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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一晃儿、个把月过去了,本来相安无事的我们却又因一些小事而大打出手,似乎只有‘战争’才能让我们的心连系得更紧密,只有‘厮杀’过后的痛快淋漓才会让我们彼此的心平静下来,生命不止战斗不息,似乎这已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成了我们沟通的重要纽带,一段‘战争与和平’的史诗原来是从这里书写的。
那一天,她又穿了一件光鲜的白纱裙美丽而洁净,粉嫩的小脸儿被阳光包裹着的,一朵还没开放的雏菊。
“你们看,我爸又给我买了套新裙子、漂亮吧。”她总爱在那帮跟屁虫前卖弄。
“真漂亮。”
“是啊,要是我爸也能给买一套那就好了。”
“这裙子一定很贵吧?”那帮人就会阿谀奉承。
“贵怕什么,就是再多买几件那也不算什么,才不怕那些烂心烂肺的人搞破坏呢,要我说呀!有些人就是敢做不敢当,宁愿缩头当乌龟也不敢认账,胆小鬼哼!”她无事生非又找不自在,而且越说越来劲儿,对待这种人就得该出手时就出手。
“哼!朱扒皮倒是家财万贯可还半夜学鸡叫呢,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呀,老娘们儿家家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你——。”我一句话又把她惹火了。
“你什么你,不搭理你就老实待着,老母鸡抱窝‘咯咯咯’的什么劲儿啊。”
“你骂谁?”她一时火往上撞,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
“谁听我就骂谁,不过我可没说你,鸡——。”我故意把声音拉得老长。
“姓丁的——。”
“干嘛呀?”我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去死吧!”她气得像头疯牛,喘着粗气就冲了过来,要不是我闪得快非得让她撕了不可。
“怎么又打起来了?”胖子就巴不得我们这样呢,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说你们别打了,笙子哥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宁香又跑过来解劝。
“不是我,这次是她先‘捯欠儿’的我可没招她。”话还没说完呢,就见那只母老虎跑到了墙角抄起一把笤帚疙瘩,虎视眈眈地就向我冲过来。
“小笙子,臭狗屎敢骂我是鸡,我跟你没完没了的,啊——!”这次她可是真火了,再没谁敢上前去拦她。
“就骂你了怎么着吧。”
“我撕了你。”见势不好,我一下子就蹿了出去逃之夭夭。
“我说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怎么都这样啊!”宁香也追了出来。
“嘿嘿!他们要是不打架那活着还有什么劲儿。”胖子幸灾乐祸的。
“你少罗嗦几句吧,快拦住他们呢。”
“小笙子你个胆小鬼,臭狗屎,蹩脚的死鸭子你给我站住。”她在后面穷追不舍。
“站住!我才没那么傻呢有本事你就追,死八婆我累死你。”我一边跑一边冲她喊道。
“笙子哥,我说你们别打了。”宁香紧紧跟在后面。
“哎呦!我的妈呀,遇上你们两个不要命的,可真够倒霉的。”胖子累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
“你个死癞蛤蟆,臭狗屎看我抓住你我非扒了你的皮。”她挥舞着笤帚疙瘩没命的狂追过来,怒发冲冠的样子真是吓死人。
“去你的吧,你才是狗屎呢,鸡、而且还是只老母鸡。”
“我跟你拼了,啊——。”我们僵持在操场上,她死死地咬住我不放。
偌大的操场上,她一个弱女子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儿,竟把我这堂堂七尺男儿追赶得狼狈不堪,那么大的操场她竟足足追了我十几圈儿,回头看时宁香和胖子都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可她却精力旺盛的很哩!我在操场上被她一直那么追着、打着、骂着。
我被她那宁死不屈的样子吓坏了,就那么一直拼命的跑啊,跑啊,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所有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忘记了‘铃铃’作响的上课铃声,精疲力竭时她还不肯善罢甘休,我们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只能追追停停,疲惫不堪却还在逞口舌之能。
“你给我站住,臭狗屎、癞蛤蟆,我跟你没完。”
“死地主婆子还想收拾我,门都没有。”我也只能说说罢了。
“你、你、你站住,我、我不打你了,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她终于停了下来,心里盘算什么我明镜似的。
“不打了,就你!少来这一套,让我信你也行那你先把那笤帚疙瘩扔了,你扔啊、扔啊。”我哈下腰喘着粗气,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生怕她会搞突然袭击,要是一不小心没准儿小命就没了。
“我真不打你了,咱们讲和吧。”她嘴上不说可眼睛里却冒着火哩。
“你拉倒吧,傻瓜才上当呢。”我根本不相信她说的。
“你说对了,今儿我要不撕了你我就不姓程。”话还没说完她就又冲了过来,吓得我差点儿魂儿都丢了,连滚带爬撒开了腿就跑。
“我就说嘛鬼才信你的呢,你这只老母鸡等哪天我非把你腿打折、毛耗净,再把你剁吧剁吧煮了吃。”我气她。
“啊——小笙子,我、我、我跟你没完。”她拼尽全力做最后一搏,之后精疲力竭的她终于倒下了,见她倒在了地上我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随即身子一软也瘫在了地上。
“嘿嘿哈!”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可万万没想到不知怎的她居然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当我无力躲避那刺眼的阳光时,忽然一个黑影晃晃悠悠地站在了我的面前,那一剪阴凉到让我有些舒服,我微微的睁开眼睛只见她满脸汗珠正‘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手里紧紧地握着笤帚,正不偏不倚的对准了我。
“看你这只癞蛤蟆还往哪跑,看我怎么收拾你。”她狠狠地打呀、踢呀,发泄着心中的愤怒,可是任她怎么打怎么踢可我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
“不跑了,要杀要剐随你便,怕你才怪呢。嘿嘿哈!傻瓜、笨蛋我累死你我,哈哈哈——。”看着她累得不成人形,我竟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
“死到临头了还敢骂我,我叫你骂叫你笑,你给我起来,你混蛋。”见我耍起无赖怎么也不起来,就又是打呀、踢呀、捶呀好一翻拳脚,她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嘿嘿哈,死丫头、我算是服了你了。”不知是累昏了头,还是神志不清了竟跟她说起了话。
“要不是你招我,我能遭这份罪吗臭狗屎,让我歇一会儿,然后再收拾你。”最终她也狼狈的倒在了我的身边。
“嘁!谁招你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跟你这种人我犯得着吗。”
“就是你,我就纳焖儿了你干嘛老是看我不顺眼呢,我怎么你了这样对我。”说着说着她竟委屈了起来。
“嗨!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没意思,贱皮子呗!总想着吧找个人给熟熟,看你整天养尊处优,挺讨厌的,就想着怎么能跟你死磕,像你们这样有钱人家的孩子,老是以为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得了,整天得瑟个什么劲儿。你知道吗就在你来之前你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连一双最普通的黄胶鞋都买不起的穷孩子,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就连本子也是用完了正面用反面,再看看你身上随便哪个物件儿都够他交一年半载的学费,论人品论学习他哪样都比你强,你跟他比够好命的了还臭显摆什么呀,好像全世界都不知道你似的,就看不惯你这样的,遇上我算你倒霉。”我将心中的怨气统统的倒了出来。
“那这也不能全怪我呀。”她说。
“不怪你怪谁,害得我差点儿把小命都搭进去了。”
“嘻嘻,活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可不是好惹的,怪就怪你们势利眼,我又没招谁惹谁,都是那些人自己来捧臭脚的,是他们贱这能赖我吗?”她总有道理。
“哼!捡了便宜还卖乖,就看不惯你这死德行。”这时阳光又热辣起来,我扭头看了看宁香,她们此时也精疲力竭的倒在了不远处。
当我和陌生人从疲惫中缓过神儿来,那已经是在王老师的办公室里了,当我们灰头土脸地站在她面前时别提多尴尬了,之前我们就没少给她添麻烦,这次又差点儿搞出人命来,我门面面相观,看着各自丑态百出的样子,都忍不住乐了起来。只见陌生人头发乱的像麻,脸上粘着一层厚厚的灰土,高跟鞋也丢了一个跟儿站都站不稳,笑她时又被她踹了一脚,她一不小心差点儿还崴了,见王老师看她才难为情的伸了伸舌头。
“还打吗?”王老师问,此时陌生人看了看我,我也羞愧地看了看她,不知为什么我们竟莫名的大笑起来。
“嘿嘿哈,不打了再也不打了。”此时王老师也笑了。
当我惨兮兮的回到教室里时,大家伙儿也都笑翻了天,被一个女孩子撵的抱头鼠窜是够丢人的,宁香气我、胖子笑我,我真是无地自容了。然而当陌生人回来时却一点也不像有事的样子,没人跟着起哄更没有人笑她,只是大家都那么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默默的向我走来,看着她在我面前稍时的驻足、凝视、慌乱,然后又安静的坐下,她一反常态,似乎整个人就在那一瞬间有所改变了,她就那样安静的坐在我的面前,直到晚上都是那样的安静,静得有些怕人。
突然没有了争斗,没有了吵闹,没有了这样‘正常’的生活,我的心开始不安起来,甚至感到了一丝内疚,心想如果下一次我们在打架的时候,我会先闭上眼睛问一问自己的心,让她受伤的同时我会快乐吗?如果没有我想我会冷静下来,不会再和她大打出手了,然而这种事情,却再也不会发生了。
也许她和我想的是一样,此后她变了、她变安静了,不再向周围的人刻意的去炫耀了,也不再理会别人对她的吹捧和恭维了,她不再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了,不在趾高气扬、蛮不讲理了,好像一个坏事干尽的女魔头,突然在一夜之间放下了屠刀变成了天使。她变得冷若冰霜,甚至有些麻木,她把自己搞的置身事外,一副远离尘世的样子,好像她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我甚至因为她的冷漠无情而感到悔恨。
她突然之间的改变,更是让所有人都为之震动,不少人都暗中向我打听,可我也一头雾水,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得这么的‘冷’,虽然她那盛气凌人嚣张跋扈的性子变了,可是人没变依然是无忧无虑,依然是‘得胜归来喜笑浓,气昂昂志卷长虹饮千钟满面春风’。
每一天每一个终点,每一段精彩,每一次短暂而深刻的过程中,都有许许多多值得我们追忆和忘记的,每一天每一种心情,每一个角色上演出每一种不同的戏码,每一天每一个黎明都会展现出真实的、完美的自我。
那一天,走出校门不远就看见徐亮,他依然费力的推着车子,我顾不上别人一个人跑了过去,想尽可能的多帮他分担一些。
“嘿嘿,笙子又是你呀。”
“嗯,你还要运几趟啊?”
“最后一趟了,明天就不干了去学手艺。”
“真的!”
“嗯,有人帮我在工厂认了个焊接师傅,能学手艺又能多赚点钱,以后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累了。”
“是吗?那以后就不用干这个了,这也太没出息了。”我高兴地说道。
“可不嘛,人家说苦日子熬到头了幸福就不远了,你不用为我担心,其实她挺好的帮了我不少的忙。”他莫名其妙的说。
“谁呀?”我不解的问,这时从车子的另一面那个陌生人探出了头。
“你、你在这干嘛?”我有些迷惑不解。
“哼!用你管。”她瞥了我一眼,身上脸上弄了一层的煤灰,接着又帮徐亮推起了煤车。
那一刻我不知是内疚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正这时宁香和李义也赶了过来,我们四个一起将那辆沉重的煤车送到了终点,临别时徐亮又冲我们几个憨憨的笑了。
忽然间我明白了,觉得自己真够傻的,我不应该把徐亮的苦难强加给别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只要我们能够拥有一颗平常的心,就会过得比任何人都要踏实,我们虽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能改变命运刻意的安排,可是我们有着一颗不屈不挠的心,我们有超人的意志,有强健的体魄,我们不顺从命运的愚弄和安排,我们有时间有能力,去创造、去争取更美好的明天,而不是像我这样终日怨天尤人,只要我们有信心那可以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对不起,我——。”
“哼!少来了,竟耍嘴皮子要是有心就干点正经事。”她抹了一下脏兮兮的脸随后就跑掉了。
“他走了。”不知王老师什么时侯站在了我的身边亲切的抚摸起我的头,望着徐亮远去的背影。
“老师我——。”她没说什么只是深情地看了看我们,随后又向远处望去时她笑了。
从那以后,我和陌生人再无恩怨,井水不犯河水,原先那个蛮横的她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在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那种热闹的场面了,不再仇恨、不再争斗,所有的是是非非都随着她那冷冰冰的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都已恢复了本性,仇恨已经失去原有的动机,失去了罪恶的根源,一切只有归于平静,那一天广播室里又响起了她的声音,委婉而又宁静,默默地描述着一个美丽而又动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