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长秘书从士兵打开的门走进来。在他瘀紫肿胀的嘴唇上,挂着一个短暂冷漠的笑容。他向上校鞠了一躬,可是不论从哪方面看来,他都完全未曾察觉艾伐丹的存在。
“阁下,”上校对这位地球人说,“我已经跟教长联络过,把一切详情都告诉他了,包括你人在此地,以及整个事件的经过。你现在留置在这里,当然完全是――嗯――非正式的,我本该尽可能让你尽快恢复自由。然而,我这里有一位先生,你或许也知道,对你提出一项非常严重的指控。在如今的情况下,我们必须调查……”
“我完全了解,上校。”教长秘书冷静地答道,“可是,我刚才已经向你解释过,我相信,此人在地球上只不过待了两个月左右,所以对我们的内政可说是一无所知。不论他做任何指控,他的根据都很脆弱。”
艾伐丹气冲冲地回嘴道:“我是个职业考古学家,近年来专门研究地球与它的风俗,我对此地的政治局势绝非一无所知。而且无论如何,提出指控的不止我一个人。”
教长秘书自始至终未望向考古学家,而是一直对着上校说话。他说:“我们本地的一位科学家也牵扯在内,这个人正常的六十年寿命即将结束,已经开始产生被迫害妄想。此外还有个人,他的来历不明,有过白痴的病史。这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根本不能提出值得重视的指控。”
艾伐丹猛然跳起来:“我要求发言……”
“坐下,”上校以冷漠无情的口吻说,“你刚才拒绝跟我讨论这件事,现在继续拒绝吧。把那个举停战旗的带进来。”
那人是古人教团的另一名成员,当他望见教长秘书时,眼睛几乎眨也不眨一下,一点都没有泄露心中的情绪。上校从座椅中站起来,说道:“你代表外面的人发言吗?”
“是的,长官。”
“那么,我想,这个暴乱而非法的集会,目的就是要我们释放一名你们的同胞?”
“是的,长官,一定要立刻还他自由。”
“的确没错!然而,为了维持法律尊严,为了维持社会秩序,为了尊重皇帝陛下派驻在这个世界的代表,因此,在群众以武装叛乱威胁我们的情况下,我们绝不可能讨论这个问题。你必须将你的人马解散。”
教长秘书和颜悦色地说:“上校的话完全正确,寇里兄弟,请让情势冷却下来。我在这里百分之百安全,而且,任何人都没有危险。你了解吗?任何人都没有危险,我以古人的人格担保。”
“太好了,兄弟。谢天谢地,你平安无事。”
于是他被带了出去。
上校随口说:“一旦城里的局势恢复正常,我们保证立刻护送你平安离去。感谢你的合作,让这次事件终于结束。”
艾伐丹又站起来:“我不允许你这样做,你准备将这个明日的人类刽子手放走,却禁止我跟行政官会面。身为银河帝国的公民,那是我的基本权利。”然后,由于强烈的挫折感,他口不择言地说:“你对一条地球狗的关注,竟会比对我还多吗?”
最后那句近乎语无伦次的怒吼,被教长秘书的高声压下去:“上校,我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直到行政官获悉我的案子为止,如果那就是这个人的要求。叛变是极为严重的指控,沾上这种嫌疑――不论理由多么牵强――也足以毁掉我为同胞服务的资格。我真心期望能有个机会,向行政官证明没人比我对帝国更忠心。”
上校以生硬的口吻说:“我敬佩你的情操,阁下。我坦白承认,换成我处在你今日的处境,我的态度会相当不同。你是你们族人的光荣,阁下。我马上试着联络行政官。”
艾伐丹被带回房间之前,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他避开其他人的目光。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使劲咬着手指的指节。
最后,谢克特终于问道:“怎么样?”
艾伐丹摇了摇头:“我几乎把所有的事都弄砸了。”
“你做了什么?”
“我发了脾气,惹恼了上校,结果一事无成。我不是个有外交手腕的人,谢克特。”
他感到伤心欲绝,突然又兴起为自己辩护的冲动。“我能怎么办?”他大叫道,“玻契斯跟上校先见了一面,所以我不能再相信他。万一他被收买了,代价是饶他一命呢?万一他始终都是这个阴谋的一分子呢?我知道这是个疯狂的想法,但我不能冒这种险。一切都太可疑了,我要见恩尼亚斯本人。”
谢克特站了起来,枯瘦的双手背在背后:“好吧,那么――恩尼亚斯会来吗?”
“我想会的。但那是因为玻契斯自己提出要求,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玻契斯自己提出要求?那么史瓦兹一定说对了。”
“是吗?史瓦兹说了些什么?”
这个胖胖的地球人正坐在小床上。人们的目光转过来看他时,他耸了耸肩膀,无可奈何地把双手一摊。“他们刚刚领着秘书走过我们房间,我已经跟他的心灵接触过。他肯定跟这位军官作了一次长谈。”
“我知道。”
“可军官的脑子里没有背叛的思想。”
“呃,”艾伐丹愁眉苦脸他说,“那么我猜错了。恩尼亚斯来时,我该倒霉了。玻契斯怎么个情况?”
“他心里既不担忧也不害怕;只有仇恨,现在主要恨我们,恨我们逮住他,拖他到这儿来。我们狠狠地伤了他的自尊心,他打算对我们以牙还牙。我看到他脑子里的小小遐想。想他自己怎样单枪匹马采取行动,不让整个银河系采取任何措施阻止他,尽管有我们这些知情人在这儿反对他。他要给我们机会,给我们王牌,随后照样粉碎我们,取得胜利。”
“你是说,他会冒这样大的危险,置他的计划、他对帝国的梦想于不顾,光是为了向我们出气?简直疯啦。”
“我知道,”史瓦兹用下结论的口气说。“他是疯啦。”
“他认为他会成功?”
“不错。”
“那么我们必须利用你,史瓦兹。我们需要你的心灵。听我说――”
但谢克特摇着头。“不成,艾伐丹,我们做不到。你离开后,我叫醒了史瓦兹,我们一起讨论了这件事。他对自己的内心力量只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但显然还不能完全控制。他能使人晕眩,使他瘫痪,甚至杀死他。比这更进一步,他甚至能违反对方的意志控制他较大的随意肌,但此外就无能为力了。拿秘书的情况来说,他都没法让那家伙说话,对于声带附近的小肌肉他无法控制。他也没法使对方的动作完全协调,因此不能使秘书驾驶汽车;好容易让他走路,却差点儿失去平衡。显然,我们没法控制恩尼亚斯,比如说让他发一道命令,或者写出一道命令。这一切我都考虑过了,你瞧……”谢克特摇摇头,他的声音慢慢消失。
艾伐丹一时觉得心灰意懒。随后他突然关心地问:“波拉呢?”
“她在小房间里睡觉。”
他渴望叫醒她――渴望着――哦,他渴望着多少东西啊。
艾伐丹看了看表。快到午夜了,还剩三十个小时。
此后他稍稍睡了会儿,又醒了会儿,天已亮了。没有人来,一个人的灵魂渐渐变得憔悴苍白了。
艾伐丹又看了看表。快到午夜了,还剩六个小时。
他环顾四周,有点晕头转向,内心空虚绝望,现在他们全都在这儿了――连总督也终于到了。波拉坐在他旁边,她温暖的小指头攥住他的手腕,她脸上露出恐惧和精疲力竭的神色,这神色比任何东西都更引起他对整个银河系的痛恨。
或许他们全都该死,这群傻瓜蛋,傻瓜――傻瓜――
他几乎没看见谢克特和史瓦兹。他们就坐在他左边。还有玻契斯,那个可恶的玻契斯,嘴唇还很肿,腮帮发青,讲起话来准疼得要命――想到这里,艾伐丹自己的嘴不由得咧开来,露出忿怒的、痛苦的笑容,他的拳头捏紧了又放松。想到这里,他自己扎着绷带的脸似乎减轻了痛苦。
面对着他们大家的是恩尼亚斯,他皱着眉头,拿不定主意,穿了那套沉重、臃肿、填着铅的服装,看上去简直有点可笑。
他也是个傻瓜蛋。艾伐丹一想起银河系里的这些骑墙派只想过太平舒适的生活,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仇恨。三世纪前的征服者在哪里呢?在哪里?……
还剩六个小时――
恩尼亚斯在约莫十八小时以前接到芝加驻军的电话,绕了半个地球赶来。使他这样做的动机很模糊,却很有力。他心里暗忖,归根到底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发生一起值得惋惜的绑架事件,被绑架的是这迷信的、为恶梦所扰的地球上那些身穿绿袍的怪物之一。只不过这么一件事,外加这些没经过文件证实的疯狂控告。当然啦,没什么事是在场的上校所不能处理的。
然而还有谢克特――谢克特也卷在这里面――而且不是被告,而是原告。真有点伤脑筋。
现在他面对着他们坐在那里,思考着问题,心里很清楚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决定可能加速一次叛乱,或许削弱他自己在宫廷里的地位,葬送他的前程――至于艾伐丹刚才所作的关于病毒菌株和一发不可收拾的瘟疫,他能不能认真对待?归根到底,如果他在这基础上采取行动,他的上级对整个事情会相信到什么程度?
然而,艾伐丹又是著名的考古学家。
因此他只好在内心深处采取拖延的办法,转向秘书说道:“你当然对这事情有话要说,”
“少得很,”秘书说,仿佛信心十足。“我倒想要问问,有什么证据来支持这控告?”
“大人阁下,”艾伐丹说,带着明显的耐心。“我早已告诉您了,就在前天我们被囚禁的时候,这个人什么都承认了。”
“或许,”秘书说,“您愿意相信他的话,大人阁下,可这只是另一个未经证实的假设。事实上,局外人能证明的唯一事实是:被粗暴地当作犯人的是我,而不是他们;有生命危险的也是我,而不是他们。现在我还想要我的原告说明这一点:他在这个星球上才不过九个星期,怎么能发现这一切,而您,总督大人,在这儿已服役了几年,怎么没发现我有不对头的地方?”
“这位兄弟说的话有些道理,”恩尼亚斯心事重重地承认说。“您怎么知道的?”
艾伐丹僵硬他说:“在被告自己承认之前,这阴谋是谢克特博士向我揭发的。”
“是这么回事吗,谢克特博士?”总督把目光转向物理学家。
“是这么回事,大人阁下。”
“您又是怎样发现的?”
谢克特说:“艾伐丹刚才谈到了‘助学器’如何应用,以及细菌学家F。斯密特柯临死前说了些什么,他讲得很透彻,也很正确,我很钦佩。这个斯密特柯是阴谋集团的成员。他的话都已记录下来,录音磁带都保存了下来。”
“可是,谢克特博士,要是艾伐丹博士说的话是真实的,那么这个细菌学家已经疯了,而一个疯子临死前的话是不能作准的。你没有别的要说了吗?”
艾伐丹用拳头敲打着椅子扶手,怒吼着插嘴说:“这是法庭吗?是有人违反了交通规则吗?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用分析化学里的天平来称证据,或者用测微计来量它了。我告诉你们,我们必须在清晨六点之前消除这一重大威胁,换句话说,只有五个半小时了……您过去认识谢克特博士,大人阁下。您听说他是撒谎的骗子吗?”
秘书立刻插进嘴来:“没人指控谢克特博士有意撒谎,大人阁下。只是这位好博士年纪大了,最近一直为快要到来的六十岁生日操心。我想,恐怕是年龄加上恐惧,使他有患妄想狂的趋势,这样的事在地球上是很普通的……瞧他!你们看他的模样正常吗?”
他的模样当然不正常。他憔悴而紧张,被过去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事吓坏了。
但谢克特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甚至显得镇静。他说:“我可以说,在过去两个月内我一直在‘古人委员会’的严密监视下;我的信件都被拆阅,我的回信都受到检查。为什么要这样呢?显然是因为我患了刚才所说的妄想狂。可是,我这儿还有约瑟夫・史瓦兹,就是那天您到研究所来看我时要求试验‘助学器’的那个人。”
“我记得。”暂时转换话题,恩尼亚斯心里微微有点感激。“就是那人吗?”
“是的。”
“经过试验后,他情况看起来还不错。”
“他情况好多了。‘助学器’的实验非常成功,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有记性非常好的脑子,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不管怎样,现在他的脑子都感觉得到别人的思想了。”
恩尼亚斯从他的椅子里弯过腰来,吃惊地嚷道:“什么,你是说他看得出别人的思想?”
“这可以当场试验,大人阁下。不过我想,‘古人委员会’的这位先生会证实我的话。”
秘书迅速瞪了史瓦兹一眼,满怀仇恨的神色从他脸上一掠而过。他说,声音里带着几乎听不见的颤抖:“那倒是真的,大人阁下。他们带来的这个人确有某种催眠本领,虽然这本领是不是‘助学器’带来的我还不知道。我还要补充一点,这个人使用‘助学器’的情况并未记录下来,您大概会同意我的看法,这件事本身就非常值得怀疑。”
“所以没有记录下来,”谢克特不动声色他说,“是根据大臣的严格命令。”可是秘书听了,只是耸耸肩膀。
恩尼亚斯下命令似他说:“我们继续谈正经事,别为这种小事争吵……这位史瓦兹是怎么回事?他能看出人们的思想也好,有催眠法术也好,不管怎样,他与这个案件又有什么关系?”
“谢克特想要说明,”秘书插嘴说,“史瓦兹能看出我的思想。”
“是吗?嗯,那么他这会儿在想什么?”总督问,第一次跟史瓦兹说话。
“他在想,”史瓦兹说,“在您所谓的案件里,我们没法向您证明我们这方的真理。”
“一点不错,”秘书嘲笑说,“虽然这种推理用不着多少精神力量。”
“还有,”史瓦兹继续说,“他认为您是个可怜的傻爪,害怕采取行动,只贪图太平,只希望通过您的大公无私和不偏不倚来赢得地球上人们的欢心,而这样一来,更证明您是个傻瓜。”
秘书脸红了。“我否认这一切。他想蛊惑您,大人阁下,使您怀有成见。”
但恩尼亚斯说:“我不那么容易受蛊惑。”随后转向史瓦兹:“那么我在想什么?”
史瓦兹回答说:“您在想,尽管我能看清楚一个人的头脑深处,我也没有必要把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总督吃惊地把眉毛一扬。“你说得对,非常对,你认为艾伐丹和谢克特两位博士所指控的都是事实吗?”
“都是事实!”
“好!可是,除非能再找到一个象你这样的人,另外一个并不卷入这件事的人,你的证同在法律上不能生效,哪怕我们大家都相信你确实有心灵感应的本领。”
“可这不是什么法律问题,”艾伐丹嚷道,“而是关系到整个银河系的安全。”
“大人阁下。”――秘书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我提出一个要求。我要求让这个约瑟夫・史瓦兹离开这房间。”
“为什么?”
“这个人除了能看出别人的思想外,还有某些其他精神力量。就是这个史瓦兹曾经使我瘫痪过。我怕他现在又会使用那种力量来对付我,或者甚至对付您大人阁下,因此我才提出这样的要求。”
艾伐丹站立起来,但秘书提高了嗓门吆喝说:“史瓦兹有大家都公认的精神力量,能微妙地影响审判官的头脑,有这么个人在场,审讯就不可能公正。”
恩尼亚斯迅速地作出决定。一个勤务兵进来,约瑟夫・史瓦兹毫不反抗,他那月亮似的脸上也没丝毫不安的表情,他乖乖地被带走了。
对艾伐丹来说,这是最沉重的打击。
秘书这时站起来,一动不动地站了会儿,一个胖墩墩的身影,身穿绿袍,面目可憎,却有很强的自信心。
他开口了,态度严肃,一本正经的样子:“大人阁下,艾伐丹博士的全部信仰和言论都以谢克特博士的证词为依据。反过来,谢克特博士的全部信仰又以一个人临死时的胡言乱语为依据。而这一切,大人阁下,这一切不知为什么始终没往外透露,直到约瑟夫・史瓦兹使用了‘助学器’。
“那么,约瑟大・史瓦兹又是什么人?直到约瑟夫・史瓦兹露面之前,谢克特博士一直是个正常的、不知烦恼的人。大人阁下,您本人曾跟他呆过一个下午,就在史瓦兹被送来治疗那天。那时他有没有不正常?他有没有告诉您有关背叛帝国的阴谋?有关一个生物化学家临终前的某些胡言乱语?他当时有没有哪怕一点儿烦恼?或者怀疑?他现在说,他受到大臣的指示,要谎报‘助学器’的试验结果,还不准记录那些受过治疗的人的姓名。当时他告诉了您这情况没有?还是他只是现在才告诉您,在史瓦兹出现那天以后?
“再说一遍,约瑟夫・史瓦兹是什么人,他被送进来的时候,都不会讲我们所熟悉的语言。后来我们开始怀疑谢克特博士的理性,终于发现了上面所说的这些情况。送史瓦兹来的是个农民,他一点不知道史瓦兹的身份,事实上一点不了解史瓦兹的情况。直到现在为止,也未发现有关史瓦兹的任何情况。
“然而这个人却有一种奇怪的精神力量。他能在距离一百码以外光用思想使你瘫痪――距离再近些还能杀死你。我自己就被他瘫痪过;我的胳膊和腿都被他操纵过;我的头脑本来也可能受他操纵,要是他想这么干的话。
“我相信,当然啦,史瓦兹确实操纵了其他这几个人的头脑。他们说我逮捕了他们,以死亡来威胁他们,还说我已承认谋反,想推翻帝国――可是请您问他们一个问题,大人阁下。史瓦兹这个人有本领控制别人的头脑,他们是否曾完全置身于他的影响之下?”
“史瓦兹会不会可能是个叛徒?要不然,他又是什么人?”
秘书坐了下来,很镇静,几乎带点和蔼可亲的样子。
艾伐丹觉得自己的头脑仿佛上了一个回旋加速器,这时候正使劲往外转,越转越快。
怎么回答好呢?说史瓦兹是从过去时代来的?有什么证据可以证实这一点?说那人讲的完全是一种原始语言?但只有他自己――艾伐丹――能证明这一点。而他,艾伐丹,很可能有个受到操纵的头脑。归根到底,他怎么能证明他的头脑没受人操纵呢?史瓦兹到底是谁?他对于这一征服银河系的巨大计划怎么如此深信不疑?
他又想:他自己怎么也会对这个阴谋深信不疑?他是个考古学家,平时最喜欢怀疑,可是现在――还不是由于一个人的话?一个姑娘的吻?或者约瑟夫・史瓦兹?
他没法思想了!他设法思想不!
“嗯?”恩尼亚斯的声音显得有点不耐烦了。“您有什么说的吗,谢克特博士?或者您,艾伐丹博士?”
但波拉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您为什么要问他们?您难道看不出这纯粹是撒谎?您难道看不出他想用假话把我们统统束缚住?哦,我们大家都快要死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我们本来能加以阻止的,我们本来可以加以阻止的――然而我们却什么也不干,光是坐在这儿――,说着空话――”她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秘书说:“这倒好,我们的水平都降低到听取一个歇斯底里的姑娘尖声叫唤了……大人阁下,我提这么个建议。我的这些原告说,所有这一切――所谓的病毒和他们想象出来的其他一切――都计划好在特定的时间内发生――我相信是在清晨六点。我提议让我在您的监护下呆七天。要是他们所说的属实,在银河系爆发瘟疫的消息不出几天就会传到地球上。要是发生了这情况,帝国的军队仍控制着地球――”
“真不错,拿地球去换取整个银河系的人类,”脸色煞白的谢克特嘟囔着说。
“我重视我自己的生命,也重视我人民的生命。我是无辜的人质,我准备马上通知‘古人委员会’,说我自愿在这儿呆一星期,这样就可以避免可能发生的一切骚乱。”
他交叉起两臂。
恩尼亚斯抬起头来,脸上显出焦虑不安的神色。“我觉得这个人说的不错――”
艾伐丹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带着沉着而可怕的凶狠神气,站起身来快步向总督走去。他到底想干什么已永远无法知道。他事后也记不起了。反正这已无关紧要。恩尼亚斯带着一根神经鞭,而且及时使用了。
在地球上着陆后第三次,艾伐丹周围的一切变得象火烧似的痛苦,旋转着,随即消失不见。
在艾伐丹失去知觉的期间,六点钟的最后限期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