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更新时间:2021-07-24 本书阅读量:次
董思思怎么也没想到,晚上和申泽天一起出警局。 他约了朋友先走,她竟会被绑架。 眼睛上的黑布条被扯下来时,她一路狂跳的心终于平静。来人中气质最不同的一个,沈弋。她认识,至少不用担心生命安全。 沈弋并没看她,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董思思之前只远远见过沈弋几面,是个跟在纪琛那样的气质男身边也能异常醒目的角色。她并没近距离接触过,刚才第一眼也是通过他满是伤疤的右手才认出来。 他把她绑过来,无非是给申泽天警告,因为lax会所的药水,因为粤菜馆洗手间里的一捏脸。 董思思镇定自若地微笑:“沈先生绑我来,是有话想转达给泽天?” 她自以为这话说得聪明稳妥,可沈弋似乎没听,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漂亮的侧脸上,眉骨和鼻梁的峰度异常完美。 董思思哪里被这般无视过,她从来不是软弱无用的女人,当即幽幽一笑,似威胁,似感谢:“姜晓的死,我要谢谢你呢。” 可沈弋依是水波不兴,跟没听见似的,想了一会儿自己的事,说:“新安装的摄像头,你也不赖。” 语毕直接起身出去,冰封的脸至始至终没正对她;只留一群人继续看守。 …… 深夜,誉城公安大楼。 甄暖走进电梯,回想着申泽天和董思思的笔录,拧眉思索。 如果他们俩说的实话,姜晓就是自杀; 如果姜晓不是自杀,这两人的不在场证明怎么来的? 叮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甄暖走向大门,经过接待室时听到言焓的声音。她有些好奇,凑过去看。 言焓和谭哥都在,来人是一对30岁左右的夫妇,带着两个满沙发乱爬的孩子。 男人眼睛红红的,很悲伤,哽咽道:“言队长,我妹妹不会自杀的。你们要给我妹妹申冤啊。她……” 话没完,身边的女人插嘴,很愤怒:“对,我小姑子性格开朗,前途无量,绝对不会自杀。一定是董家的贱人,肯定是她嫉妒申少爷喜欢我小姑子,才杀了她。警官,你们一定要把她抓起来。” 言焓表情水波不兴,问:“你怎么确定杀人的是董思思,而不是申泽天?” 女人嗓音尖锐:“申少爷对我小姑子出钱那么大方,怎么会杀她?他很爱姜晓,她要什么就给什么。他不是玩弄她,他那么高高在上,却让她陪在身边5年。” 男人也道:“警官,我妹妹不会自杀。那天她出门前还好好的,说一定会挽回申少爷。” 言焓:“你知道姜晓要去闹婚礼,并且放任她去?” 撞上言焓审度的眼神,他有些尴尬:“申少爷和那个女的没感情,他爱的是我妹妹。人遇上相爱的人不容易,我是想让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甄暖想,姜晓的哥哥嫂子不想放弃的只怕是妹妹的金龟婿吧? 正想着,突然感受到一道幽深的目光。她心一磕,好似被言焓笔直的眼神撞了一下。 窗户开着一条缝儿,她困窘地挪回黑暗里。 “那个……”女人想了想,问,“警官,如果我小姑子是被杀死的,可以找申家赔钱吧。他家那么多钱,能不能赔几千万?” 言焓:“问律师。” “你们不是也懂法吗?” “按誉城城市生活水平,90万。” “才90万?他之前买给姜晓的车都比这个贵。”女人咂舌,“为什么有人开车把人撞成瘫痪,赔了3百万呢?” “那是按平均寿命的每年治疗费来算的。” 姜家嫂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 姜晓的哥嫂坐了没多久就离开了,走时嘀嘀咕咕:“都怪董小姐太厉害,弄得申少爷不待见我们姜晓,她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姜晓一直跟着申少爷也挺好。要是先生出儿子,指不定能翻身。” 甄暖无意间听到,无语极了。 言焓走出大厅,扫一眼门边低眉顺耳的某人:“站这儿干什么?” 甄暖抬起头:“我想问,申泽天和董思思有没有可能设计不在场证明?不然,我总觉得我在场掐时间,给他们提供了便利。” “当时我也在场。”言焓说,“你记录的案发时间没错。” “可……” 他打断她,凉凉地评价:“本末倒置。” “诶?” “等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有嫌疑,再考虑不在场证明的有效性;不然,目前的不在场证明就是他们清白的证据。” 甄暖愣了愣,脸微红,低声说:“哦,我过会儿看看花枝上的血迹比对结果。” 她低着头,有一点点颓然。因为之前听了言焓的话,她想参与并接触她涉猎较少的领域,可她有些找不到方向。 言焓看她垂头懊丧的样子,察觉刚才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他若有所思地咬了一下嘴唇,想说什么,甄暖手机响了。 是关小瑜:“暖暖美人!” “诶?” “比对结果出来啦,植株刺上的血迹不是申泽天的,也不是董思思的。” “怎么会?” “有些遗憾啦。可能是条无用线索。” 甄暖倍受打击,她辛辛苦苦找来的花枝上的血迹,竟是没用的? 她轻叹一口气,收了线,有些挫败。 她小声说:“你刚才说的是对的。” 言焓明了:“血迹不是他们俩的?” “嗯。” 言焓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说:“队里也要收工了,你先回吧。” 她“哦”一声,径自离开。 关小瑜的电话像一盆冷水,把她的心浇得透儿凉。 他看她蔫蔫地在冷风里挪动,终究开口:“诶!” “嗯?”她慢吞吞回身看他。 “坐公交来的?” “嗯。”她懵懵答完,蓦地紧张起来,他不会说送她回家吧。和boss一起,她会尴尬不自在。 言焓却转身走了,留下一句语重心长的话:“注意安全。有事报警。” 有事报警。甄暖:“……” …… 十分钟后。 言焓开车回家,绕上主干道,见公交车站台上一个瘦弱的身影在狂风里瑟瑟发抖。 甄暖把自己缩成一团,深夜的寒意像毒虫一样钻进皮肤,啃噬着她的骨血。她又冷又痛,心情也糟糕。脑子一片空白时,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面前,车窗落下。 没看见人,只有声音:“上车。”正是打击了她积极性的声音。 甄暖舌头打结:“不用啦,公交很快就……” “上车。”多了一丝命令。 她抖抖着手开后座门,想想坐后座有把boss当司机的感觉,于是上了副驾驶。 车内的暖气很快将她包裹,可她冻惨了,还是止不住哆嗦,牙齿打架打得咯咯响。 言焓开着车,从车内镜里瞥她一眼。她脸色苍白,嘴唇发乌,睫毛扑扇扑扇地抖动,眉毛也紧紧蹙着。受刑般难受的样子。 他没反应地收回目光。没见过有人怕冷怕成这样的。 车厢里很安静。夜间电台开了,播放着一首舒缓的歌,夜空中最亮的星。淡淡哀愁的歌声在车厢里流淌,她心情愈发低落。 他看出来了,问:“工作中觉得不开心?”公事公办的语气,上级体恤下属。 她靠在椅背里,怔怔望着车窗外流动的昏黄灯光,忧伤而晴朗地说:“觉得这份工作像谈恋爱。” 言焓一怔,尘封的记忆突然裂开一条口子。 他扭头看她,却只看到她望向窗外的侧脸,白皙的,脆弱的,像要融入灰色的夜里。 狭小幽暗的车厢里,电台男声绵长而哀伤:“我宁愿所有痛苦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他神思一晃,想起夏时漂亮的眼睛,弯弯地笑,却有些难过:“做医生啊……觉得这份工作像谈恋爱一样。” 甄暖望着窗外,唇角噙着一抹浅伤:“一颗心时刻牵挂着它,一下子激动欢喜,一下子难过失落。” 言焓嘴唇动了动,哑然,失语,心底了无声息。 很多年前,当他还年轻,他问:“为什么?” 他的女孩答:“因为一颗心时刻牵挂着它,一下子激动欢喜,一下子又难过失落。” 太久太久,像一个世纪。 冬夜的街道空寂而冷清,一如此刻言焓面无表情的脸。 他无波无澜道:“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情,希望时光不要把它磨掉。” 甄暖心头涌过一丝鼓励,感激地望他。他直视前方,光线昏暗,看不清表情。 她也望向前方的道路,空旷,未知,却一往无前; 深夜的电台,男声轻唱:“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是否知道与我同行的身影,她如今在哪里……” 甄暖嘴角浮起一抹温暖的笑:如此鼓舞人心的歌曲。 言焓握着方向盘,心中轻嘲:如此悲凉的歌曲。 前方的道路,萧条,灰败,就像他的过去和未来。 甄暖完全是另一种心情,她含笑听着歌,当唱到“存在的意义”时,她感由心生,轻轻道:“坚守信仰,愿为之付出性命,宁死不负。” 言焓猛地一愣,扭头看她:“你刚才说什么?” 今晚真的是见了鬼了! 记忆里的那个夏天,夏时捧着书坐在秋千上晃荡,他抱着贝司坐在石凳上轻弹。 少女抬起头,长长地叹一声:“嗯,宁死不负信仰。” 少年扭头看她。星星点点的阳光穿过枝桠,缀满她的长发;她将怀里的书贴向胸口,眼睛里的光灿烂而虔诚。 他瞟一眼她手中的书,淡淡地“哦”一声:“那个把全雅典人都问疯了的老头?” “被判死刑后,苏格拉底可以逃亡,但他选择接受民主的意志,因为逃亡会破坏雅典法律的权威。即使是死,他也不要破坏信仰。” …… 甄暖望着言焓研判的眼神,愣愣的:“上学时要辅修哲学,看到苏格拉底,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啊。” 言焓良久无言,最终,轻轻地笑了一下:“是吗?” 甄暖小声嘀咕:“很激励人心,不是吗?” “是。”言焓说,再次想起那个夏天。 …… “哦?阿时,那你的信仰是什么?” “很简单啊,一个字。”秋千上的少女微微一笑,美好得像坠入凡间的天使, “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