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书中,斐剑逼近“武林真君”身前,冷酷的道:
“念你是个出色的前辈武士,在下不想你的血溅染青锋……”
“无后老人”突地大声吼叫道:
“杀了他!”
斐剑颇不以为然的转头望了“无后老人”一眼,继续接下去道:
“阁下自点残穴,散去功力,好好度余生吧!”
“武林真君”厉声道:
“小子,办不到!”
“要在下动手么?”
“只管下手就是,不过,小子,你得先说明原因!”
“原因吗!很简单,因为阁下已应允重出江湖助‘天皇’茶毒武林!”
“只是如此?”
“这已是足够了!”
“嘿嘿嘿嘿!小子,你知道老夫准出山做人犬马吗?”
“阁下亲口答应的……”
“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阁下这话未免有失武林身份?”
“老夫目前已无还手之力,要下手不必的借口,出手吧!”
斐剑却感为难了,彼此间无仇无怨,的确狠不下心杀一个苍白发的老人。
尹一凡冷冷的道:
“大哥,如果不是你反败为胜,此刻我们三人都完了,没有人与你谈风度!”
“无后老人”接下去道:
“妇人之仁,受害的是整座武林!”
尹一凡咬牙切齿的又道:
“大哥,娴姐尸骨未寒呢……”
一句话,勾起了斐剑无边的恨,无穷的杀机,血,方静娴胸前的血,写在岩壁上的血字……他忽然变了另外一个人,冷漠的而上杀机可掬,他想,东方霏雯要杀尽与自己有关的人,自己何尝不可以杀尽与她或“金月盟”有关系的人?
“刷!”
“天枢神剑”已掣在手中。
“武林真君”骇悸地退了一步。
斐剑不再开口,因方静娴惨死所给他的打击而产生疯狂恨毒,又告回复,手中剑一挥而回。
“哇!”
“武林真君”惨号得半声,一颗头滚出丈外,尸身在鲜血喷洒中徐徐栽倒。
“无后老人”转向尹一凡道:
“剥下他师徒俩的面皮带发!”
尹一凡一愕道:
“剥面皮,为什么?”
“我先做了再问,这可是老醉鬼的主意,与老夫无尤!”
尹一凡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自去工作。
“无后老人”转向斐剑道:
“我们到屋里歇歇!”
斐剑把剑归鞘,与“无后老人”进入石砌怪屋之中,他一眼瞥见那木匣仍在桌上,脱口问道:
“前辈,什么是‘烈阳芝’?”
“无后老人”一震道:
“你说什么?”
“烈阳芝!”
“你在什么地方听到这名称?”
“喏!桌上这木匣中便是‘金月盟主’,所赠‘武林真君’的礼物!”
“哦!这东西可算稀世奇珍,老夫只听过,未曾见过……”说着,打开了木匣,一缕奇香,顿时弥漫屋中,匣内,红绒衬底,钉着一株晶莹如白玉的异草,叶分三瓣,形如兰草。
斐剑看了几眼,忍不住又道:
“这‘烈阳芝’珍在何处?”
“无后老人”慨叹的道:
“作孽,但不失为奇珍……”
“晚辈问的是何以称之为奇珍?”
“古来帝王公侯,妃嫔盈千,姬妾成群,大多数是赖这‘烈阳芝’而夜夜春宵,即使年登耋耄,气血干枯,服了这‘烈阳芝’,立即可以返还原,行人道有如壮男,这你总可以明白了?‘武林真君’说来是邪门人物,岂能不动心!”
斐剑想了想,一掌拍去,连木匣贻变成灰粉,口里道:
“留着贻祸,不如毁了的好!”
“无后老人”赞许的点了点头。
斐剑忽然想起在“紫衣人”秘密基地之中,曾向“无后老人”提及一个问题,后来因为“金月盟主”率人突袭而中止,现在正是好机会,心念之中,面色一正道:
“前辈,晚辈旧话重提,请示知当年先父与东方霏雯那贱人是否真正有过夫妻的关系?”
“无后老人”一愕道:
“为什么你一再提出询问?”
“晚辈必须确切的知道是,或不是!”
“你不信老夫的话?”
“不是不信,而是事关重大,晚辈要确证!”
“人证还是物证?”
“都可以!”
“这问题可否待解决了‘金月盟’之后再谈?”
“晚辈想现在知道!”
“无后老人”目光棱棱的迫视着斐剑,沉重的道:
“莫非……你真的与她……”
话声中途刹住,显然他希望斐剑会意而答覆。
斐剑内心一阵刺痛,强作镇定,道:
“晚辈只求证实这谜底!”
“你没有回答老夫的问话?”
“老前辈也没有向晚辈证实!”
“这……”
“前辈,恕晚辈直言,这其中是否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指另有企图而言?”
“晚辈的确有这想法,比如,当年先父确与那贱人有过夫妻关系,何以江湖中无人道及,双方都不是无名之辈……”
“无后老人”面皮一紧,道:
“有的事未必一定会传扬江湖,如果当事人有意守密的话。”
斐剑心中疑云大盛,他衷心祈望这只是某些人因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故意布的谣言,当下追问道:
“前辈当初说那话,是有根据的?”
“当然!”
“晚辈极想知道!”
“无后老人”沉默了片刻,道:
“如果老夫说的确有些事,你是否因此而改变与对方的敌对立场?”
斐剑心念疾转,这便是实话了,原来猜想不错,“无后老人”,“紫衣人”,“赎罪人”等说这话的目的是坚定自己对“金月盟”敌对的决心,恐怕自己因儿女之私而改变立场,揆诸情理,东方霏再淫贱也不至明知身份而做出这等没人性的事,想到这里,心内反而一松,但,事实必须澄清随即应道:
“她百死难偿其辜,晚辈岂会改变立场!”
“这就好!”
“可是……”
“可是什么?”
“事实仍须澄清!”
“这!稍待时日,由‘赎罪人’向你说明,如何?”
“斐剑暗忖,这分明是托词,但为了不使对方难堪,只好点点头道:
“可以!”
“赎罪人”是谁?他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就在此刻
尹一凡双手血渍斑斑,走进屋来,苦着脸向“无后老人”道:
“前辈,面皮两张,已遵命剥好!”
“无后老人”颔首“嗯!”了一声,才悠悠的道:
“还有两件事给你做,第一件,脱下死者衣物,然后就地掩埋尸体,不许留痕迹,第二,两张人皮,立即动手制成面具!”
尹一凡不由大皱其眉,道:
“制面具要费许多时间……”
“这也是你师父的主张,不管花多少工夫,必须办好,去吧,别废话了!”
尹一凡万分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斐剑困惑的道:
“把‘武林真君’师徒的面皮制成面具何用?”
“无后老人”神秘的一笑道:
“用处可大了,你很快便会知道。现在,该由你告诉老夫半路上那件有头没尾的事了……”
“前辈指的是‘鬼影山’那事?”
“不错!”
斐剑整理了一下思绪,道:
“先师姐方静娴,上次到‘鬼影山’‘魔王洞’,为晚辈求取‘血艾”,曾答应洞主一件事,现在由晚辈转告……”
“这事难道与老夫有关?”
“是的,‘魔王洞主”极欲与前辈见面!”
“什么,与老夫见面?”
“是的?”
“对方何许人物?”
“前辈见面自知!”
“方静娴可曾提到对方要见老夫的目的?”
“这……她只说对方是前辈故人,同时要晚辈伴同前辈一道去。”
“无后老人”沉吟了片刻,道:
“此去顺道吗?”
“不远!尹一凡知道路径!”
“好,此间事了,我们走一趟。”
斐剑暗自为这老人难过,但他不能事先透露内情。
尹一凡掩埋了尸体,进屋开始制作人皮面具,三人在屋中吃了些现成的干粮,一官易过,第二天早晨,人皮面具制作完成。
“无后老人”吩咐尹一凡携带“武林真君”师徒俩的衣著,然后出谷上道,三人疾奔“鬼影山”。
晚风夕阳中,三人来到“鬼影山”前。
尹一凡道:
“这里天生奇地,山套山,谷套谷,有如迷阵,上次我几乎无法脱身,与其冒闯,不如请大哥以真气传声,请主人出见如何?”
斐剑望了“无后老人”一眼,似在征询他的意见,“无后老人”领了颔首道:
“这也使得,照规矩求见,方不失礼!”
于是,斐剑凝聚真元,向谷内发话道:
“洞主所约之人,应约来见!”
连叫三遍之后,静候回音。
工夫不大,谷内传出一个十分刺耳的声音道:
“来人报名!”
斐剑团注“无后老人”道:
“请前辈自己报名!”
“无后老人”沉声道:
“老夫‘无后老人’!”
“姓名?”
斐剑插口道:
“前辈应报早先的名号……”
“无后老人”老脸起了一阵抽搐,显然,他十分不愿提及当年名号,沉默了片刻,反问道:
“朋友是谁,何不先示来历?”
谷内那声音显得十分异样的道:
“不错,我听出你的声音了,进来!”
“无后老人”略一犹豫之后,举步便朝谷内走去……
斐剑以目向尹一凡示意等候,身形一展,如一溜轻烟般向“无后老人”身后飘去。
淌进两道山环,倏听一声断喝道:
“站住!”
闻声而不见人,“无后老人”与斐剑不期然的停住身形。
那声音又遭:
“那后生小子是谁?老身约的只有一个!”
斐剑急忙接话道:
“晚辈斐剑,是上次代前辈传信的那位方姑娘的师弟,她业已遭了不幸。遗言要晚辈随同这位前辈一道赴约!”
“不用,你退出去!”
“前辈身世及一切,已由先师姐相告,似没有避讳的必要,先师姐要晚辈随同‘无后’前辈赴约,用心甚苦,前辈当可想得到!”
声音寂然。
“无后老人”困惑的望着斐剑,久久,突地怪叫一声:
“是她!”
身形一弹,便向前闯,斐剑也跟着移动身形,紧紧追随。
前面,出现一条模糊的身影,似在引路,斐剑暗暗留意所经途径,以备万一之时可以脱身。
不久,来到一个石洞之前,三个怵目惊心的大字,景然入目:“魔王洞”。
“无后老人”略不迟疑地奔人洞中,斐剑亦步亦趋。
石屋中,端坐着一个彩衣蒙面女人。
“无后老人”一脚踏进室中,面对彩衣女人,全身簌簌而抖,良久不能出声。
斐剑默默地站在一边,他没有插口的余地,因他知道事情的内幕。
彩衣女人,声音低沉但充满了激动,道:
“楚宏,为什么不说话?”
“无后老人”咬了咬牙,道:
“你要我来,为什么?”
“告诉你一句话!”
“只为了告诉我一句话”
“是的!”
“什么一句话,说吧?”
彩衣女人痛苦的道:
“我错了,罪该万死,我该早早死去,但为了要让你知道我已后悔,而活到今天,多少年来,悔恨在腐蚀我的心,这是应该得到的报应,我不求你原谅,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我要在你面前赎罪!”
“无后老人”的身形抖得更厉害了,老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心中不知是悲是恨。
彩衣妇人没有再开口,静坐如一尊雕像。
久久之后,“无后老人”才迸出一句话道:
“张凤仪,就是这么几句话吗?”
没有回应。
斐剑突地惊呼一声道:
“血!”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从蒙面巾下滴落。
“无后老人”身躯幌了两幌,几乎栽了下去,扑身上前,抓落彩衣女人的蒙面巾。
“无后老人”与斐剑同时栗呼出声,眼前呈现的,是一张厉鬼般的恐怖面目,五官不辨,疤痕堆累,口鼻处不断溢出鲜血,暴突的双睛,业已无神。
“想不到张前辈自断心脉而亡,晚辈措手无及,阻止不了这悲剧发生……”
“无后老人”老泪纵横,语不成声的道:
“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好!死得好!这一幕人生的戏,算是收场了,既有今日,何必当初……”说着,转向斐剑道:“她的脸?”
斐剑只好把死者与‘杀人王尉迟尚’之间的一幕情海惨剧说了出来。
“无后老人”向斐剑一挥手道:
“少侠,你可以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