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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Ecstasy毗邻酒吧区。到了晚上,灯红酒绿,五光十色,路上到处香车美女,空气里全是靡靡之音。不到夏天,风景已火辣得让人发热。

    甄意立在路边,不太自在,倒不是说她是什么乖乖的纯情女子,只是……她侧头望一眼身旁的言格,白衣白裤,清心寡欲的模样,和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且他不像有的男人。有人把自己装作君子,他不是,他自身淡然犹不自知。脸庞和眼神都纯净通透,哪儿都看不出一丝浮躁或不轨。

    仿佛沾了尘世的女子见了都会自惭形秽,任他气质卓绝貌美如花,也不敢轻易靠近。

    真像是,往妓院里扔了一个耳根清净的老僧。

    甄意瘪瘪嘴。

    她和会所的店长约好了在门外等候。她抱着手,眼珠一转,坏主意就来了,问言格:“过会儿你要进去吗?”

    “你以为我专程给你当司机?”

    “当然不是。”甄意轻轻笑,很坏,“我是怕……这里的女人很开放,搭讪啊,送酒啊,用舞姿拦住你啊,怕你应付不过来。”

    言格不做声,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在思索。

    甄意偷笑:“唔,看来,你没来过私人酒吧吧。”

    沉默。

    “难怪你不知道。”甄意更加故弄玄虚,“这里的人都是约炮的,超级饥渴呢。有时还办**派对。你想想,没点儿特色能吸引林子翼?你看看你……”她有如百花楼的妈妈桑,肆无忌惮把他上上下下扫一遍。

    “绝对A货。一进去,啧啧,跟进女儿国一样。西游记看过吧。放心,绝对人人都想扑上来咬你一口。”

    她说完,伸出猫爪,还真做了个“嗷”咬人的姿势。

    “……”言格的脸灰了一度,“真是你说的这样,你怎么敢进去?”

    “切,”甄意昂起下巴,“什么男人到了我这儿,不是死路一条嘛?”

    言格:“……”

    正说着,店长到了,是个挺精神的年轻人,叫索磊,他下车就微笑:“抱歉,堵车了。”

    甄意道:“是我们麻烦你了。”

    “不麻烦,警察都来三四回了。”

    索磊带他们进去,穿过长长的幽暗的霓虹走廊,前边传来音乐声。言格走在最后头,眼见要进大厅,突然拉了甄意的手臂一下。

    甄意回头,诧异:“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彩灯的缘故,他白皙的脸微红,声音很低:“刚才你说的,都是假的吧?”

    我刚才说什么了?

    甄意怔愣一秒,反应过来,哈哈轻笑:“言格,你还是那么可爱,我真是喜欢死你了。”

    “……”

    灯光暧昧幽暗,客人三三两两坐在吧台小桌或卡座里喝酒低语,气氛十分安逸。舞池里有人跳舞,但此时正播放着轻缓的音乐,也并不激烈。

    从大厅边角的小楼梯上去二层是包厢区。一路上只有两个摄像头,且角度不正,如司瑰说的,有死角,靠近墙壁走就能躲过。

    甄意问:“这摄像头角度不够广吧。”

    “是。我们这儿是高级私人酒吧,来的都是明星富人,安摄像头是应付检查,很多时候不开启。”

    甄意看一下手表,晚上十点半,二楼却没人影,包厢上门牌灯是熄的,表明没人。四处看看,刚才他们走来的方向是唯一的出口,走廊尽头是紧闭的安全门。

    “那个门可以通过吗?”

    “不可以,虽然是安全走道,但为了防盗,常年都锁着。”

    “你怎么知道案发那天没有人从那道门经过?”

    “因为钥匙在我家,而且正对门口有个小监视器,别说案发那天,这几个月都没人影。”

    “这些包厢到了晚上,也没人来?”

    “外面有卡座,已经很私密了。如果特地上包厢,反而引人遐想。要真想干什么,直接去酒店。明星们来这儿就是想体验酒吧的氛围,躲在包厢里无趣。”

    “那你觉得,林子翼为什么会来楼上呢?”

    索磊挠头:“谁要是找我谈什么事儿,我可能会过来,上面安静。”

    “我也这么想。”甄意笑笑,推开出事的房间门。取证和清理工作早做完,但房里似乎仍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是谁发现的死者?”

    “打扫厕所的阿姨。她吓死了,用对讲机叫我,我也吓得够呛,我的天,以前什么场景没见过。但这个真的,太吓人了……”索磊抖了一下,“那男的被钉在……”

    “钉?不是绑吗?”

    “是绑着,但手脚被玻璃片刺穿固定在床上,不是钉是什么?”他继续,“最惨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下身,看着真是……”

    “蛋疼吧?”

    “呃,是挺……咳咳。真疼。”

    “估计疼得挺扯蛋的。”

    “……”

    店长招架不过来,求助地看言格,后者却很淡定:“相信我,她已经低调了。”

    “凶器是你们这儿的吗?”甄意问。

    “是包厢配备的水果刀,款式普通,超市就能买到。插在他的胸口没带走。”

    “血迹是怎样呢?”

    “床上都是血,林子翼被脱的衣服上也是,可其他地方很干净。”

    “干净?”甄意边思考边自言自语,“因为凶手用他的衣服保护自己不被利器伤到,也不被血溅到。”

    索磊惊讶:“你怎么知道?”

    “显而易见啊,用布料包着,还可以捣乱警方的血迹分析。是个很聪明的家伙呢。”

    安安静静。

    甄意回头:“看什么?”

    “听着怪怪的,你好像懂很多。”

    “哈哈,因为如果我杀人,也会这么仔细啊!”

    “不要这么说,很吓人。”索磊搓搓手,“不过,律师在这方面也这么厉害吗?”

    “看上去不像,但我是刑侦犯罪学科班出身。”

    店长说:“这么鬼马,倒真是不像。”

    言格听言看向甄意。彼时,她正检查窗户防盗网的螺丝钉,脑袋几乎贴到窗台上。映着外边树丛里的投映灯,她的脸白得像瓷,一双灵动的眼睛此刻满是专注,像装着黑夜,很深邃。小而挺的鼻子旁边,窗纱一角因鼻息而轻轻翻飞。

    不像吗?他倒不觉得。

    她总是嘻哈鬼马,脱线无厘头,可一旦对某件事上了心,她必能倾注常人不会投入的热情和专注,把生活过得像拼命一样。

    恋爱像拼命般疯狂,工作像拼命般坚强。

    这样燃烧热情的人,往往,无往不胜。

    曾经被这样的她追到手,是他赚了。

    甄意看了一圈,基本了解,谢过店长,一出房门却愣住。

    走廊对面挂了一幅画,一个女孩从高高的楼上坠落,姿态优美,像在飞翔。画框外裱了层玻璃,上面有一层薄薄的影子,映着甄意吃惊的眼神,和她背后空空的墙壁,门洞,和门板上黑色的数字31。

    她莫名觉得诡异。吴哲的梦,只是梦吗?

    言格也看见了,他听甄意描述过和吴哲的对话,所以见到此情此景,也微微蹙眉:“要么吴哲来过这里,要么凶手接触过吴哲。”

    下楼到大厅,索磊挺客气的,说:“别急着走。我这儿没别的,给你们调杯鸡尾酒吧。”

    “行,黑杰克。”

    “独特。”小伙子噙着笑,果汁冰块咖啡酒,驾轻就熟地调合。

    甄意坐上高脚凳,问言格,“你呢?”

    “开车。”

    “度数很低的,像果汁。”

    “不得。”

    “就会说不得。”甄意轻轻嘀咕,心思微颤。

    少年时在深城,说粤语,“唔得(不行,不要)”是他最常对她说的话。那时候在学校必须说普通话,他就说成了“不得”。现在再听到,有微微的时光错乱之感。

    她托着腮看索磊调酒,言格的目光却落在他背后的酒架上:“存酒的客人多吗?”

    “一小部分。”

    “林子翼呢?”

    “存了,警察取了一点去化验,剩的在那儿。”他回头拿下巴指了指架子上一瓶金酒。

    因为言格的细致观察,甄意忽然有了新想法,林子翼的酒也是个关键点啊。她歪头看言格,意味深长地微笑,言格依旧淡静,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她想了想,又拿脚蹭蹭言格的腿,斜过身子凑近他,故意在他耳朵边上吹气:“你好厉害。”

    面对她疑似的挑逗,言格没做声。

    甄意自娱自乐,笑嘻嘻坐规矩了,一边喝酒一边琢磨:

    1,凶手不能从窗子逃走,案发后还在会所。

    2,先不说捆绑,把玻璃片扎进身体穿透,凶手力量很大,愤怒很强。

    3,警察取走林子翼的存酒化验,说明尸检出他体内有药物;但为什么下药,泄愤的话难道不是死者清醒时更好?而且,林子翼是夜店常客,警惕性不会低,那凶手是怎么接近并下药的?

    看来,这个凶手很聪明,很谨慎,很冷静,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在侦查学上,应首先考虑有前科的人。

    甄意歪头思索着,忽听见言格清凉的嗓音:“有一点说不通。”

    “什么?”

    甄意在思考,一扭头,眼睛里光彩照人,直勾勾盯着言格。

    他不太适应,别过头去:“看得出凶手是精心策划,蓄谋已久。可杀人凶器,水果刀和剃须刀片都是酒吧里临时找的,不奇怪吗?”

    甄意一愣,来不及想,电话响了,是宋依。

    声音很急:“甄律师,警察抓我到警局了。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