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亚华把那个为崔灵买的床放在客厅里,又买了一个浴室用的挂帘,把厨房跟客厅隔开了,客厅除了有茶几、餐桌和电视以外,其他跟一间卧室差不多。那个浴室挂帘挺漂亮,白色的布料,上面有机绣的花,是中国产的。木亚华说是打折的,原价四十多块,现在只要十来块钱。
现在就比较方便了,天气不好的时候,或者不想开车回家的时候,崔灵就可以在客厅住。
安洁对木亚华的生存智慧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木亚华总有办法花少钱办大事。安洁跟着木亚华SHOPPING了几次,就知道什么地方的米最好吃最便宜,什么地方的肉最新鲜最合算。买就要买大件的,二十五磅一袋的米就肯定不如五十磅一袋的米合算,清过肠的鱼就比没清过的要贵七、八毛,韩国店的大白菜按箱买特别合算,中国店的姜比美国店的要便宜得多,鸡腿肉比鸡胸肉便宜,而且炒着吃更嫩,等等。
木亚华红案白案都有一套,早餐可以整出很多花样,每天换着吃,包子、馒头、花卷、烧卖、饺子、馄饨,一星期可以不重样,周末小华在家吃早饭还会有汉堡包、三明治什么的,因为小华不怎么爱吃中国式的早餐。中午大家都是在学校吃,晚上那顿很丰盛,至少都会有两荤两素,而且顿顿有汤。
木亚华做饭速度之快,叫安洁目不暇接,她有时也想帮帮忙,但木亚华都不让,说厨房小,两个人转不过身,还叫她别学会做饭,学会了,以后老公就赖着不做饭了。
有天晚上,小华要参加学校的期末CONCERT,木亚华做了饭,母女俩匆匆吃了一点,就开车到学校去了。家里只剩下安洁和崔灵两人,吃着木亚华做的饭,自然而然地讲起木亚华跟钟新离婚的事。
安洁说:“木亚华这么能干,人又生得漂亮,不知这个钟新是什么眼光,会看上那个严莘――”
“我早就说了,钟新是审美休克了,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也可能是他在木亚华这里得不到那种小女孩傻呼呼的崇拜,所以到严莘那个傻瓜那里找补偿去了。”
安洁把钟新用不买保险来要挟木亚华回家的事讲给崔灵听了,崔灵说:“哼,这个钟新太烦人了,我们来教训他一下吧。”
“怎么教训?”
“我们去把他那个严莘找来,把钟新的丑行向严莘汇报一下,把他们两个搞散――”
安洁一下就胆小起来:“我们别去找严莘吧,现在钟新可能还不知道是我们拍的照片,如果我们去找严莘,严莘肯定会告诉他,那他就知道是我们在里面坏事了,他肯定会找我们的麻烦。”
“木亚华现在住在我们这里,这就已经把钟新得罪了,如果我们怕他找麻烦,先就别让木亚华搬进来。”
“可是那时候――她正在为难之中,我们怎么能不让她搬进来呢?”
“就是啊,事情都做了,还怕什么麻烦?怕也没用了。”
“我们能把严莘跟钟新搞散吗?他们在一个LAB,难道还不知道钟新是怎么样的人?”
崔灵很有把握地说:“想搞散总是能搞散的,人嘴两张皮,说话不费力,随便编几个故事就把他们搞散了,就看有没有那个必要。我觉得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阶级姐妹跳进钟新这个火坑里去了。”
“我们能对严莘说什么?都是口说无凭的事――”
“那倒也是,恋爱中的女孩是最傻的,也是最固执的,最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特别是正确的意见,不正确的意见她们倒是一听就听进去了。最好是有什么过硬的证据――我这个人是不出手就不出手,一出手就一定要成功――”
安洁又罗罗嗦嗦地说:“我就怕钟新知道了找咱们的麻烦――”
崔灵有点听烦了,吓唬她说:“这种事,越怕越出鬼,你这么怕他,说不定他明天就来找你麻烦。”
好像是为了证实崔灵料事如神一样,还没过到半小时,钟新就出现在她们门口。安洁吃了一惊,堵在门口说:“木亚华不在家――”
钟新说:“我不找她,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安洁吓了一跳:“你找我干什么?我现在很忙――”
崔灵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从客厅叫道:“安洁,让他进来――”
安洁不知道崔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把钟新让进屋里,请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她自己跟崔灵坐在客厅的小床上。崔灵装模作样地问了声:“喝不喝水?”
钟新说:“不喝,谢谢了。”
崔灵也就不给他倒水了,只问:“你找我们干什么?”
钟新清清嗓子,说:“我跟木亚华闹矛盾的事你们也可能听说了,夫妻之间的矛盾,都是很平常的事,今天闹,明天好,都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有外人夹杂在里面,事情就复杂化了。”
崔灵大惊小怪地说:“那你快不要跟我们这两个外人讲你们夫妻之间的矛盾了,小心把事情复杂化了。”
钟新好像有点恼怒,压着不快说:“我想说的是,如果不是你们让木亚华住这里,她就没地方去,她的腰杆子就不会这么硬。她呆在家里,我们迟早都可以和解,现在她搬到你们这里来,我们之间就没机会交流,就很难和好。所以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打个商量,让你们告诉她,你们不欢迎她住这里,那时她只能搬回家去――”
安洁忍不住说:“你怎么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如果不是你在外面――寻花问柳,她怎么会从家里搬出来?”
钟新辩驳说:“我什么时候寻花问柳了?你别听木亚华乱说,人家那女孩是我一个LAB的同事,大家在一起吃个饭。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在木亚华面前瞎说――”
安洁揭露说:“光是吃饭?你还跟她手挽手地在校园走――”
钟新又辩驳说:“你说错了,不是我跟她手挽手,而是她挽着我的手。你说说看,如果她要把手挽在我胳膊上,难道我好意思把她的手甩掉?”
“如果你不――追她,她会无缘无故把手挽在你胳膊上?”
钟新带吹带擂地说:“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没有追她,是她追我,我只不过没有严词拒绝而已。现在的小女孩,你们还不知道?都爱把眼睛盯在成熟男人身上――”
崔灵煞有介事地说:“对,特别是那种头有点秃,肚子有点鼓,眼袋有点浮的煮熟男人――噢,说错了,是成熟男人――”
钟新狠狠瞥了崔灵一眼,不再看她,只对安洁说:“我可以向你们保证,那就是我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了,就是挽了个手,没有木亚华想象的那么――严重――”
崔灵阴阳怪气地插嘴:“就是,人家克林顿都说口交不算什么,更何况你们只是手交?”
钟新被崔灵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大概还没见识过敢直截了当说“口交”的女孩,也不知道崔灵的“手交”到底是指什么。他好像知道斗不过崔灵,只把脸朝着安洁的方向,仿佛是说“我只跟你这个懂道理的讲”。钟新说:“其实木亚华自己也不是那么清白的,她有段时间跟她在AMERICANSTUDIES那边的导师打得火热――”
安洁一听这话,立场就有点动摇起来了,原来木亚华是这样的人?那钟新也是受害者了。也许钟新还是很爱木亚华的,只不过是因为木亚华有外遇在先,他才伺机报复一下?
她还没把立场站好,就听崔灵大包大揽地建议说:“既然是这样,你更不用叫她回去了。她出墙,你把她离了;你外遇,她把你离了。两清!从此以后两个人清清爽爽地各搞各的艳遇――”
钟新看了崔灵一眼,满脸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神情。然后又转向安洁,以一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口气说:“说实话,像我们这个年龄的夫妻,如果真的离了婚,吃亏的是女方。我现在这种情况,要找个人容易得很,小女孩都能找到。但是象木亚华那种情况,三十快四十的女人,又拖着一个孩子,到哪里去找?我现在这样努力挽救我们的婚姻,主要是为了她,也为了孩子,爹妈离婚,受伤害的是孩子――”
崔灵盛气凌人地说:“你学过心理学、社会学、教育学没有?没学过就别乱开黄腔。大量的研究,大量的统计数字都证明:父母不合的家庭对孩子的伤害比单亲家庭更大――像你这种为父不仁的,那就更糟糕,会造成孩子的感情畸形――”
钟新威胁说:“你这个人胡搅蛮缠,我不跟你讲。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这个区是不允许非家庭成员分租一个APT的,你们这样搞,我可以到你们的房东那里告你们,到时候不要说木亚华得乖乖回去,你们两个也会被赶出去。”
安洁本来还有点同情钟新的,听他这样一说,也烦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你跟你妻子的事,还想把我们也扯进去?”
“不是我扯你们进去,而是你们两个把我的家庭破坏了。我只跟你们打个招呼,凡事不要做过了头,不然不会有好下场的。”钟新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安洁紧张地问:“他会不会报复我们?”
崔灵不屑地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能怎么报复?他敢动我们一根毫毛,我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崔灵从床上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一样的东西,啪地一声按停了,退出一个小小的磁带:“SEE?这就是证据。我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没担待的男人,说实话,婚外情没什么,我自己也是婚外情的干活,只要是两相情愿,是真正的爱情,婚内婚外我都不反对。但是象钟新这样把责任全推到女孩身上的男人,实在是让人不齿。”
安洁惊讶地说:“你什么时候把音录上了?”
“一发现是他我就开录了。你不要看这个磁带小小的,可以录半个小时。”
“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些东西?”
“搞侦探的,哪能没这些东西呢?”
“你没把我们平时的谈话都录下来吧?”
“录那干嘛?”崔灵嘻嘻笑着说,“你别怕,人正不怕影子歪,你没做亏心事,怕谁录音?”
“我们这样录音是不是犯法的?”
崔灵嘿嘿地笑:“管它什么犯法不犯法,我们又不是政党领袖,还怕别人说我们搞了个‘钟新门事件’?等我们把严莘叫来,让她听听钟新在背后是怎么贬损她的,保证严莘一听就不要他了――”
安洁还是不敢跟严莘对面,崔灵见她胆小如鼠,也就不再勉强她,只开玩笑说:“反正钟新已经把我们俩放在黑名单上了,我们做不做都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快活一下,把他跟严莘搞散了,也算救了一个阶级姐妹,也不枉被钟新报复一把。你不敢出面,当心最后还是被钟新报复了,那时可别后悔。”
也不知道崔灵究竟是跟严莘怎么谈的,总而言之,崔灵汇报说:“成了。我的意思是‘散了’,我们成了,他们散了。钟新鸡飞蛋打,活该!”
后来她们把这事讲给木亚华听,木亚华哈哈笑了一通,然后说:“其实我不想你们把他们两个搞散,有个严莘在那里拉着,钟新说不定还愿意离婚,现在连严莘也跑了,他更不愿意离婚了。”
安洁和崔灵面面相觑,崔灵绝不认错,坚持说:“不管有没有严莘,你要离婚总是可以离婚的。”
“那是当然,所以还是要感谢你们两个,”木亚华说,“崔灵你搞侦探还真有一手呢,你到底是怎么查出钟新来的?听安洁说,她没告诉你名字――”
崔灵嘻嘻笑着说:“说出来就不神秘了,不过既然是木大姐问起,我当然是不会不坦白的了。很简单,我靠的是PROFILING。我听安洁说过你在跟她修同一门课,她也说过你的大致年龄,而且有个上小学的孩子。就凭这些,我就从你们系里的学生中筛选出了几个候选人,其中以你的条件最为符合。”
安洁等不及地问:“那你又是怎么查到钟新的呢?他又不在我们系。”
“我用几个候选人的电话号码搜寻B大黄页,结果找到了一个跟木大姐用同样电话号码的人,那还能是别人?只能是木大姐的丈夫了。剩下的就简单了,黄页上有钟新的工作单位,开个车跟踪一下就什么都有了。象钟新这样的人很好跟踪,因为他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跟踪他。”
安洁不相信地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不是听――别人告诉你的?”
“完全是我个人的科研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