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灯重燃正义光
更新时间:2021-08-15 本书阅读量:次
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济南府。
神顺门外的一品楼,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中午时分,阳光普照。 座已上了九成,可是客人仍然不停的拥进来,十几个店小二忙得团团乱转。 坐在账房里面的周大掌柜,眼看愈来愈好生意,脸上泛起了一抹微笑,不停的和熟客打着招呼。 一个蓬着头发、一身青衣的年轻人,慌慌张张的冲进来,大声叱喝道:“怪事年年有,从没今年多……” 正在低着头打算盘的账房先生,突然抬起头,望了蓬发少年一眼,叱道:“二虎子,小声点儿成吗?慌慌张张的叱喝,赶着报丧啊,你……” 二虎子道:“报丧!可不是报丧吗?” 账房先生怔了一怔,道:“二虎子,你可是诚心和我捣蛋吗?当心轰你出去。” 二虎子笑一笑,道:“是真的,我二虎子有几个胆子,敢和账房先生开玩笑,你吩咐一声下去,断了我一日两碗剩饭……” 周掌柜皱皱眉头,接道:“二虎子,你说清楚一些,替哪家报丧来的?” 对一品楼大掌柜,二虎子可是一点不敢放肆,躬身一礼,道:“回大掌柜的话,普利门外的王举人。” 周掌柜怔了一怔,道:“王武举人家死了甚么人?” 二虎子说道:“自然是王举人了,要是王家死了个老妈子,我二虎子也不会给她报丧啦!” 一品楼吵闹的人声忽然间静了下来,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因为,王武举人在济南府是有名的人物,他家业大,轻财好义,不论甚么人,只要有事找他,总不会叫人失望。 周掌柜脸色一沉,冷冷的道:“二虎子,你是说普利门外的王武举?” 二虎子道:“是啊,咱们济南府眼下,就这么一个武举人,不是他,是谁?” 周掌柜脸色更难看了,冷冷说道:“二虎子,你在胡扯甚么?今天早上,王举人还在这里订了一桌酒席,晚上要请几个朋友聚聚,时间还未过两个时辰,怎么会死了?” 二虎子道:“大掌柜,我没有说王举人死了,我是说他人还没有死,不过,报丧的事,确实是王举人家里交代下来的,我二虎子有几个胆子,敢开这样大的玩笑。” 人未死,先报丧,这可是千古未曾有的事了。 而且,报丧的又是济南府的名人王武举,事情就更为严重了。 半晌没有讲话的账房先生,冷笑一声,道:“二虎子,你是吃饱了撑着啦,闲嗑牙嗑上了王举人,你小子有几根骨头,敢这么放肆吆喝?” 二虎子满腹委屈,接道:“我说二大叔,我二虎子怎么敢造这种谣,你老人家借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这时,原本鸦雀无声的酒楼,突然又开始吵闹起来。敢情是没有人相信二虎子的话。 周掌柜挥挥手,道:“二虎子,你出去吧!王举人仗义疏财,是咱们济南府有名的大好人,他有身武功,从不仗势欺人,你拿了甚么人的好处,在背后这么咒他,不怕有伤阴德吗?” 二虎子还想辩说,但见周掌柜不停地挥手撵他出去,吓得他再也不敢开口,转身向外走去。 这当儿,坐在楼下一角处的一位蓝衫人缓缓站起身子,拦住了二虎子道:“兄弟,请坐过来,咱们喝一杯。” 二虎子抬头望了那蓝衫人一眼,又望望自己身上的褴褛衣衫,有些自惭形秽的说道:“我不认识你。” 蓝衫人笑一笑,道:“小兄弟,相逢何必曾相识,我请你喝一盅。” 一品楼的生意太好了,这蓝衫人的衣着又不很讲究,所以也没有人太注意他。 二虎子犹豫着走了过去,坐在蓝衫人的对面。 蓝衫人旁边还坐着一个小厮,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很清秀。 提起酒壶,蓝衫人替二虎子倒了一杯酒,道:“小兄弟,先喝一杯。” 二虎子似是有些饿了,一杯酒下了肚子,立刻大吃起来。 蓝衫人直等他吃得放下筷子,才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刚才说的那位王举人,是怎么回事?” 二虎子叹口气,道:“大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王举人的家确是在发丧,而且,明日午时还要开祭,但王举人还好好的没有死。” 蓝衫人回顾了身侧的童子一眼,又道:“小兄弟,那王举人为人如何?” 二虎子道:“真真正正的大好人,仗义助人,不求闻达,我二虎子最少也受过他们一百次的好处。” 蓝衫人笑一笑道:“很好,小兄弟,你吃饱了没有?” 二虎子站起身子,抹抹嘴巴道:“差不多了,多谢你大爷赏我这顿酒饭,我还没有请教你大爷贵姓啊。” 蓝衫人笑一笑,道:“我也姓王,算起来和那位王武举还是同家门了。” 二虎子苦笑一下,道:“我走了,二虎子别的能耐没有,只能跑跑腿,找个人甚么的。王爷,我就在普利附近走动,要找我,随便找个野孩子问一声就行了。” 蓝衫人笑一笑,道:“好!小兄弟,咱们如有借重之处,定当找你小兄弟。” 二虎子转身走了出去。 蓝衫人回顾了随行的小厮一眼,低声道:“六妹,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青衣小厮缓缓道:“应该去瞧瞧,不过,咱们先要打听清楚那位王举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咱们不能再帮助恶人,自找烦恼了。” 蓝衫人点点头,道:“对!咱们要小心一些。” 站在账房中的周掌柜想了一阵,突然叫道:“二虎子呢?” 账房先生怔了一怔,道:“走了。” 周掌柜叹口气,说道:“王举人是何等身份,二虎子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撒这么大的谎啊。” 账房先生一拂嘴上的八字胡,说道:“大掌柜说的是啊!这等大事,二虎子怎么敢说谎呢?” 周掌柜道:“我得去瞧瞧。”大步出店,向前走去。 蓝衫人也带着那青衣小厮一结了账,随在周掌柜身后走去。 他们跟在周掌柜后面走,连打听王宅在哪里也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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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举人住的宅院很大,左右摆着一座石狮子,黑漆大门楼。 大门外,竖着一根双头旗杆。木门半启,但却没有守门的人。 周掌柜身子一侧,走了进去。 蓝衫人回顾了身侧小厮一眼,道:“六妹,咱们怎么办?” 青衣小厮笑一笑,露出了一口细小的白牙,道:“我已留了信号,召请四哥、五姐赶来相助,大哥放着胆子走进去,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侧。” 蓝衫人点点头,走了进去。 王府中很多人不停的往来走动,看起来好像很忙碌。 那位周掌柜晃着肩膀,直向大厅中走了进去。 王宅中虽有很多人不停的走来走去,但却笼罩着一股愁云惨雾。 蓝衫人紧跟在周掌柜的身后,直入大厅之中。 很多人,每一个都一脸愁苦,竟也无人问两人一声。 王家的大厅很大,厅中男男女女站了十几个人。 男人都皱着眉头,女人脸上还带着泪痕。 一个穿着高贵、六十上下的老妇人,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不停伸手拭着眼中涌出的泪水。 紧傍那老夫人身侧,坐着一个三十四、五的中年人,身着青绸子长衫,外罩翎花黑马褂,脸色很平静,但眉宇间隐隐的透出一股哀伤。 周掌柜大步走过去,一抱拳,道:“王爷,你哪里不舒服了?”不用问,那人自然是王武举了。 王举人笑一笑,说道:“周掌柜,请坐请坐。” 周掌柜很有钱,但看到又有钱、又有势的王举人,那一股大掌柜的气势立刻消失于无形,笑一笑,道:“站着也是一样,举人的身体……” 王举人道:“我很好。” 周掌柜道:“二虎子说……” 王举人接道:“二虎子说得没错,我快要死了。” 周掌柜呆了一呆,道:“举人,你是说笑吧!” 王举人笑一笑,道:“这样的笑话也能说得吗?你看我娘也出来了,周掌柜,我今天晚上便会死,明天中午开祭,咱们多年的街坊,我也不说客气话,到时候,你来捧捧场。” 周掌柜愣住了,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举人,这是怎么回事?” 王举人苦笑一下,道:“周掌柜,这事情你帮不上忙,我得的是绝症,非死不可,你很忙,我不敢多留你了。” 周掌柜轻轻吁一口气,道:“举人,如果我姓周的能效劳……” 只听那老妇人放声哭道:“我说桂武啊!娘这么大年纪了,活着也是没用的,你不用管娘了。” 王桂武站起身子,道:“娘!孩儿不孝,连累到娘,事实上,他们找的是孩儿,如是孩儿不死,事情不会完结,娘先请到后面休息去吧!孩儿还有很多事要安排一下。” 那老妇人举起手帕,拭去了脸上的泪痕,缓缓说道:“桂武,你肯不肯听娘的话?” 王桂武道:“孩儿怎敢不听娘吩咐。” 王老夫人道:“你如肯听娘的话,那就立刻给我报官。” 王桂武道:“报官?如果能报官,孩儿早就报官了。” 王老夫人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道:“桂武,你是武举人,每天要练弓、刀、石,难道你就这样束手待毙吗?” 王桂武道:“娘!孩儿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甚么?我不愿动手,只是怕他们连累到娘。” 王老夫人道:“我不怕,咱们一面报官,一面准备动手和他们拚啦。” 王桂武道:“娘!你老人家不用费这个心了,这件事,让孩儿来安排。” 王老夫人叹口气,道:“孩子,你要多想想,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你死了,我还能活得下去吗?” 王桂武笑一笑,道:“娘,人活百岁,难免一死,孩儿自幼在娘的呵护、爱惜之下长大,衣食无忧,才能专心学武,能有今日这份成就,都是父母所赐,娘既然决定要孩儿挺身抗拒,孩儿决不束手就缚,娘先请回后堂休息,孩儿这就招请几个故旧好友来,商量一个对付他们的办法。” 王老夫人拭去脸上的泪水,点点头,道:“孩子,咱们王家的家风是不畏**,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王桂武道:“孩儿遵命。” 王老夫人站起身子,向厅外走去。 王桂武转身对一个中年美妇说道:“娘子,好好的照顾母亲。” 那中年美妇很温顺,虽然在悲伤焦虑之中,仍然不失礼数,欠身一礼,说道:“贱妾遵命。” 王桂武送母亲离开大厅,厅中的丫头仆妇也都随着退去。 片刻之间,大厅中走去了十之七八的人,只余下王桂武等一群男子。 周掌柜找个空儿,低声说道:“举人,一品楼还有几个年富力壮的店伙计,要不要他们来帮个忙?” 王举人不但以武中举,看样子还读过不少书,轻轻吁一口气,道:“掌柜,盛情可感,但这种事,你实在没有法子帮忙,不敢有劳你了。” 周掌柜一连碰了几个软钉子,只好一抱拳,道:“好!举人多多保重,在下告辞。” 王桂武笑一笑,道:“周掌柜好走!恕我不送了。” 周掌柜道:“不敢,不敢。”转身向外走去。 直待周掌柜背影消失,王桂武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四五个壮汉和一个伺茶童子应声退出大厅。 王举人端起了案上的细瓷茶壶,亲手倒了两杯茶,道:“两位请喝茶。” 原来大厅中,只余下了王举人、蓝衫人和那蓝衫人的侍童青衣小厮。 蓝衫人轻轻吁一口气,道:“怎敢劳动举人的大驾。” 王桂武冷笑一声,道:“朋友,王某人虽然不在江湖上走动,但我对江湖中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光棍眼睛中不揉砂子,两位有甚么事,可以说了,这厅中已经没有外人。” 蓝衫人笑一笑,道:“王举人把咱们看成甚么人了?” 王桂武冷冷说道:“两位可是来和在下谈条件的吗?” 蓝衫人笑一笑,道:“不错,咱们得先和举人谈好条件……” 王桂武接道:“王某人原想束手就缚、任意宰割,只求放过家母就是,但家母却以家风相责,要我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之想。” 蓝衫人笑一笑道:“那么,举人决心和他们一战了?” 王桂武沉吟了一阵,道:“家母不知道江湖中事,两位也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如若两位开出的条件,王某人能够承受,王某人还是不打算反抗诸位。” 蓝衫人淡淡一笑,道:“王兄,你不问问在下的姓名吗?” 王桂武摇摇头,道:“不用了,你姓张姓王,都是一样,干脆说出你的来意吧。” 蓝衫人回顾了随行的青衣小厮一眼,那青衣小厮微微颔首。 别人瞧不出甚么,但那蓝衫人却已完全了解其含意。 他缓缓回头,淡然一笑,道:“王举人,咱们想听听你自己的心愿,你准备好多少钱,赎回你自己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