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亡仙子”一脸严肃之色道:“我特地来找你,还好,没错过。” 柳杰淡漠地道:“找在下……有事么?” “吊亡仙子”道:“当然是有事,而且还是大事。” 柳杰心中一动,道:“什么大事?” “吊亡仙子”道:“天南‘元化宫’有三位长老留在中原对不对?” 柳杰心头大震,道:“不错,怎么样?” “吊亡仙子”道:“已经遭害了!” 柳杰全身一颤,两眼顿时发了直,惊声道:“姑娘何处来的消息?” “玄天教内线传来的!” “怎么说?” “三长老被该教派高手以毒谋害,三颗人头,准备交与天南派来的特使,目前正在押运途中。” 柳杰双目尽赤,咬着牙道:“天南来的特使住在什么地方?” “沔阳,这里去,急赶两天可到!” “沔阳什么地方?” “‘三尖坝’是‘玄天教’的一处分舵,不难找的到。” “玄天教凭什么杀害‘元化宫’的长老?” “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消息正确么?” “绝对可靠!” “谢谢姑娘传讯,在下立刻就赶去。” “我陪你去!” “姑娘……” “这是家母的意思,两个人彼此有个照应,办事也有个商量……” 柳杰想了想,道:“在下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请姑娘示知芳名,便于称呼。” “你就照现在的称呼不好么?” “在下已对哑谜感到厌恶!” “好吧,我叫金婵!” “姑娘姓金?” “唔!” “好,金姑娘,请!” “不成,你大名鼎鼎,人没到消息早到了……” “那该怎么办?” “我们改装,我有易颜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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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夕阳里,在通往沔阳的大道上,两骑骏马并辔而驰,马上两名精悍的中年,其中一骑马的鞍旁,挂了一个大革囊。 一个道:“快到地头了,交了差,好好喝上两盅。” 另一个道:“可不是,一路来都提心吊胆。” “别碰上那煞星……” “废话,我们脸上又没刻字。” “在前面林子歇歇如何?” “都快到了……” “我内急!” “窝囊,就歇歇吧。” 到了林边,两壮汉双双下马,其中一个匆匆进入林子,久久不见出来,外面的一个,等得不耐烦了,口里嘟囔道:“好家伙,准是压屎扁,这么久还不出来!” 说着,进入林子。 林子里传出一声惊呼,接着是一声闷嗥。 不久,两条人影走出林子,这不是原来的壮汉,是两个青衣少年,面色黧黑,像是晒多了太阳,其中一个身材较小。 两少年相顾一笑,上马登程。 太阳收敛了最后的艳红,大地顿呈黝暗。 距沔阳城约莫两里左右,有一所大庄宅,围墙高耸,四无人家。一条溪水,绕庄而过,庄面正面,有一道可容双马并驰的水桥。 两骑马直冲桥头。 桥的另一端传来喝话声:“停住,什么人?” 马上人扬声回答:“山里来的!” 两名汉子快步过桥,马上人下了马。 两名汉子之一,打量了两名青衣少年一眼,道:“两位是……山中来的?” 身材高大的少年道:“不是说过了么?” “两位的面孔似乎很陌生……” “你能认识总舵的人?” “是,是职责所在……两位有腰牌么?” 两少年撩开衣襟,亮了亮腰牌。 两汉子立即改容,躬了躬身。 “两位请!” 随说随上前接过马缰。 身材高大的少年,解下鞍旁革囊,提在手中,然后双双昂首过桥。 进入庄门立即有人接引到一处隐秘的院落小厅里,不久一个威棱的老者来到,两少年互望一眼,然后双双躬身道:“参见分舵主。” 老者望了望革囊一眼,道:“带来了?” 身材高大的少年道:“是的!” “好,没你俩的事了!” “不,弟子奉命要亲见天南特使,有话当面交代。” “候着!” 威棱老者击了一下掌,立即有一名黑衣汉子应声来到。 “弟子候令?” “立刻请‘元化宫’特使到此地来。” “遵令!” 工夫不大,脚步声起,一个突额凹眼尖鼻的老者,来到门前,后随两名年轻武士。 分舵主一摆手,道:“特使请进!” 老者进入厅中,两武士留在厅外。 分舵主用手一指两名青衣少年道:“他俩是奉派运送东西来的,有话要当面向阁下陈明。” 老者“哦!”了一声,目光扫向革囊,端视良久,才到椅上落坐,然后目注那身材高大的青衣少年道:“两位一路辛苦,现在打开革囊,由本特使予以检验。” 青衣少年冷冷地道:“且慢,请特使先报上名号以及职份!” “这……这……什么意思?” “奉命行事!” “本特使姓张名昌,‘元化宫’禁卫统领。” “哦!原来是张统领,失敬!” “现在请点交东西!” “慢着,本人的身份也同样是特使,话还没说完!”说着,转向分舵主道:“请回避!” 分舵主怔了一怔,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只是嘴皮动了动,转身离开。 特使张昌大感狐疑。 青衣少年又朝门外道:“两位也请进来!” 两名天南武士互望了一眼,依言入厅。 那身材矮小的青衣少年站到门口,像是警戒。 特使张昌眉峰一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衣少年伸手自胸前掏出一样东西,擎在手中。 特使张昌脸色惨变,惊呼道:“魔镜!” 离座而起,退到厅角。 两名随从武士也告面如土色。 青衣少年双眸倏现煞光,冷厉地道:“见了本宫圣牌,为何不跪?” 两名武士扑地跪倒。 特使张昌指着青衣少年道:“你……你……到底是谁?” 青衣少女声音带煞道:“本使者奉东方帝君谕令,执行宫规!” 特使张昌面如土色,望着那面被尊为圣物的镜子,觳觫不已。 青衣少年一字一句地道:“甘心附逆,勾结外人,杀害本门长老,罪大恶极,还不下跪领法?” 特使张昌狂叫一声:“来人啦!”随着拔出长剑。 一道霞光,自镜面射出。 张昌全身一颤,跪了下去,接着是一声“擦!”挟以半声闷嗥,霞光收敛,红光迸现,张昌头已离颈,尸身仍跪着,颈口血如泉喷。 青衣少年手中剑转指两名武士。 厅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首先奔至的是分舵主。 “怎么回事?” “砰!” 分舵主被把守厅门的青衣少年一掌震了回去。 惨嗥暴起,两名天南武士被枭了首。 数十名分舵高手,先后涌到。 厅门外顿时刀光剑影,分舵主暴喝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身份?” 厅内的少年,一手提着革囊,一手执剑,弹步出厅,扬声道:“天南帝君特使,奉命诛杀叛徒,尔等与本宫叛徒沆瀣一气,残害本宫长老,罪在不赦!” 分舵主暴吼一声:“格杀!” 首先亮剑攻向身材较高的少年。 这两少年是谁?正是柳杰与“吊亡仙子”金婵改扮的,他俩在半路上截杀了“玄天教”两名送人头的武士,夺下革囊马匹腰牌,冒充使者。 柳杰悲于三长老的惨遭杀害,怨毒冲胸,狂叫一声:“杀!”使出了“血手印”的杀招“逆天一剑”。 这一招放眼江湖没几人能接得住,何况是一个分舵主。 惨嚎突起,分舵主栽了下去。 数十高手,业已涌上,“吊亡仙子”被囊在核心中。 柳杰仗剑冲入人群。 以他俩的身手,对付一帮分舵弟子,简直是摧枯拉朽。 于是,一场恐怖的屠杀叠了出来。 喊杀声! 惨嗥声! 剑折刃摧声! 加上飞洒的血雨,偏院变成了屠场。 整个分舵沸腾了。 杀!疯狂地杀!不须找对象,因为场中找不出一招的对手。 人不断的涌来,尸体不断增加。 由于柳杰的“魔镜”,仅对天南叛徒亮过,所以到现在为止,没有人知道他俩的来路。 人影不断减少,现场一片尸山血海。 柳杰形同疯虎,剑不落空,剑出,又有人倒下。 围攻的教徒减少到二三成,怵目惊魂的场面明朗了。 死亡的恐怖,充斥在整个空间。 胆小的开始抽身,一人动,十人随,一阵豕突狼奔,刹那间走个干净,现场留下枕藉的尸体。 暴风雨终止了,剩下的微一声音,是伤而不死者的狂嗥与呻吟。 柳杰与“吊亡仙子”浑身溅满鲜血,变成了两个血人。 “吊亡仙子”喘口气,摇摇头,不忍心看现场,幽声道:“我们该走了!” 柳杰在一场疯狂的发泄之后气也平了。 两人弹身驰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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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沔阳约莫十里地的一处丘陵上,隆起了一座巨坟。 墓碑上刻的是:“天南元化宫长老斐良和郑丕包维仁之合冢”后面署了年号与月日。 坟前,站着一男一女,是柳杰与“吊亡仙子”。 “吊亡仙子”望着墓碑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柳杰恨恨地道:“是暂摄掌门帝君龚荣华丧心病狂,他想永踞帝君之位。” “为什么扯上了‘玄天教’?” “这不得而知了!” “你准备如何善其后?” “等此地恩仇了了之后,亲赴天南处理!” “你……想继承……” “不,我压根儿没有这打算,为不辜负东方帝君之托,为他清理门户,然后宝镜归宫,由活着的五长老处理。” “到底帝君东方曙是怎么回事?” 柳杰深深考虑了一阵之后,终于说出实话道:“当年东方帝君入中原,接受‘血手印’挑战,还请了几位知名之士在场作证,约定败的一方除名,结果他败了,羞于回见天南同门,所以流落在中原,我碰到他时,他已是垂死的人……” “吊亡仙子”惊声道:“这么说,他已归天了?” 柳杰黯声道:“是的,所以……我不能辜负死者。” “吊亡仙子”点点头,感叹地道:“不幸而为武林人,遭遇是难期的。譬如,桃花汀……” 柳杰星目一闪,道:“你说‘陆地神仙’怎么样?” “吊亡仙子”自知失言,顿时愕住了。 柳杰迫问道:“为什么只说半句?” “吊亡仙子”尴尬地一笑道:“我……不能说!” 柳杰关切宇文冬梅的情况,毫不放松地道:“但你已经提了头,为什么不干脆说下去?” “吊亡仙子”摇头道:“是我失言,不能……” 柳杰喘了口气,牙痒痒地道:“如果我问有关桃花汀的任何事,姑娘都不会答复的了?” “吊亡仙子”道:“恐怕是这样!” 柳杰沉默了片刻,道:“我们该分手了!” “吊亡仙子”眸光一转,道:“怎么,你生气了?” 柳杰故意板着脸道:“悬疑会使人发狂!” “吊亡仙子”面现歉然之色道:“可是……我实在不能说。” 柳杰道:“不要紧,我会马上追出谜底!” “吊亡仙子”道:“怎么追法?” 柳杰道:“由此地回头,我马上闯桃花汀,不信不能揭开谜底。” “吊亡仙子”粉腮一变,道:“你不能这样!” 柳杰故意冷漠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忘了薛四姑的忠告?” “薛四姑,谁?” “看……我又失了口……” “我知道,薛四姑便是宇文冬梅的乳娘,到底……如此故神其秘有什么意思呢?看来贤母女与桃花汀必有相当渊源,不过,我是外人,没理由过问这些,从现在起,我只做我个人认为该做的事,再不受任何人摆布。” 他一半是生气,一半是故意激“吊亡仙子”。 “吊亡仙子”粉腮一变再变。 柳杰突地灵机一动,击了一下手掌,道:“我想到了,桃花汀主人贤母女与我们陆、宋、柳三家都有关系,这话对不对?” “吊亡仙子”一目不瞬望着柳杰,粉腮一片森寒,期期地道:“我……能告诉你么?” 柳杰知道她已意动,淡淡地道:“悉听尊便,你不说,我自己会查。” “吊亡仙子”想了一想,自语般的道:“不,不……我不能违犯……”违犯什么,她没说下去。 柳杰着实不耐了,沉声道:“此次多蒙姑娘跋涉相助,在下十分感激,姑娘行止如何?” “吊亡仙子”道:“你不能去桃花汀!” 柳杰笑笑道:“在下会有主见的!” “你一定要去?” “恐怕势在必行!” “你会后悔无及!” “悔就悔吧,反正比闷着好。” “吊亡仙子”赌气似的道:“那你就去吧!” 柳杰一下子转不了弯,双手一拱,道:“如此后会有期了!” 身形一弹,如飞而去。 “吊亡仙子”在柳杰去后,掉下了两滴眼泪,一跺脚,也弹身驰离。 柳杰奔了一程之后,觉得有些内疚,不应该对“吊亡仙子”如此态度,但他也不能再回头了。 他走的是来时路。 虽然如此,要闯桃花汀他不得不深作考虑。 综合各种情况,内情相当复杂,如果真的宇文冬梅因自己的莽撞而死,那不遗憾终生了。 主意没决,赶路便慢了。 第三天上午,他才抵达白水湖。 现在,他必须有所抉择了,闯,还是不闯? 最大的顾虑是那座桃林奇阵,被困住了,功力通玄也是空的。 绕过湖滨,桃花汀在望。 最后下了决心,他要闯。 土洲、巨宅、桃林,飞身掠上土洲。 后果是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 前行数丈,眼前景色倏然大变,宅院不见了,入眼是无际的桃林,暗沉沉天日无光。 他开始着急了,进不可能,退也办不到,他在惶然无计之下,放开喉咙狂喊:“兄弟,梅妹,我要见你……” 空林寂寂,什么反应也没有。 于是,他开始盲目地乱闯,像发了疯,奔行、穿窜、迂回……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精疲力竭。 愤、急、惊、怒交集,他真的疯狂了,立定,拔剑在手,开声大叫:“陆地神仙!现身呀……这算哪一门子人物,出来呀!凭本事拼上一拼,我姓柳的死了也甘心。” 突地,一个冰冷的妇人声音响在耳边:“小子,找死不是这等找法!” 柳杰听出宇文冬梅的乳娘薛四姑的声音,转身四望,不见人影,他喘着气,激越地道:“为什么不现身?……出来呀!” 薛四姑的声音道:“小子,你发疯到别处去,死也到别处去死!” 这两句话是火上加油,柳杰盲目挥剑,一阵乱扫,奇怪,明明对树发剑,但那树仿佛是有形无质,连一片树叶都不曾掉下。 薛四姑的声音又道:“省省吧,累死了你活该!” 柳杰咬牙切齿地叫道:“你们没有人性,我要见冬梅,冬梅……你在哪里?” 薛四姑的音调突然变了:“冤孽!冤孽……” 柳杰知道用硬的绝对无望,心念一转,改为软的,颤栗地道:“四姑,求求您……让我见冬梅一面!” 薛四姑惊声:“谁告诉你我叫四姑?” 柳杰当然不能抖出“吊亡仙子”,激声道:“别问,我知道……就是了!” 薛四姑叹了口气,又道:“冤孽!冤孽!” 那样冷酷的人,居然也会叹气,冤孽,这是什么意思?男女爱悦,出乎自然,合乎天道,为什么称之为冤孽? 柳杰不曾去深想那些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意念,剑宇文冬梅一面,然后,就是死也不计及了。 心念之中,脱口道:“四姑,求求您……我只要见她一面,死也甘心。” 薛四姑幽幽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柳杰道:“我们誓共生死……” 薛四姑道:“但……事实不许你们结合。” 柳杰情绪又狂激起来,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久久,薛四姑的声音才又传出:“你一定要见她?” “是的!” “不计一切后果?” “是的!” “好吧!我放你走……” “走……到哪里见她?” “你们当初结拜的地方!” 柳杰全身激动抖个不住。 薛四姑念出了出阵口诀:“前行……横三退一……左五进二……左横七……” 柳杰照她所念的行动,眼前一亮,白日青天,已然脱出了桃林。 薛四姑始终不曾现身。 柳杰再不多想,狂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