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木亚华要带小华去参加一个教会搞的感恩节晚餐,问安洁去不去。安洁想起崔灵讲过,说教会的晚餐没什么好吃的,还要听牧师布道,没什么意思,于是就说:“我还有篇PAPER要写,今天就不去了吧,听说也没什么好玩的。”
木亚华说:“其实我对那里的晚餐也不感兴趣,但是小华想去,只好陪着去。小孩子在这里没什么地方玩,去教会也算可以热闹一下。”
木亚华她们走后,安洁就打开电脑写PAPER,但她的思绪不时地就跳到DR.CANG那里去了。木亚华的一通分析,一举歼灭了DR.CANG的老婆和情人:家里没女性用品,肯定是离婚了,种种迹象又表明他很可能不是崔灵的男朋友。就这么一下,就把DR.CANG从一个左拥右抱的风流男人演变为一个冷冷清清的孤家寡人。
她好奇地想,他现在会在干什么?是不是也在电脑前干活?她用SSH登录到系里的UNIX账号里,打了个指令WHO,就看见了一大串名字,都是目前正在系里的电脑上干活的人。当然真正PHYSICALLY坐在系里那些电脑前的可能不多,大多是用SSH遥距离登录的,就像她现在这样,但至少说明他们是登录到系里电脑上了。
她一下就看见在线用户里有DR.CANG,他的登录ID是JCANG,这是系里的传统,用户ID都是用户名字的起首字母加上姓,万一有重复的就加个123什么的。她能看见他的IP,知道他不是从学校登录的,那就肯定是从家里登录的了。
她现在能非常具体地想象出他在电脑前工作的样子,因为她看见过他家的格局了,知道他的电脑是放在什么地方的,桌子在哪里,椅子在哪里。她想,他是不是每天都呆在电脑前,从早到晚的干活?生活太枯燥了,今天如果不是他们几个闯到他那里去,他的感恩节岂不是过得孤苦伶仃的?
鬼使神差的,她用UNIXMAIL给他发了个“HappyThanksgiving!”过去,她知道如果他在电脑前的话,他马上就会看见这句话,她就用这个办法来侦探他是不是正在电脑前干活。
他很快回了她一个“Thesametoyou!”
她高兴极了,马上又发一条:“I-mworkingonmypaper.”
他回了一条:“Youdon-thavetoworksohard.Thepaperisgoodenoughforyourassignment.”
她说:“ButIwantittobeacceptedbytheconference.”
他回答:“Itwill.Checkoutthesetwopapers”,然后是两篇PAPER的网址。
她见他给她布置任务了,不好意思再跟他扯闲篇,只好发了一个“Thankyou.I-mgoingtoreadthepapers”,就结束了对话。
但她没心思看PAPER,好奇地想,DR.CANG在电脑上干活,崔灵在干什么?如果崔灵的男朋友不是DR.CANG,那又会是谁?她往崔灵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崔灵一下就接了,她说:“HappyThanksgiving!”
崔灵嘻嘻哈哈地说:“干嘛呢?我又不是基督徒,不用搞这一套了。怎么,你没去教堂吃火鸡?”
“你说没意思,我还去干嘛?你呢?你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在家里看电视啦。”
“你没跟你的――他――在一起吃火鸡?”
崔灵半真半假地感叹道:“我们做情人的,哪有那么好的待遇?逢年过节的时候,都是我们最孤独的时候。”
“是吗?那你――男朋友――在家陪他老婆?”
“不是陪老婆,是陪客人,他家今天有客来访――”
“他怎么不把你也邀请去做客?就装做是普通朋友一样――”
崔灵开玩笑说:“这话问得外行吧?一看就不是同道中人,他怎么能请我去?我跟他那些朋友都不是一起的,我一去岂不是鹤立鸡群,众星捧月,让别人一下就看出破绽来了?干他这一行的,形像是很重要的――”
安洁一听说“形像”,马上就想到“为人师表”上去了,疑心顿时刷刷地往上升。她转弯抹角地问:“形像这么重要?那他是老师?”
“他不是老师,他是老帅。”崔灵说完,就讲起一个笑话,说她小时候总是把“老师”写成“老帅”,老师觉得很有趣,拿到班上讲,结果搞得大家都把老师叫“老帅”。
安洁没心思听笑话,又问:“他过节不陪你,你不生气?”
崔灵说:“生什么气?事先就知道有今天,不能接受就不迈那一步。其实想通了也就没什么了,干嘛一定要在过节的那天凑在一起?把平时当过节就行了。他明天他会到我这边来的,我们约好了去P镇那边看红叶――”崔灵突然说,“嗨,你今天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在侦探我?”
安洁笑了一下,说:“说起侦探,我想起来一件事,我知道你是怎么查到钟新的了。”
“是吗?我是怎么查到的?”
“你是在B大的ONLINE黄页上查到的,那里什么都有――”
崔灵将她一军:“好,我现在有个同学,她也在B大,她老公有了外遇,现在我不把她的名字告诉你,你去把她给我查出来。”
安洁愣了:“黄页是按名字索引的,没名字怎么查?”
“就是呀,你那时既没告诉我钟新的名字,也没告诉我木亚华的名字,我怎么从B大黄页上查他们?”
“那――你不是从B大黄页上查到的?是从哪里查到的?”
崔灵呵呵地笑:“我说了,这是绝密技术,不能传给徒弟的――”
打了这个电话,安洁又糊涂了,难道DR.CANG是崔灵的男朋友?崔灵只能是从他那里得到钟新的信息的,而且崔灵的男朋友今天有客人,明天可以陪崔灵,这不正好跟DR.CANG的情况一致吗?
她正在那里绞尽脑汁,就听有人敲她的门。她跑过去开了门,见是乌钢站在门前。她问:“你――没去DOWNTOWN看灯?”
“没有。给你拿点药过来――”
她好奇地问:“你拿药给我干什么?”
“你下午不是说吹了冷风,头有点痛吗?可能是感冒了。我拿了些头孢和板蓝根过来,治感冒很有效的。“
“不用了,不严重。听说抗生素不能乱吃的――”
“板蓝根不是抗生素,有感冒治感冒,没感冒可以防感冒。”乌钢说,“外面好冷,让我进来,想跟你说几句话――”
她让乌钢进了门,两个人在客厅坐下,乌钢问:“你吃晚饭没有?”
“没有,还是下午在DR.CANG那里吃了的――”
“那你肯定饿了,我来下点面你吃吧。”乌钢说着,就熟人熟路地去煮面。
安洁在DR.CANG那里一直端着个淑女架子,没好意思狼吞虎咽。走的时候,木亚华把菜和没煮完的饺子都留给DR.CANG了,一点没带回来,所以家里吃的东西不多。她早已有点饿了,但就是不想动手做饭,抓了些小零食,东吃一点,西吃一点,准备今天就这么混过去算了。现在有乌钢来下面,正中下怀,于是她也不阻拦,由着乌钢去忙。
乌钢煮好了面,浇上木亚华做的排骨汤,热腾腾的端上来,再加上一盘泡菜炒牛肉,辣呼呼的样子,很能激起食欲。
两个人坐在桌边吃面,安洁问:“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的吗?”
乌钢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样,犹豫了一阵,说:“就是你今天下午说的那件事――”
“我今天下午说的那件事?哪件事?我今天下午说什么了?”
“你说――我――D大的那个事――”
安洁笑起来:“噢,你D大那个女朋友的事?怎么啦?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这么认真?还专门跑一趟来探讨这事?”
乌钢好像松了口气:“你随便说说,我们可就――吓得不轻――还以为你真的相信――我有女朋友呢。”
她见他真的象是“吓得不轻”的样子,心里有点得意:哈,以为被人捞走了的鱼儿,原来还是在我网中。她挑逗说:“你女朋友长那么漂亮,为什么怕我知道?”
乌钢又急了:“说了不是女朋友,你怎么不信呢?”
“不是女朋友,怎么会在一起照那么多合影?”
“什么合影?”
“当然是你跟你女朋友在外面旅游时照的合影了,堂而皇之地放在网上的,难道――”
乌钢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那都是以前照的了――她还没撤下来?”
“谁说是以前照的?我看着都挺新的――”
“那些照片应该都有日期在上面的,你把电脑拿出来,我指给你看――”
她觉得这事搞得有点过火了,好像她在吃郑洁的醋,在查男朋友的老帐一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她应该在一开始就表明对这事不感兴趣的,而不应该怂恿乌钢来解释这一通。她说:“不用看了,这跟我没关,我也不感兴趣――”
但乌钢不肯放过这事,一定要她拿电脑出来,不然就到木亚华的台式电脑上去SHOW给她看。她无奈,只好走进卧室把电脑拿出来。乌钢找到郑洁的网页,把那些照片找出来,一张张指给她看:“你看,这是零零年照的,这张也是――,这――这张应该是最新的,是零一年的――我们零一年暑假就分手了――”
她看了那些日期,的确是以前的,但她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就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很多原因,很早――就想分手的,但是她那时――出了那事,就不好――意思――丢下她了,最后一直拖着,拖到――她――找了别的人――”
她听他这样说,觉得他也算一个比较有良心的人,就缓和了口气,问:“她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说她是忘了拿出来CHECKOUT,跟那个保安讲清楚了,别人就算了。但是跟她一起去SHOPPING的那个朋友在外面乱讲,搞得她――在这边呆不下去,只好转学。”乌钢盯着她,问,“你知道不知道她那个朋友是谁?”
听他那个口气,安洁基本上猜出来是谁了,但还是问了一句:“是谁?”
“崔灵!所以我总是叫你别跟她――搅在一起,这样的人做朋友是很――没劲的,谁知道她哪天就在背后――扎你一刀,叫你死个不明不白――“
“你这么肯定是崔灵――在外面乱讲的?有什么证据?”
“知道这事的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她还能是谁?”
“知道哪事?SHOPLIFTING的事,还是跟保安――做交易的事?你不是说郑洁没跟保安做交易吗?那怎么又说崔灵是唯一知道这事的人呢?再说崔灵也没跟进去,怎么会知道郑洁做没做交易?”
乌钢好像被问住了,想了一会才说:“郑洁自己说没跟保安――做交易,但是谁知道呢?”
“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心里怀疑郑洁做了交易。也许崔灵什么都没说,是别人瞎猜的呢?连你都这么猜,别人还不这样猜?你就是因为这个跟郑洁分手的?”
“我说了不是,是她后来――移情别恋了――”
“很可能是她感觉到你的不信任了,所以才会――找别的人,至少别人不知道这事,不会这样怀疑她――”她觉得天下男人大概都这样,一想到自己的女朋友跟别人做了那事,心里就总有个疙瘩,哪怕他们自己也跟别人做过那事。在这一点上,男人是最不讲公平的。
她对乌钢的印象本来就不怎么好,现在好像更糟糕了,她尖刻地问:“你怎么这么怕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你是不是怕我怂恿我姐夫不给你奖学金了?你放心,我不会做那么缺德的事。我帮你,只是把你当成一个一般朋友,你别想歪了,以为我是把你当――男朋友才帮你的――”
乌钢好像被人当胸戳了一刀一样,脸色煞白,睁圆了眼睛,带着一种人格被侮辱了的受伤神情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怕你误以为我有女朋友就是怕你叫你姐夫不给钱我?你以为我追你就是为了这笔钱?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恶意揣摩我。那你看好了,我现在就把D大那边的奖学金退了,我宁可不读这书,也不会让你――这么看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