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花卉姬馆”玻璃暖房入口处的正对面,有一处沙龙风格的接待客人的地方。山原道男将浅见和今尾芙美引入那里,吩咐正在整理支票的女子上茶。
四周都装饰了几乎高达天棚的兰花,红茶的浓香完全淹没在兰花的清香中,给人种雅致脱俗的氛围。
“浅见先生大概不知道吧,山原先生拥有日本第一的洋兰生产厂,占有全国百分之八十的市场份额。”
芙美像夸耀自己的事业一样赞许道。山原害羞似的笑着,一眼就看出他是一个稳重的人。
这座建筑是商品陈列室兼现场出售处,生产工厂离这里不远。即使这样,日本第一的洋兰生产厂在小小的乡间小镇、乃至于德岛县形成了不小的文化冲击。
“采访蓝色长廊,不从第十堰开始不行吗?”
啜了一口茶后,浅见回到刚才的话题,率直地问道。
“哈哈哈,没有说不行!”山原尴尬地笑着,“可是,现在吉野河的话题全集中在第十堰上。”
“啊……”浅见模棱两可地应道,“那还不十分清楚,实际上方才在图书馆看了建设省出版的《四国三郎物语》这本书,书中介绍了第十堰的情况。”
“呀,你看了那本书?”
“嗯,看是看了,但总觉得写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为何目的要发行那本书?真是捉摸不透。据说第十堰建于江户时代,明治时代曾经要拆除它。”
“是那样!”
“那现在还存在什么问题呢?”
“是这样的。总之,现在再次提出拆除问题,本地舆论分成两派,引起激烈争论。这么说,浅见先生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说来采访蓝色长廊的吧?”
山原仿佛说“你是个满不在乎的家伙”——用异样的目光凝视着浅见。
“不,我并不是来采访那样的社会问题。我此行的目的是采访以德岛县旅游为主题的各式各样的风土人情。这样,偶尔碰到县里发布‘蓝色长廊’构想,所以我想我很幸运,并想以此为主题进行采访。”
“那么是采访观光呢?还是采访蓝色长廊呢?”山原的脸部渐渐浮现绝望的表情。
“噢,当初是那么打算的,可是爬朝山道,过祖谷溪,一路遭遇奇怪的事情:遇见女儿被过路妖魔杀死的一对夫妇,听说一对男女乘坐的车子坠落深谷的事件,在有罗汉的寺庙被一位女子欺骗……总之,是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奇遇。”
“呵,遭诈骗了?有没有损失……”
“不,损失倒没有什么,只是付了一顿午饭钱,羞得她面红耳赤就过去了。”
“那真是对不起啦!”
“为此,不管喜欢不喜欢,观光采访一事只好扔在一边,不得已将工作转移到自己不擅长的事件报道上来。也可以说是顺便。遇到第十堰这个吉野河的焦点问题是不能回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请务必谈谈好吗?”
“嗯,是顺便吗?……”山原一副试探的样子。
“不,我那是委婉的说法……正如你所说,那是相当深刻的社会问题。”
“深刻是深刻,对于我们世代居住在吉野河流域的人们来说,的的确确是二者必择其一的紧迫而深刻的问题。这不仅是吉野河,而且是全国所有地方必须面对的问题。”
“那么说,是保护自然环境还是开发……”
“诚如所言,特别是最近,从长良川河口堰和有明海泄水闸工程的经验来看,大规模开发给自然环境造成毁灭性破坏是有目共睹的,不得不引起人们的警觉。”
“照这么说,吉野河也有河口堰计划了?”
“是呀!连浅见先生这样的记者都不知道,可见中央的人们是何等不关心地方呵。说起吉野河的河口堰——严格地说,是在入海口逆流而上十三公里的地方,在那里筑起活动坝,拆除原来的第十堰,这就是建设省的计划,目的是采取防洪对策。”
“啊!是那样呀,确实如书上所说,就是为了抵御一百五十年一遇的大洪水,胁町也会受害吗?”
“哈哈哈,是那样写的吧!”
“总感到是随心所欲的写法,也就是说,是为了推进项目建设的自私行为!”
浅见往杯里加了水,山原一个劲地笑。
“山原先生是反对河口堰吗?”浅见的提问击中要害。
“啊,怎么说好呢?”他疑惑地歪着头。
“不赞成吗?”
“呀,我只是一个花匠,被风一吹就可怜地摇摆起来!”山原支支吾吾地说着俏皮话,“正在酝酿反对吧!”
芙美焦急地说道:“喂喂!你还未决定啊!”
“那么说,今尾小姐是反对派啦?”浅见问道。
“当然啰!”芙美耸了耸肩膀,“我家里祖父、姐姐都是强硬的反对派!”
两位亲人是怎么回事?浅见刚想问,山原就抢先说:“她的爷爷……”与先前慢声细语的口吻不同,说话快得像“机关枪”,浅见感觉自己的提问被他封住了。
“说起今尾武治老人,他是知晓胁町‘蓝’昌盛时代的最后一个人了。不但胁町,而且他还知道吉野河流域的历史与文化。你爷爷今年多大岁数了?”
“八十七岁。”芙美即刻回答。
“你要调查吉野河的事情,我算什么,带你到她爷爷那里去不是很好吗?”
“行啊……”
没有带浅见去,大概有什么理由吧!在芙美低下头的瞬间,脸上掠过一丝为难的神色。
2
最后,在山原的强烈劝导下,芙美把浅见带到祖父居住的地方。
“爷爷比较任性,也许会说一些不得体的话,请别生气!”芙美絮絮叨叨地叮嘱一番。今尾的家系胁町的古老家族,使人感到更具历史的沧桑感,不用说房梁上有棁。
在房后的空地上停了车,沿院外走半圈甬道才能到达院子大门,然后通过内院才能进入正房。但芙美似乎不想走正门,她打开光亮精致的格子窗,一只脚刚迈进去,一股醋酸的气味扑鼻而来。浅见心想,这恐怕就是染蓝的味道吧?
浅见从三合土铺地的宽敞的大门进去,穿过约有二十张榻榻米铺席大小的铺着地板的厢房,只见左右两侧房间成U字形排列,从三面环抱整个庭院,一看便知是个大户人家。
芙美打开与厢房右侧相连的房门,招呼浅见进去。原本是屏障,经过改装,砌了一堵墙,墙上开了一道门。这种设计风格有点与家庭不相称,里面是一间极普通的客厅,只有到了这里,才会忘记这是一户有棁的人家。
上了茶稍等片刻,芙美带着祖父武治老人进入房间,随着咳嗽声出现的武治,怎么看都不像八十七岁的老人。身高大约有一百七十厘米,在他那个年代属大个子了。头发雪白,脸上皱纹像刀刻一般,但步履稳健,眼光敏锐,具有堂堂古代武士的风范。
“听说你想听听第十堰的事情?”
原以为说出地道的阿波话,需要芙美翻译,可出乎意外他竞说出几乎与东京话一样的普通话来,浅见吃了一惊。芙美马上察觉,说:“爷爷年轻的时候一直呆在东京。”
“闲话少说!”
武治老人一脸苦相,催促着浅见赶快答话的样子。
“我看了建设省出版的一本书,书上讲,提起吉野河治水,第十堰问题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事情。”
浅见像小学生一样紧张地提出疑问。
“啊,说什么一百五十年一遇的大洪水,那简直是恫吓!”武治直截了当地说道。
“一开始,那个计划出笼的时候,说它八十年一遇,什么时候变成一百五十年一遇啦,如还嫌不够的话,可以说三百年一遇,甚至可以说千载难逢,尽提这些毫无道理的邪说。总之,最初提出活动坝,制订方案,取决于设定的参数,目的是要增强说服力。实际上,即使遇到了一百五十年一次的大洪水,现在的第十堰不仅可以足够抵挡,而且……总而言之,这种说法就是为了造成沿河两岸居民的恐慌,使他们认同这种必要性。这可以说是行政或建设推进派的惯用伎俩,实在可恶!”
真厉害!浅见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但论理严谨,而且言语中透着一股年轻人的锐气。
“啊,现在能够经得住一百五十年一遇的洪水是事实吗?”
“不错,是事实,听说专家进行了模拟试验。其结果,即使一百五十年一遇的洪水来袭,堤坝还有两米高的余地。”
“可是,我觉得,行政方面有责任确保万无一失,所以他们想建活动坝也是可以理解的。”
“胡说!”老人呵斥道。浅见缩头挠腮,芙美慌忙规劝爷爷:
“活动坝不行吗?”浅见诚惶诚恐地探问。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武治老人断然否定,“第一他们计划的着重点之一是治水问题,如刚才所言,模拟的结果,明白无误地得出了无需建活动坝的结论。第二,是所谓水利问题,自泡沫经济以来,不会去建许多的工厂,没有水资源的需求,今后也不会有新的需求。第三,建设省涉及到改善环境问题,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如果修筑了活动坝,自然环境就变好的希望等于零。综上所述,在吉野河修建活动坝啦、河口堰啦,全然没有必要!”
“尽管如此,想要推进计划付诸实施,仍然是公共投资吗?”
“是的,反正想要投钱是他们的目的,建设费该是一千亿日元,假如工程开工,恐怕还打不住,或许要一千三百亿或一千五百亿。对于承包商和政治家来说,好比是从喉咙里掏钱。当然,地方上也会有利益分成,这些都是事实。虽说是暂时的,但以土建行业为主,带动经济的效果也许是巨大的。可是,之所以这样说,毁坏了第十堰这个德岛县闻名世界的文化遗产,就如同将灵魂出卖给了恶魔。如果不看准这一点,就会遗恨千载。”
武治老人一口气说完,喘了一口粗气,肩膀上下起伏,到底是岁数不饶人。可以不必那样费尽心血讲嘛——浅见真为老人捏了一把汗。
“第十堰为何被定为世界文化遗产呢?”言外之意,大概是说堤坝的高度吧。
“嗯?什么为什么?难道你还没有看过第十堰?”
“没有!还没有看过!”
“蠢货!”老人又骂道,“没有看过第十堰,就没有发言权。不要把这样的人带到我这里来。”呵责芙美后,老人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3
不亲眼看看成为问题焦点的第十堰,就无从谈起——遵照老人的意见,浅见在芙美的陪同下前往现场。
“咳,我说的吧,惹你生气了,是不是?”
芙美从副驾驶座窥视浅见说道。怎么看她也不像惭愧的样子,而是一副觉得挺有趣的表情。
“生气的是你爷爷,而不是我,他不是说,没有看到至关紧要的第十堰,还是用酱汤洗洗脸再来吧!”
车不是走主干道,而是选择了沿吉野河的道路行驶。吉野河两岸堤坝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一公里,是一条河床宽阔、水面壮观的大河。实际的主流沿河中心线忽而偏右忽而偏左,形成百米宽的急流,奔腾而下,两边河床的滩涂上水草繁茂,到处都是葱郁的竹林。
“听说急流向两岸的堤坝渗透扩张,不过我还没有见过。”
“那是一百五十年一遇的大洪水?”
“与那不一样吧,洪水超过这么高的堤坝真是无法想象。”
的确看过之后的感觉是,这么宽阔的河面,如此高的堤坝,要涨满水流量是不可想象的。上游有闻名的早明浦水库,一百五十年一遇的洪水是荒唐的无稽之谈。武治老人称之为“恫吓”是可以理解的。
下了县道“西条一北岛线”,在一个叫上板町的地方渡过了河。芙美解释说,那个方向是最适合观看第十堰的地方。
驶过了六条大桥,向左拐不久就停了车。站在堤岸上可以看到第十堰,极其壮观!称之为堰,浅见想象就是普通的拦河坝。但那种印象完全错了。一个长约一百米,像“魔鬼的搓衣板”一样的大坝横卧在整个河而上,这是一座无可比拟的拦河大埙。湛蓝色的水已经蓄到坝的上部,离略微倾斜的“搓衣板”顶部还有七八级,形成清澈的急流,一面扬起白色的飞沫,一面飞流直下。在堰的四周,到处伫立着白鹭,似乎瞄准了水中的鱼儿。远远望去,这是一幅多么恬静而壮美的图画!
“来到这里,可调节一下身心了。”
芙美亲切地说道。
可以看到,被拦河坝挡住的部分上涝水,分流到了旧吉野河。这里在《四国三郎物语》这本书里作了介绍,是将吉野河的主流引向原来的别宫河的分流点。
“真不敢相信,这是二百几十年前建造的。”
浅见发出了感叹。而且在这期间一次也没有决口,真是了不起。老人所说的“世界文化遗产”一点也不夸张。
“在离这一公里的下游修建活动坝后,再把这座大坝拆除,这就是建设省的计划。”
“嗨,毁掉?太可惜了!”
想法未免天真,但这确是浅见的感想。这样的景观在日本,不,即使在全世界也难得一见。即使想要重建,用现代科学技术反而难建这样的非功利性水利工程,无论如何也建不起来。
“必须拆除它是急等解决的问题吗?”
“所以说那是一百五十年一遇的大洪水!”
“可是,你爷爷不是说,不用担心模拟试验的结果吗?”
“推进派说那只是反对派单方面的试验。”
“嗯……可是……只要看一看这里的风最,毁坏这么好的东西,再花一千亿修筑活动坝,是否有这个必要真值得怀疑。我感到,依然是动用公共投资来修建活动坝。”
“是吧!”芙美声音激昂地说道,“我们坚决反对。假如工程开始,土建行业和—部分人会找到工作,也许赚到钱,但那是一时性的。与之相比较,失掉的会更宝贵。或许浅见先生不明白,如果第十堰被拆除,活动坝建起来,这优美的风景就荡然无存;鱼类的回游让人担心,吉野河的丰富物产因此发生变化,这是十分悲惨的。”
芙美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浅见先生可曾见过长良川河口堰?”
“噢,见过!”
“那么,你大概知道吧!请你设想一下,那个奇形怪状的像监狱的监视塔一样的建筑物横卧在那里,那吉野河就不成为吉野河了。吉野河将变成了人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只会流水的工具。”
或许过于激动伤感,芙美边说边流出了眼泪。
“现在的情形如何?赞成派与反对派的比率?”
浅见提这样的问题未免有点冷酷。
“双方都很少,但看起来推进派的势力正在增强。假若这样的不利局面持续下去,一般市民也一定会泄气的,这可是逆时代的潮流而动啊,如同阿波蓝被化学染料打败而灭亡一样,吉野河或许也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否则,不是‘蓝色长廊’,而是变成了‘混凝土长廊’。不是要重新认识蓝吗?不是可以刮起重新认识第十堰的好处的风吗?”
浅见仿佛要鼓舞芙美似的,特意轻轻地说道。
“啊,是嘛!假如蓝色长廊消失了,混凝上长廊……不愧是采访记者,说得多好!下次若遇到推进派的人,就那样说。”
芙美来了少许精神。
4
返回与来时相反,沿着南岸的公路行驶。
这边靠近河岸,可充分欣赏吉野河的风景。
浅见第一次见到了一下大雨就沉入水底的“潜水桥”。吉野河别名叫“暴河”。每逢大水流经的桥梁,就会沉入水中,浅见敬佩想出此办法的先人的智慧。我们应该好好学习先人们“顺其自然,与自然共生存”的思想。
武治老人照旧板起面孔迎接客人。
脸上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似乎在问:愚蠢的城里人学到了多少知识呢?芙美满怀信心地向祖父披露了浅见刚才的“学识”。
“浅见先生说,假如毁坏了第十堰,那就变成了‘混凝土长廊’,而不是‘蓝色长廊’。”
令人吃惊的是,芙美与祖父说话的口音,变成了标准的普通活。
像浅见这样经常旅行的人感到,随着广播和电视的发展及普及,现在方言正在从日本消失,无论去哪个山村,年轻人几乎全都会说普通话。也许这是时代的潮流、民族的进步,但由于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看法,这也是一种文化遗产的丧失。
‘嗯,不要说好听的!”
武治老人微微歪着嘴唇,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想如此工程浩大的拦河坝,在二百几十年前的古代建成,其本身就是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浅见说道,“我们不能忽视,那不仅仅是古玩摆设,在现实中具有很好的功能。我想,我们首先应该考虑如何发挥第十堰的作用,而不是首先考虑建活动坝。”
“说得好!”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认为,官吏之流是不会去考虑的。为了说明第十堰的陈旧问题,作为其对策,首先把修建活动坝作为前提,再列举许多理由来说明第十堰的陈旧,在这之前,没有认真讨论过第十堰的修缮或改造。至少在活动坝问题之前,在我们面前没有提出不可能整修的问题,突然出笼的就是建造活动坝,需要一千亿日元建设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昭和五十九年由建设省提出正式的实施计划并开始立项作业,为制订基础数据而进行的预备调查,由德岛建设事务所和委托调查研究所已于昭和五十五年着手进行。”
“昭和五十九年是几年前?”
浅见屈指算来。日本年号极其烦杂,没有效率。昭和六十四年及平成元年,平成X年相当于昭和Z年,一旦核算成公历年就明白了,不知为什么不正式启用公历年。
总之,平成九年换算成昭和年,应是昭和七十一年。可是按照年度计算,三月份应是昭和七十一年。
“十二年前吗?……”
无意中说了那句话,这时浅见的心里却像针扎似的一阵疼痛。
(十二年前——)
同样的一句话,早上在池田警署听说过。
十二年前的昨天,一辆小车坠落祖谷溪,车上一对男女当即死亡。
“官署早在十六年前就开始计划了,我们在数年之后才知道那件事。”
老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遥远。浅见意识到突然袭上心头的联想。
祖谷溪杀人事件与第十堰问题毫不相干?但整整十二年岁月沧桑的重叠、巧合,这种奇妙令人不安。这种毫无意义的偶然巧合,总是萦绕在浅见腑海里挥之不去……
“我认为建设省是骗子,不,是强盗,可以说有时通过破坏环境来间接杀人。就拿第十堰问题来说,他们不问事实,把适合自己的东西作为学术性证据公布于众,在后台操纵的是承包商和政客。一旦这样决定了,市民不论怎么说,不论怎样反对都要强制执行。预算决定后,社会形势无论发生什么变化,或者工程本身失去了必要性,绝对不会中途停止。因此,才造成了六道湖排水开垦工程这样无用的东西。”
老人不顾浅见的困惑,滔滔不绝地叙说着。什么强盗啦,杀人啦,似乎有些过激,但也反映了老人对吉野河满怀深情。
不过,浅见的耳朵里,不时响起“杀人”的词语、简直像看透自己的心思一样,不由得暗暗吃惊。
“譬如,在推进计划时,官署首先进行的调查是环境影响评估。即调查生物的繁殖状况。调查设施建设如何对环境造成影响。虽说这种做法理所当然,也很好,但这样形成的资料无论如何也不给一般市民看。公开的时候已经做了大幅修改,不符合自己利益的事实完全被掩盖了,如会损害香鱼的繁殖换成了几乎没有影响。这明摆若是蒙骗嘛!如果不把这称之为欺骗,把什么称为欺骗呢?”
武治老人的记忆力和判断力如此准确,令人惊叹。他不断地消化和吸收新的知识。甭说他年老昏聩,连年轻的浅见都不如他精力充沛。
“有没有与市民——特别是反对派进行讨论?”
“讨论过,可对那帮家伙来说仅仅是形式,只是手续而已。装装样子听听反面意见,却紧紧抱着用纳税人的钱调查得来的资料,只公布适合他们的部分。把事实隐藏起来,说一些威胁人的话,要问根据在哪,就逃避说根据不能公开,真是毫无道理!”
“可是,我认为,官署的人要么无视市民,要么隐藏环境影响评估的坏结果,不认为那样好!”
“当然,官署里也有正义者,眼看自己的上司与政客、承包商勾结在一起,想要推动计划实施,一定会感到痛心的。可是,即使有这样的人,在政、官、财一体化的压力面前,要么被简单地清除,要么被毁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