪他。”贾丁望着那个匈牙利人把那两个过夜的旅行袋放进喜悦汽车后面的行李箱里,关上了盖子。
“那么现在怎么办?就算了,去找格罗洛?”萨波多坐到乘客的座位上。
贾丁在驾驶座上坐下。“尤尼,我想,我们应当乘飞机去利雅得(译注:沙特阿拉伯的首都)。我们去跟亨利。福特上尉谈一谈。”他伸出手去拿汽车电话听筒,并把它递给萨波多。
萨波多接过电话,皱着眉头看着他。“什么时候,戴维?”
“明天去你有困难吗?”贾丁问。他很有礼貌地提醒龙尼,他是为排工作。
“明天太棒了。”那个匈牙利人回答说,他真是个善于随机应变、适合生存的人。他开始拨了一个号码。“明天下午四点钟我们可以从皇家空军莱因翰基地起飞。我们要提前四个小时到达那里。领取燕鸥飞行服和防毒面具。查理。马隆是我们在利雅得的人。据说,他经常化妆成参谋总部的一名上校到处乱逛。”
“查理喜欢穿女人的衣服,”贾丁格格地笑着说。“我喜欢那样……”他朝萨波多看了一眼。“你已经猜到强尼会说不行,对吗?”
“唉,我也会说不行的。越是值得招募的情报人员,就越是难以把他弄到手。这是手册第三页上面所写的。”
贾丁变得从容起来。他的脚松开了油门的踏板。亲爱的老
尼龙,他看事情总是看得远一点。萨波多朝他瞥了一眼,苦笑了一下。他开始作必要的安排。
艾迪。卢科坐在纽约小意大利的曼哈顿酒吧吧台旁边的凳子上。在那个小酒吧里,曾经是白色的墙上,挂满了许多不大知名的爵士音乐家带框架的黑白照片。艾迪。卢科凝视着那边角落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的照片,他病黄色的皮肤,下巴尖尖,脸带笑容,坐在一架竖式钢琴旁边的凳子上。那架钢琴现在还搁住在厕所门口,在远远的角落里。那个年轻人就是在这位探员的心目中,他是极其少数的几个英雄般的人物之一。
现在他已经将近六十岁,那个笑容也已随岁月的流逝而不复存在了。他掌管着纽约第五地方法院的法庭,就像个赌场里霸道的收付赌注的庄家那样,看着把戏的进行,了解利害得失,揭穿欺骗行为。到某个紧要关头,他猛敲小捶,让法庭上的人恢复理智。
卢科知道,今晚晚些时候,一个女孩子将要向乔治。格什温表示敬意,因为吧台后面的木头镶板上贴着一张宇数不多的告示。这时,酒吧的音响系统正在放索尼。罗林斯在蒙特勒演出的实况录音。调酒师史蒂夫原先是海军陆战军队里的一名士官。他背挺得笔直,即使在收拾酒杯或在用一台小机器算帐时也不例外。卢科背后的门开了,那个调酒师很敏捷地走到吧台远远的末端。
艾迪漫不经心地解开了那件纯毛夹克上的扣子。那是南希给他的礼物。她明天就要总结那个案子证据的要点。然后一切又将恢复正常,不必再吃那些垃圾食物。不必再跟那些家伙一起喝啤酒,也不必问心有愧的目光避而不看那个代表公正裁判的天秤。那个刚进来的人现在已经走到他的身边。他在卢科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他大约三十岁,长得很健壮,中等以下个子,黑色的头发已经开始变得稀薄。他身上穿着灰色的丝质西装,价钱肯定要一千美元。可是,他腋下的枪套却糟蹋了两套昂贵的意大利师传裁剪的衣服,艾迪用左手的拇指轻轻叩叩自己手枪的枪机。他的手枪塞在左边的皮带上,就在那件纯毛夹克下面。跟无赖米尼待在一起,可不能掉以轻心的。
“日子过得怎么样?”米尼挂念地问。
“不好过啊!”艾迪答道。
“是啊!”米尼遇到史蒂夫的目光,指指卢科的啤酒,然后伸出两个指头。史蒂夫点点头,但看样子好象不想马上照办。
米尼擤了擤了鼻子。卢科注意到他在擤鼻子。
“到底在找谁?那个第三代西西里裔纽约人又擤了一下鼻子。
艾迪。卢科显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左手的手指顺着啤酒杯子的边缘转了一圈。“我要矮子。”他说。
“你以为我是谁呀!他妈的失踪人口组的组织吗?”
米尼想要躲闪,但卢科的啤酒杯已经击中他的嘴巴,接着卢科用他的点三五七的短管手枪的枪管狠狠朝他喉结下方打过去,打得他喘不过气来。卢科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个流氓连人带凳往后一拖。他用左手像手铐那样,紧紧地夹住米尼的左腕,把那无赖脸朝下地按倒在地。卢科用一个膝盖跪在他的脊骨上,熟练地卸掉了他腋下枪套里的那支九毫米口径的科尔特左轮手枪。顷刻之间,古乌利亚诺。米尼奥瓦尔发现自己的两个手腕已被手铐铐在背后,他的丝质西装上湿答答地全是啤酒。他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挫伤。
“你完蛋了,你这意大利猪秽。”他朝地上吐一口唾液,就吐在离他的脸几寸的地方。
“身上私藏武器是要被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徒刑的,米尼。”卢科一边说,一边把那个铐上了手铐的人拖起来,朝他破口大骂。接着,他低声说:“你一定把矮子帕特里斯的份量估得很高,所以宁可自己少活几年。看看你刚才那种傲慢劲呀……”接着,他把米尼奥瓦尔推出酒吧,穿过人行道,把他塞进那辆棕褐色的轿车后面,开车的是探员萨姆。瓦戈斯。
卢科拉上车门的时候,两个塑胶座势和弹簧般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轮胎咯吱一声,瓦戈斯把车开走了。
卢科松开领带,解开衬衣顶端的扣子,轻松地坐着。南希总是说,要是他那副样子,她是不会跟他出门的,但她总是跟他出门。艾迪心里想,她其实非常喜欢纽约警察的这种脚踏实地的形象。
有八分钟时间,大家一声不吭。这是很长一段时间。萨姆。瓦戈斯是个好警察,他跟卢科一起工作的时候,总是配合得很好,因此,当他们经过东96街,往北朝西班牙人居住的哈林区开过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
“你们两个家伙把我带到哪个分局去?我要找个该死的律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窗外,几个戴着金色假发、穿着短到看到臀部的迷你裙的黑人妓女喷着香烟,弯下身来,向坐在道奇车里的两、三个没用的家伙打招呼。
“我告诉你怎么做,萨姆……”卢科说。
“怎么做?”瓦戈斯问。
“我就把这个该死的意大利混蛋在这里赶下车。不过,在此以前,你把那卷几百美元钞票递给我。我把它塞在他上面的口袋里。
“你这个混蛋。”米尼斯奥瓦尔说。
“然后,把他扔下车的时候,我们就不经意地大喊‘谢谢你的帮忙,米尼’诸如此类的话。你看怎么样?”
“我看那样行。肯定会……”萨姆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米尼奥瓦尔转动一双是黑手党正大党员那种懒洋洋的眼睛,看着卢科。“要是我帮我们忙,找到帕特里斯这小子呢?”
“你怎么不早一点想出这个办法,米尼。快到了,不过现在想出来也很好。下了车以后,回到你那个乱糟糟的地方去。
我到时候就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了。就像现在。“
“得啦,米尼,”瓦戈斯说。“警官问你肯不肯做这件事,是因为我们知道你昨天拿了一万美元价值的海洛英,给矮子提供吃和睡。”他咧嘴笑了一下。“直到追捕的风头过去。”
他们又默默地往前开了三分钟。接着。米尼奥瓦尔叹了口气。“要是你们弄得我们互相不信任,”他用西西里方言对卢科说,“那你永远也别想知道那个时候,不过那个时间就快到了。”
“什么?他说什么来着?”瓦戈斯问。
“没关系,米尼。我们很冷静。”卢科把手伸到那个歹徒的背后,打开手铐,冷酷无情不肯原谅的目光仍然盯着他的俘虏。“在哪里?”
无赖米尼咕哝地说了几句话,告诉了他。瓦戈斯用无线电电话把情报发了出去。他们开车转了五十分钟,直到十四分局的便衣探员说他们已经发现矮子。
瓦戈斯拉响了警笛,向左边穿过拥挤的车流,加大了油
门。
“嗨,老足,让我下这该死的车吧!我不跟你一起去,我们说好了的……”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卢科说。说着,他把那个无赖的右手手腕铐在扶手上。然后,他打开左轮枪的弹膛。把不合法的但又更加实用的子弹推了进去。
那辆道奇车跟在一辆大型美琪乐啤酒卡车后面,很快从视界里消失了。分局的一名探员看管着米尼奥瓦尔。艾迪。卢科和探员萨姆。瓦戈斯朝着小钢珠世界大赛大楼走去。那里炫耀夺目的霓红灯照得一片通明,使得本来颜色鲜艳的油漆黯然失色。黑人和白人青年以及他们的女朋友在周围闯荡,等着拿到一份吗啡或海洛英,或者炫耀自己的本事。有的人花掉所有的零钱来玩电动玩具,其本事可以达到战斗机驾驶员的标准。就在这个时候,有九名密探出现小钢珠世界的青年男女当中。他们分别来自凶杀组和十四分局的探员小队。
卢科和瓦戈斯混在他们当中,知道自己看上去跟大家完全一样。凶杀组的那两名警察可不是来玩的。他们已经通过无线电话跟便衣小组取得联络,很快发现了两个戴着金边眼镜、穿着背后印有“小钢珠世界”字样的连身维修工作服的、骨瘦如柴的黑人青年,其速度就像是两枚雷射引导的火箭那样给人深刻印象。
矮子犯了两个重大的错误。第一、他转过背去,跪在一台印地安那州五百里电动赛车机器旁边,假装在进行修理。第二、当两个警察走到他的跟前的时候――他们显然是在找他――他转过身来,伸手到工作服里去掏他的枪械。瓦戈斯用贝雷塔手枪打了一枪,其响声掩没了所有电动娱乐器材的嘈杂声。矮子突然痛得在地上打滚,右臂抓住肩膀下侧,两条腿像跳霹雳舞的舞者那样抖个不停。
卢科站在那个俘虏身边,从那年轻人的工作服里夺走了那支迷你乌兹冲锋枪。另外九个穿着各式便服的警察看起来像是街上的地痞流氓那样,过来掩护那两个正在抓人的警官。
“操他妈……”矮子气喘吁吁地说。艾迪。科卢给他戴上手铐,用他的领带紧紧地缠在那条受伤的手臂上。
有人在对着个人无线电电话说话,要叫救护车。
“你有权保持沉默,”卢科说。他对不得不弄坏一条好端端的领带感到闷闷不乐。“你有权叫律师,你这一文不值的浑蛋就这样,矮子帕特里斯由于杀害了缉毒组的一位二十七岁的探员而被逮捕了。不过,卢科心里想,他逮捕帕特里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看看这个毒品贩子是否认得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那个姓名不详者的尸体现在还停放在贝尔维医院的太平间。
“我最喜欢尤金的一点是,这些年来,他一点也没有改变。”帕德里克。奥谢在餐桌底下伸直两腿,把椅子轻轻往后一推,许多人认为他将成为下一位爱尔兰总理。他这时正在跟皮尔逊的妻子梅苹特说话,她就坐在他的右面。奥谢坐在桌子的一头,皮尔逊坐在桌子的另一头。他们中间坐着从都柏林来的银行家蒂姆。卡森,在丁格尔半岛经营一个纯种赛马饲养场的纯种赛马商人德斯蒙德。布朗;和神经外科医生卡尔。费兹邦。
这位医生原先来自都柏林,不过现在在纽约行医,他在那里享
有国际声誉。还有他们各自的妻子。这是三位一体学院星期六俱乐部五位前会长的一行重聚,聚会的内容包括共进晚餐,每逢任职期满的那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举行热烈的辩论,接着是宾客必须穿半正式的礼服跳舞。跳舞一直要跳到早餐时刻,然后星期六俱乐部跟他们邀请来的对手进行橄榄球比赛。结果,其中的三个男人遇见了他们后来的妻子。其中之一就是梅莱特,她虽然不是那里的学生,但经常跟大学代表队的学生们厮混在一起,因为她的父亲是那所学院的一名盖尔语诗歌教授。
梅莱特笑着说,她最喜欢尤金的一点是,自从跟他初次相识以来,他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话引起了大家一片赞赏的笑声。接着,蒂姆问在哪个方面尤金发生了变化。
“这个,”梅莱特说,“首先,最近以来他变得脾气暴躁,过于自信。”
“难道我们资深的法官之一也会脾气暴躁?”纯种赛马商人德斯蒙德。布朗说。“哎呀,尤金,我好象记得你是个最讲礼貌的模范……”然后,他扬起浓密的眉毛,不大相信自己的言论。其他人在一片笑声中倒满酒杯,点燃雪茄。
“天哪,我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宴会到这个时候。”
“蒂姆,你明天还要早起,可不能放荡得太厉害了呀。”他的妻子玛格丽特朝他看了一眼。从他的脸部表情看得出来,她知道自己打了败仗。其他人咯咯地笑起来,这些事业上已经颇有成就的都柏林人,在一起总是轻松愉快,无拘无束的。
“各位女士先生们,请允许我敬大家一杯。”卡尔。费兹邦站起身来。德斯蒙德。布朗急忙倒满酒杯。费兹邦举起了杯子。
“‘为我们的共和国……”
其他人站起身来,高高举起酒杯,齐声说:“为我们的共和国……”然后干了杯,接着,他们都坐了下去。
身段丰满的德博拉。布朗很高兴回到都柏林。她朝梅莱特转过身来。“我听说莫利。奥肖内西的大女儿又怀孕了。你知道她跟大教堂剧院那个家伙来往密切,她……”接着,德博拉脸上浮起“非常对不起”的表情,不说话了。她看见蒂姆。卡森神情严肃地立起身来。他是个典型的银行家,她心里想。
“再敬大家一杯,这次是为了一个人。我听说,这个人就是以党主席的身份率领我们全党参加即将开始的选举。要是民意测验准确的话,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人就要成为爱尔兰的下一任总理。各位女士先生们,星期六俱乐部的前会长和他们的夫人们……我说的就是众议院义员、哲学博士――帕德里克。奥谢博士。”
其他人都站起来,把杯子举向奥谢。他坐在那里不好意思地笑着。“为帕德里克干杯。”他们齐声说,把酒喝了,坐下身来。
“发表演说吧,帕斯蒙德说。
“发表演说……”那个神经外科医生接着说。
帕德里克。奥谢在椅子里移动了一下,但没有站起来,他举起第三杯啤酒,画了一个半圆,一个一个地接受所有的人的敬酒。他是个热情洋溢的政治家。
他说话的时候,就像平时交谈那样,作威作福地说大话。
仿佛是在朋友之间说说知心话。
“你们知道,连你们投谁的票我都不知道,”他说。“这就是民主制度美妙的地方。然而,我有这种感觉,在即将到来的
大选中,‘统一爱尔兰党’会获得大多数的选票。我将率领我们大家参加这次选举,这是真的。并且蒙上帝的恩宠,“――听到这里,德博拉谨慎地在自己胸口画了个十字――”我将成为总理。成为正如他们说的,大家的发言人。“
大家低声细语,都对他的讲话深表满意。了解内情,深得别人的任何,跟你说知心话;在其他国人知道之前,严肃报刊上的谣传得到证实,这总是一件令人深表满意的事情。一点不错,秘密本身有着扣人心弦的魅力。
“不过现在,要是你们能完成保守秘密的话……”奥谢的说话声音那么轻,你可以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响声(哎呀,当然能的,帕德里克,其他人异口同声说,他们都急于进一步分享下一位总理的秘密)。“……我要说,就在这张餐桌上,还有我的党的另一位忠实支持者,他就是尤金。皮尔逊。我敢肯定,他会跟大家一样感到意外,如果我在此时此地,请他作为那个最秘密的兄弟会……”(听到这里,尤多。皮尔逊差一点吃惊得昏过去)“这个光荣的星期六俱乐部成员会的一名成员……”――响起表示赞同的说话声,又倒满了更多的酒杯――“尤金,我想非常严肃地请你考虑在下届政府中出任首席检察官。”
大家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接着。响起吱吱喳喳的赞同声,并表示祝贺。皮尔逊吃惊得半晌没有动弹;梅莱特从桌子对面看着他,自豪的眼泪开始从她的面颊上淌下来。
“嗬,尤金,”她说。“嗬,帕德里克。真是太好了……”
尤金。皮尔逊眼前所能看到的,是“威尼斯妓女”的那张脸,看到他的头盖骨正飞出去,左眼变成黑莓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