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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沈进的故事

    黑色丝格衬衫,指节间夹着一支烟,沈进躺在沙发里。

    他的这间办公室是租的,但沙发椅是买的。

    他总是睡在最大的床上,躺在最好的沙发椅里。无论他睡在床上,还是躺在沙发里,他的那种气息,总是能让女人着迷。

    可是他现在面前坐的不是女人,是夏远,夏远当然不会为他着迷。

    夏远点起一支烟,淡淡道:“三少找我有什么事?”

    沈进温柔而优雅地弹了一下烟灰,笑着道:“找你来,听我讲一个故事。”

    夏远道:“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如果是个有趣的故事,我就听;如果是个无趣的故事,我宁可回去睡大觉。”

    沈进笑着道:“杭城进三少除了偶尔对女人编编故事外,他从来不会对男人讲故事。所以他第一次对男人讲的故事,一定会是个有趣的故事。”

    夏远问道:“是关于谁的故事?”

    沈进道:“古昭通,金手指,你父亲,我,陈笑云,还有另外三个五虎将成员的故事。”

    夏远笑道:“一个故事里出现这么多角色,那一定会是个有趣的故事,我喜欢听有趣的故事。”

    沈进笑着慢慢道:“当我还是像你一样,读大学的时候,读的是经济学。夏国标老师是我的导师。

    “那时中国的股票市场刚刚建立,大学里真正懂股票的老师也没几个,上课讲到关于股票的内容时,也仅仅是从《西方经济学》里照搬照抄的一些内容。

    “夏老师就不一样了,夏老师是去美国念过博士的,还在华尔街待过几年,懂得最先进、最全面的股票知识。所以我一直跟着夏老师学习。我的同学里,还有陈笑云。

    “我上大学的那几年里,夏老师可以说是那个时代中国最懂股票的人了,可是他却没有做股票。

    “从早到晚,他一直在潜心研究股票,对股票的每一个细节都极其精通,还创造了许多他个人独特的方法,据说计算庄家成本的方法,就是他在那几年研究出来的。可是他并没有自己去做股票。没有九成以上把握的事,夏老师是不会去做的。

    “在我大四的时候,大概夏老师觉得做股票的时机已经足够成熟,就辞去了教授职务,开始进入股市买卖股票。

    “夏老师凭借他的智慧和他独特的方法,股票做得相当成功,赢利非常丰厚。等到我毕业后,我和陈笑云都坐进了夏老师的大户室,成为他的助手,替他收集各种市场消息。

    “这时候,一个同样在股市上赢利非常丰厚的人找上了夏老师,他就是古昭通。

    “古昭通也曾经去过国外,也非常了解股票市场。

    “他们俩合资,共筹集二百万元,组建了最初的杭城基金。这时候他们还不是庄家,杭城基金也不算真正的基金。那时市场上也没几个真正的庄家。杭城基金仅仅在股票市场里进行股票买卖,赚取差额利润。

    “那个年代里,炒股比现在要容易赚钱得多,几乎每个炒股的都能赚钱,更何况是夏老师这样对股票研究得这么透彻的人,赚钱就更不在话下了。短短一年时间里,杭城基金的资金就达到上千万规模。

    “那时候,全国为数不多的几个庄家里,金手指已经是最有名、也是钱最多的一个。

    “杭城基金资产急速膨胀,于是夏老师也决定开始坐庄操盘。那时我和陈笑云还只是打打杂的助手,偶尔跟着夏老师买点股票,赚点钱,坐庄操盘的事全部由夏老师和古昭通来做。其实大部分技术性的工作都是夏老师亲自完成的,古昭通和夏老师的水平,根本就是没办法比较的。

    “在夏老师的运作下,杭城基金发展得很快,又过了短短一年的时间,杭城基金的资金实力就已经可以同时坐庄两只股票了。可是操盘手只有夏老师和古昭通两人,而古昭通的操盘水平和夏老师差距太大。

    “所以夏老师又找了三个人,和我、陈笑云一起,一共五人,他打算把我们培养成最优秀的操盘手。

    “夏老师早就预见到中国股市一定会越来越开放,高水平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所以他教我们五个每人不同的操盘方法和技巧,这样,即使以后国外庄家进入中国股市,也很难应付我们五个风格不同的操盘手。

    “他教我和陈笑云的是攻击型的方法,教另外三个人的是防御型的技巧,这样不论市场好坏,或者受到其他基金攻击,我们杭城基金都有办法应付。

    “半年后,我们五个人的技术都已经成熟,那时候我们五个可以算是中国当时最好的操盘手了。业内人士称我们是杭城基金的‘五虎将’。

    “那时候中国庄家也就那么几个,不会有人来狙击你坐庄的股票。而且市场都处在牛市中。

    “所以每次操盘时,我和陈笑云这两个攻击型的操盘手就起了主要作用,另外三个防守型的操盘手作用很小。他们心里不免对夏老师有所怨言。

    “其实这正是夏老师高瞻远瞩的地方,他预见到了中国以后股市的发展一定会出现许多庄家,庄家间的相互斗争将会很常见,而且股市也一定会经历许多次熊市,所有股票股价都要大跌,这时防守型的操盘手就相当重要了。

    “杭城基金经过几年的发展,实力已经非常雄厚,而一些浙江本地的新兴小基金,不断归附到杭城基金旗下,杭城基金已经可以和当时华东地区最大的庄家,金手指的宁波基金平起平坐了。

    “于是金手指就不断耗费大量资金,向我们发动战役,试图打垮杭城基金。因为夏老师培养的那三个防守型的操盘手,我们每一次都完美地抵御住了金手指的进攻,然后我和陈笑云两人负责回杀,次次都把金手指的团队打得一败涂地。几次战役下来,金手指实力消耗惨重,我们实力迅速膨胀,很快就稳坐华东第一的位子了。

    “这时候,古昭通认为杭城基金应该转型成投资型基金,与国际接轨,而不是继续做庄家。夏老师认为中国股市还不够成熟,现在转型将失去很多发展的机会。于是他们两人出现了分歧。

    “古昭通分离出他的股份,到上海浦东自立门户,成立了现在的浦东基金。

    “这样一来,基金综合实力又变成金手指第一。不过杭城基金在我们‘五虎将’的运作下,实力还是发展得很快。尤其在第一届股神大赛上,夏老师轻而易举,遥遥领先成为股神后,许多大资金纷纷加盟杭城基金,于是杭城基金迅速发展,再次稳居华东第一。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夏老师被人举报操纵股价。夏老师被判入狱一年半,谁也没有想到,在夏老师入狱的几个月后,竟会被毒死在监狱里。

    “杭城基金的大资金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撤走,旗下大小基金也几乎全部投靠到古昭通或金手指旗下。

    “于是陈笑云跑到了深圳红岭中路,自立门户,成立了他的红岭基金。另外三个,全部出走到华尔街发展。我留在杭州,重新组建新杭城基金。”

    沈进说完了,喝了口茶,他眼里似乎有零星泪光。

    夏远道:“故事讲完了?”

    沈进点点头,道:“讲完了。”

    夏远淡淡地笑道:“杭城进三少这样的人,也会被过往所感动?”

    沈进点起一支烟,淡淡道:“不光是我会被感动,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他们每个人对过去的这些风云争斗也一定记忆犹新,难以忘怀。人生再怎么仓促,总有几份情谊值得回味;世界再怎么无奈,总有几个师长朋友值得尊敬。”

    夏远道:“这真是一个精彩,又让人激动的故事。”

    沈进道:“是的。”

    夏远问道:“那进三少讲这个故事给我听,又是为了告诉我什么呢?”

    沈进道:“我说的那另外三个五虎将,现在已经回国了,至少其中一个你已经见过。他就是鲁泰基金的那个大胖子经理,熊大原。他以前不那么胖的,六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他了。”

    夏远问道:“那又怎么样?”

    沈进道:“除了熊大原以外,另外两个人,迟早也要出来的。那两个人,一个长得很面善,华尔街上人叫他‘好家伙’,另一个长得一脸凶样,华尔街上人叫他‘坏家伙’。他们三个当年到了华尔街后,由于他们防御型操盘的杰出才能,很快成了巴菲特投资机构里的高级操盘手。他们在华尔街的几年里,不但防御型操盘技巧研究得更深入,还潜心钻研进攻型的操盘技巧,现在他们的水平大概早已在我和陈笑云之上了。他们不但培养了华尔街三剑客这样的防御型操盘人才,还教出了魔鬼操盘手这个集他们三人能力之大成的学生。”

    夏远道:“你的意思是说,华尔街三剑客和谢林都是他们教出来的?”

    沈进点点头,道:“不错。他们这次回国,意在入主华东第一基金,成为中国私募基金中的老大。他们的学生魔鬼操盘手谢林,集他们三种风格于一身,融会贯通,水平非常高。”

    夏远道:“可是他还是输给了冷公子。”

    沈进摇摇头道:“谢林最大的缺点就是自负。一个自负的人总是会容易轻敌的。他过去并不知道冷公子的真实能力,所以才会轻敌输了。如果他们再重新比一次,那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夏远道:“你告诉我这些,是告诉我,这次股神大赛我不可能赢?”

    沈进笑道:“恰好相反。我对你相当有信心。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沉得住气,而且你对股票这两个字的领悟能力没人能比得上。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能更了解对手的实力,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夏远道:“我的沉得住气在进三少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沈进笑道:“因为你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