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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9

    回到誉城,一下飞机,甄暖就冻得缩成一团,即使被言焓搂在怀里,也不住地瑟瑟发抖。

    上了车,言焓说要去给她买手套。

    甄暖想起,她的手套被阿莫西林抱走了。言焓惦记着她怕冷。

    商场里摆着圣诞树和大雪花,一派节日气象。

    言焓奇怪:“到圣诞节了?”

    “唔,今天是平安夜哦。”甄暖说完,脸色微变,她突然想起沈弋,他说平安夜会带她去玩的。

    言焓似乎并未察觉有异,他在商场里找到了一家手套店,种类繁多。

    甄暖看一圈,随意拿:“就这个吧。”

    言焓看出端倪:“没你喜欢的?”

    “这个我也喜欢的。”

    “说实话。”

    “……”

    甄暖低头揪手套上的线头,嘀咕,“我想要四个指头连在一起,胖胖的,手指可以在里边活动,还有很多毛绒,外边也不透风,那样才暖和。”

    他笑:“我不知道手套有这么多讲究。”

    她赶紧道:“回去吧,今天不用买了,我知道商场在哪儿,下次自己去就好了。”

    “我陪你去不好吗?”

    她一愣,红了脸:“我怕你嫌我麻烦……”

    他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心里有好多事。”

    “比如?”

    “有一大块装着阿时,剩下的装着工作,我只有一小点点。”她捏着拇指食指笔画,又忙道,“我不是要扩张地盘,只是怕自己不小心一动,没坐稳,掉下来。”

    他又没有说话,紧紧握住她的手往外走,过了一会儿,问:

    “你一直这么胆小?”

    甄暖迷茫,和沈弋一起时,她从未如此患得患失。可是和他一起,她总觉得他若即若离。

    她懵懵地自言自语:“没有这么喜欢过……”

    他走到她前边,稍稍下蹲,直视她的眼睛:“知道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吗?”

    她木木地摇头:“不太懂。”

    “就是会对你好,不让你担心,还会为你做很多事。”

    她费劲地想了一会儿:“买手套也算么?”

    “对。”

    ……

    去到甄暖原先买手套的店,果然找到她想要的。甄暖选了蓝色,看过夏时家的小楼,她觉得蓝色真漂亮呢。

    言焓多拿了双彩色的,说要留给阿莫西林玩。

    走上扶梯,甄暖问起阿莫西林的近况,言焓:“这么关心,去看看吧。”

    “你家么?”

    “不然呢?”

    甄暖有点窝心,又有点尴尬。他愿意接纳她去他家,她深觉荣幸,可那个家里全是夏时的影子,她不安,艳羡,又歉疚。

    她嫉妒夏时,又觉得对不起夏时。

    她心情复杂地抬头,一瞬间,纷乱的思绪全吓到云天外。

    沈弋一身黑色风衣,高高瘦瘦的,立在扶梯下,平静而清冷地看着她。

    甄暖的手还在言焓的手心。沈弋看了她一眼,拔脚离开。

    甄暖呆了一秒,忽然挣开言焓的手,跑下去。沈弋看她着急忙慌跑来,停了脚步。

    她紧紧攥住他落有残疾的右手,自觉不妥,又移去他的袖口:“沈弋。”

    他“嗯”一声:“新男朋友?”

    她呆滞一秒,低低的:“嗯。”

    她眼睛发酸,想起自己对夏时的吃醋和心酸,想起如今自己恋爱的如履薄冰和若即若即,此刻,她竟对他曾经的可怜境地感同身受。

    沈弋看她身后的言焓,手里提着的正是他曾带她买过的。

    “来买手套?”

    “嗯,之前的……掉了。”

    “先走了。”

    他往前走了半步又停下,因甄暖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松手。

    他似乎拿她没办法,轻叹:“你这是干什么?”

    “沈弋,以前的事,我都不在意了。你以后不要做那些事,你……要好好的哦。”

    沈弋没作声。

    她执拗地重复:“你要好好的哦。”

    “嗯。”他算是答应,挣了一下手。

    她回过神来,立刻放开,后退:“当然,我也没有立场和你说这些,对不起。”

    言焓沉默。

    高中时,他和一个玩乐器的女生走得很近。周围的乐手都说她对他有意思,他不以为意,照例天天和她一起搞音乐,渐渐忽略夏时,也忘了和她一起回家。

    有次夏时找来,他正和那个女生练打碟,没时间理她。玩到一半,女生说她哥的酒吧里有超炫的打碟机。

    夏时要上学,不能去。眼见言焓跟着那个女生走,她跑上去轻轻握住他的手,软软地微笑,说:“小火哥哥,没时间陪我也没关系啦,你自己好好的哦。”

    那时,他应一声,没有多余的感觉;时隔多年想起,却心如刀绞。

    ……

    沈弋头也不回下了扶梯,甄暖不自觉往前走几步,看他才下扶梯,一个女人靠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几乎挂在他身上,又挽着他的手走出大门。

    是董思思。

    甄暖突然冲下扶梯。

    她跑过大厅冲进旋转门,时机没掌握好,手臂和腿都被夹。

    她哐当撞进去,狼狈不堪地摔倒在两扇玻璃之间。她手脚并用要爬起来,可自动运转的玻璃门推着她往外边转,又是一个跟头栽下去。

    她像一只困进玻璃笼子的小兽。身体平衡不好,协调能力也差,手也没地方处,抓不住玻璃,在里面磕磕绊绊,一下一下摔跟头,把玻璃撞得咣当响。

    商场里来往的人全看呆。

    玻璃门好不容易转到门外,她踉踉跄跄爬出去,腿又被玻璃门夹一道,鞋子掉在地上被门卷走。

    她一个劲儿往外跑,再次踩到冰块滑倒,一头栽进雪地里。

    北风呼呼地刮,她又冷又痛,爬不起来,抬起头望。

    大雪纷飞,沈弋早不见了。

    ……

    言焓从推拉门冲出去,又迅速折回一步,守在旋转门口捡起甄暖的雪地靴。

    飘着鹅毛大雪。

    甄暖趴在积雪上,一动不动地抬着脑袋望前边。

    言焓愣了愣,他无数次在青石巷里狂奔,或故意甩开夏时或不小心把她抛到脑后,之后再跑回去时,小小的夏时就是这样的姿势,趴在地上不起来,懵懂又迷茫地抬着脑袋望,等她的小火哥哥回来把丢掉或弄丢的她捡回去。

    言焓踩着积雪过去,把她扶起来坐在地上。

    映着雪地反射的光,她白皙的皮肤几乎透明。

    雪花落在她柔软的长发上,缤纷点缀,像披了层钻石,在阳光里熠熠生辉。像美丽的异域公主。

    言焓说:“把袜子脱了。”

    她抬眸看他,淡金色的眼睛有些迷茫。

    “袜子沾了雪,你想让脚泡在冰水里?”

    她乖乖脱掉,言焓看她脚上粘了雪水,拿袜子擦拭一遍。她的脚冰冰凉凉的。

    他叹了口气,双手捂住她的脚。

    一股暖流顿时包裹脚掌,从脚板心绵延到甄暖心底。她骇了一跳,要缩:“脏的。”

    可言焓握得很牢,不松手。

    今年的冬天,好冷的……可他的手心温暖熨烫。

    她隔着飘飘洒洒的大雪,呆呆看着,眼泪滑下来:“对不起。”

    “怎么了?”言焓抬头。

    她跪起身扑进他怀里:“我不该拉他。我只想说几句话。对不起。”

    “知道。”他拍拍她的肩,“我知道。”

    ……

    沈弋从后视镜里看到甄暖摔到在地后一直没爬起来;而言焓很快追出来,蹲在雪地里给她穿鞋子。

    他收回目光,开车。

    董思思坐在副驾驶上,平静而和气:“我知道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她这种女人了,长得漂亮,性格又软弱,任人揉搓。”

    “闭嘴。”

    董思思脸色微僵。

    沈弋眼神冷寂。甄暖……她这样柔软的女孩的确少见,可以说,稀有。

    她和她的名字一样温温暖暖。性格是柔软的,却绝不软弱。

    她会在姜晓家亲戚闹事的时候坚称姜晓就是自杀,她也会在被阮云征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爬过去抓住他的鞋子不放手,她更会去追郑容飞驰的汽车,被拖出几百米也不松开。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总会让他想起另一双眼,盯着他,惊愕,不可置信:“是你?”

    她做的事,现在想起,都叫人心惊胆寒。

    她有这世上最温软柔顺的笑,却也有这世上最坚决狠烈的心。

    ……

    董思思适时地提醒:

    “你让纪琛急病修养治疗,推迟董事会,应该是清楚,如期开了,纪琛和你还是溃败。也是,虽然申泽天诸事不顺,失去左膀右臂,但只要他哥申洪鹰还在,董事们就都得看他的脸色。”

    沈弋凉薄道:“脸色?不过是威逼利诱。”

    “能威逼也是人家的能耐。说到我们的合作,如果你给我足够大的利益,我可以接受。”

    “目前我没看你的诚意,况且你是申家人,不得不防。”

    董思思眼里冰寒:“申泽天?哼,他利用我除掉姜晓时,我就对他死心。且他们兄弟两个的癖好……”

    她恶心起来,好一会儿后,缓缓一笑,

    “再说,我对你的心思你看不出来?你希望我用什么方式向你证明我的忠诚?”

    她婀娜地倚过去,手覆上他的大腿轻轻摸着,抚上双腿间,兜住那团尚在柔软中的巨大。

    沈弋面色平静地打方向盘,脚一踩,激烈的刹车声起,停在少有人走的地下通道转换处。旁边一处茂密的常青树丛。

    他推门下车,一句话不说走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拧着她的手臂把她拉下车。

    他喜欢野.战,在雪地里?

    董思思芳心荡漾,神思乱颤。

    沈弋把她拖进雪地树林里,二话不说把她的大衣扒下来,将她一把摁在墙壁上。

    董思思轻哦一声,冷风一吹,感官愈发敏感。

    沈弋眼眸幽暗,戴着手套的手迅速掀起她上衣,伸进胸衣里狠狠捏一把:“这是你想要的?”

    董思思紧抓他的手臂,立在雪地上双腿颤栗,只觉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如神的脸性感得不像话,胸脯虽疼,却被他一个冷酷的眼神就撩拨了。

    对申泽天两兄弟早已无情的身体在他面前软得像水,浑身都在叫嚣。

    “对。”她殷红的嘴唇在风里颤抖,“沈弋,我要你做我的男人。”

    他眼眸深暗如井,唇角凉薄地一勾,点了点头。一手伸下去把她的毛呢裙子撕开,摸到她腿间。

    她娇吟一声,扭动腰臀往他手上贴,双臂钻进他的风衣里。

    可他手下一用力,隔着内衣绒裤就弄了进去。

    她仰起脖子,“啊”。

    春潮泛滥,不觉紧涩,而是体会到久违的快意。

    她的心和身体都是空的,她要这个性感的男人,现在就要。

    她渴求地去拉他的裤子,却意外地发现到了现在,他居然对她没有任何反应。

    董思思迷痴地抬起头,迎上他冰冷如雪的眼神。

    他俯身,凑近她的耳朵:

    “刚才你突然投怀送抱,是看见她了。以后别给我玩这种低劣的把戏。大不了一拍两散,你手上的信息我不要了。而你想打垮申家当女老板的心思,另找人合谋。”

    “我是在替你出气。”

    “轮得到你?”

    董思思满脸酡红,身下还在迷醉地抽搐着,心却已经被挖出来扔进雪地里:“呵,那你也应该看见她是别人的女人了。刚才在你面前装旧情难断,或许现在躺在言队身下求欢……”

    她话没说完,被沈弋陡然阴沉的眼色骇住。

    但他竟在一瞬间控制了回去。

    “你看男人的眼光太差。”

    沈弋收回手,毫不客气地把衣衫凌乱的她推回石壁上,

    “以后不要私下见面了。管住你的腿,别让它蒙了你的脑子。”

    他转身离开,边走边不耐烦地脱下手套扔在雪地上,又俯身捞起一大捧雪洗手。

    “我看男人的眼光差?”董思思笑出一声,“我看上你了。哪里眼光差?”

    “有所属了,看不出来吗?”

    沈弋快步走出树林,把董思思的包扔在雪地上,开车离去。

    他翻开手机再次看一眼那条彩信,黑漆漆的,被沥青污染了9年的一块人皮。

    申泽天的靠山申洪鹰?

    他扯扯嘴角,他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

    下午5点,甄暖渐渐期盼起来。

    言焓说要带她去吃晚餐,一起过平安夜。

    唔,算是第一次约会了呢。

    甄暖这么想着,左右看看,实验室里没有人。

    她对着镜子瞅瞅,不会化妆,便把头发整理一遍。天气冷,嘴唇有些苍白,她下意识咬了咬,没有效果。

    身后传来脚步声,甄暖一惊,见是关小瑜,赶紧回头,装作从镜子边路边。要是小瑜调侃她的傻样,她一定瞒不住。

    队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她和言焓的……地下情?

    但关小瑜并没注意到,她脸色很难看:“闷。”

    “怎么了?”

    “还不是鞣尸的案子。”

    “嗯?队长不是说要清理垃圾场的沥青么……”甄暖,“找到新的鞣尸了?”

    “没。但应该快了。”她把一小截标本递给甄暖,“你不在的时候我让小松看过。”

    甄暖接过来的一瞬,颈椎一阵发麻,像有谁在身后拿刀割裂撕扯她:“这是一截……皮下组织?”

    “对,小松说来自脖子后边。化验过了,是夏时的。”

    甄暖不吭声。

    “虽然前些年发现过夏时的两批骨头和碎肉,可没找到过完整的大型尸骨。这次,可能就在还没化开的那几罐沥青里。或许,还有完整的皮囊。”

    安静。

    甄暖:“她和那个叫吕冰的人一起被发现,线索会不会多一些?”

    “暂时没有。小松说,很奇怪。夏时这块皮上的腐蚀和烧伤程度比吕冰的鞣尸严重很多,表皮都没了。他们俩人可能不是同一时间出事。却在一个地点。”

    “不是同一时间?但吕冰嘴里塞了夏时的戒指啊。”

    “是啊,解释不通。这个案子太古怪。只能继续清理沥青,等挖出整具尸骨了再看吧。”

    “那……队长知道吗?”

    “知道了。”

    甄暖:“什么时候?”

    “你们在深城时,我就向他汇报了。沥青厂也查到了,华盛老板的旧产业。但华盛是誉城的大税户,调查要谨慎。诶?你好像不知道,队长没和你说?”

    “没。”

    早就知道了,在她面前却是轻松散漫的老样子,甄暖忽然心疼。

    ……

    下了班,甄暖乖乖溜上言焓的车坐好,没有问他要不要加班继续挖沥青。

    那是他的过去,她不想探寻。如果他准备好了,要讲述,她也会侧耳倾听。

    她忘了系安全带,他侧身过来帮她拉,低着头,碎发遮住漂亮的眼睛。唇角的笑容却近在咫尺。

    她也微微笑了。

    他拉好安全带了抬头看见:“笑什么?”

    “好像多了一点点幸福的感觉。”她用拇指食指丈量。她不懂把感想埋在心底,孩子一般诚实而不隐瞒,心里开心便急于表达和分享。

    “因为安全带?”

    “不是。”她微微羞涩,“因为好像多一点点喜欢队长了。”

    他愣了愣,浅浅地笑笑,没有说话,只拿拇指肚蹭蹭她的脸蛋。

    她歪头,拿脸蛋蹭蹭他的手指。

    她抿唇微笑,心有些酸涩,却又温暖。

    队长,你不要难过,以后,我陪着你嗯,好不好?

    ……

    他选了家西餐厅,她走到门口,放慢了脚步,回头留恋地看。

    他低头问:“不喜欢?”

    她抠手指,慢吞吞地说:“我喜欢吃小火锅。热气腾腾的,好暖活呢。”

    言焓滞了一秒,忽然笑了。

    她摸不着头脑。

    “你说话太慢,我听成……”他一顿,学她呆萌的语气,“我喜欢吃小火……”

    她脸红,轻轻揪了下他的手。

    “去吧。”他握紧她的手,折返。

    “队长……”

    “嗯?”

    “吃完饭了去哪里呢?”

    “你的本子上不是写了,平安夜去游乐场吗?”

    唔,他还记得。他在哄她开心哩。

    甄暖被他牵着,扭头望玻璃窗上的雪花,暖暖地笑了。

    北风寒冷,漫漫平安夜,她想和队长待在一起。

    ……

    游乐场亮如白昼,灯光绚烂,音乐浪漫。随处可见驯鹿白雪,圣诞老人。

    气温很低,但游人不少。

    甄暖走了没一会儿,心思被路边的棉花糖铺子吸引。

    “想吃那个?”

    “唔……”

    “喜欢哪个颜色?”

    “队长你呢?”

    他笑,嗓音很低:“不是你吃么?问我做什么?”

    “可是我想给队长吃一口呀。”夜幕把她的眼睛染成了黑色,乌溜溜的。

    “你想给我吃一口。”他重复,有些不怀好意。

    她磕磕巴巴:“……棉……花糖,……我是说棉花糖。”

    他揉揉她的脑袋:“白色吧。”

    “和我一样,我也想要白色的呢。”

    言焓接过一根递到她手里,她立刻欢喜,眼睛亮晶晶的,张开嘴巴咬一口,可左边试一下,右边试一下,棉花圆滚滚的,无处下嘴。

    甄暖看一眼旁边吃糖的人,有样学样地揪起一团撕拉开,递到言焓嘴边:“队长,你吃一点。”

    “这不是你刚才啃过的?”

    “诶?我刚咬的是这一边……”她还没解释完,言焓低头含住了棉花糖,还有她的指尖。

    甄暖浑身过了一道电,小腹发麻。

    他吮着她的手指尖,眼神灼灼看她,在笑。似乎享受她惊吓羞赧的表情。

    棉花糖入口即化,他抬头了,她的手还举在半空中,表情震惊到石化。

    言焓重新低头:“我看看,是不是没吃干净。”

    甄暖忙收回手,急急地低叫:“干净啦。”她羞得面红耳赤,“我的手又不是棒棒糖,不好吃的。”

    “是吗?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

    游乐场里开始了假面人偶游.行,身着华服戴着面具的演员和人偶摆弄着稀奇古怪的姿势,边走边跳,载歌载舞。人纷纷往这边聚集。

    人一多,不知谁推搡她一下,手中的棉花糖一挤,挂到前边女生的卷发上。

    甄暖低头看看手中空荡荡的棍子,再看女生长发上一荡一荡的棉花糖,赶紧伸手捞。那女生往前走,脚步不停。甄暖顺着人潮过去,好不容易把棉花糖撕下来。

    回头一看,言焓走散了。

    游客跟着假面人手舞足蹈,甄暖艰难地移动,四处看,渐渐害怕。人群挤来挤去,总是贴住她,难受死了。

    周围很吵,人偶和假面的脸花花绿绿,眼睛却空荡荡的,一点儿都不喜庆,很吓人。

    “队长……你在哪里?”

    她把自己抱成一团,随波逐流地四处晃荡。终于,人头攒动,她望见了他熟悉的脸。

    他似乎也在找她,皱着眉,神情着急。

    她“呜”地叫他:“队长~~”

    他立刻回头,隔着碌碌的人群,四目相对。

    “你别动,我过来。”

    他从人缝里往这边来,突然踉跄一下,像被推了一把。甄暖心一提,见他皱了眉,回头看混乱的人群,又低下头看向手中。

    甄暖推开密密麻麻的人,挤过去,就见言焓迅速拆开手中的一张白色信封,那封面用紫色墨水打印着“言焓”的字样。

    里边有一张白底红花的卡片,图案乍一看像鲜血横流的墙面,在夜里的彩灯下看着格外恐怖。

    上边一行流血状的诡异的字:“我知道你们10年前做了什么。”

    甄暖一愣,抬头,言焓已拔脚去追。

    “甄暖,你先回去。”

    “队长!”她跟着他跑,可她又瘦又弱,被人群挤得左摇右晃。言焓的背影越来越远。

    假面和人偶在她面前推搡晃动,她急得冒汗,奋力推开人群去追。

    林荫大道上彩灯飞逝,喧嚣的游.行和集会很快消失在身后,夜里的世界渐渐安静。

    甄暖跑过游乐区、停车场,到最后终于跑不动,停下来。她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嗓子又干又哑。

    周围只有茂密的常青树和路灯,影影憧憧,像鬼魅,又像人影。

    一栋巨大的如同堡垒般的欧式建筑,无数如人眼般的窗子,黑灯瞎火的。

    她轻声试探:“队长?”

    黑漆漆的窗户紧闭着。没人应。她掏出手机打电话,提示音说不在服务区。怎么回事?

    她回头望一眼远处游乐场的灯光,又扭回来看黑漆漆的堡垒:“队长在不在里边呀?”

    自然没人应她。

    她沮丧地两边望望,刚才明明看见言焓跑进堡垒里了。

    ……

    甄暖推开厚重的大铁门,一道极长的不见尽头的走廊出现在她面前,没有大厅,走廊很窄。墙壁上挂着几个昏黄的白炽灯泡。

    甄暖探着脑袋看,不敢进去,想再给言焓打电话,摸出手机,信号变弱了。没错,刚才不是幻觉,队长的确进去了,所以电话不在服务区。

    她看见地上躺着两张票券,是言焓买的,他把票叠成了小船。

    队长真的在里边!

    她伸着脖子,小声喊:“队长?”声音太小。

    她囧囧地吐吐舌头,往里边走了一两步,冲着幽暗狭窄的长廊大了点声儿:“队长?”

    “队长~”一道细细软软的回声,悠悠扬扬的。

    甄暖汗毛倒竖,忽听身后重重的铁门吱呀一声,晃悠悠。她一惊,回头,高高厚厚的铁门正在自动关闭。

    甄暖扑上去拉,可那门像有人在外边拽,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哐当”一声阖上。

    居然拉不开?!刚才推门时轻而易举啊。

    甄暖傻了眼,回头看一眼寂静的走廊,吓得呜呜低叫,扑在门上又抓又挠,可厚厚的铁门纹丝不动。

    她蓦然想起刚才在外边看,堡垒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光线,可这里边分明亮着灯啊。

    她毛骨悚然,一点点回头。

    走廊仍是刚才的模样,空荡,狭窄,昏暗,无尽头。

    她贴在门上,汗湿了背脊,摸出手机看,没信号了。

    呼救是没用,这座堡垒厚得连光都透不出去。

    她把手机举高,一边沿着墙壁四处搜寻信号,一边小心翼翼往走廊深处走,只有这一条路,一定会找到队长的。

    有队长在,就不怕了。嗯,就是这样。

    她往里边走了不知多少米,弯弯绕绕,没有尽头,只有一盏接一盏的低瓦数白炽灯。

    终于到最后,前方伫立着一堵墙。

    死胡同?

    甄暖冷汗直流。

    刚才一路走来,墙上没有窗子也没有门,入口是一扇只能从外边打开的门,那进来的人呢?

    队长追的那个人,还有队长,分明进来了,可都消失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