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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天 意大利,奥维耶托

  几经周折,罗伯特终于找到因精神崩溃住进医院的帕特里尼神甫。

  罗伯特进了小房间,床上的人像是白床单上的苍白的影子。罗伯特靠近他,轻轻说:“神甫――”

  教士转过头望着他,罗伯特从来没见过人的目光有如此痛苦的。

  “神甫,我是――”

  他抓住罗伯特的手。“救救我,”神甫喃喃说道,“你一定要救我,我的信仰消失了。这一生我一直劝人相信上帝和圣灵,现在我知道了,根本没有上帝,有的只是魔鬼。他来找我们――”

  在神甫的胡言乱语中,罗伯特得知,与神甫邻座的美国佬来自得克萨斯,黄松牧场。离开医院后,罗伯特与惠特克上将通了电话,恳请帮助。两小时之后,上将替他查出黄松牧场在维科市郊。牧场主叫达恩?韦恩。

  午夜过后,奥维耶托的小医院里,一名修女走过夜班护士的办公桌。

  “我猜,她是去看菲利皮小姐。”托马西诺护士说。

  “不是她,就是里加诺老头。他们俩都不行了。”修女默默地转个弯,径直走进神甫的房间。他正在安睡,两手像祈祷似的在胸前合着。月光透过百叶窗,给他的面孔投下一道金色的光辉。

  修女从教服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串美丽的念珠,把它放在神甫的手上。她调整着珠子,用其中一枚在他的大拇指上迅速一划。细小的血痕出现了,修女从盒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用滴管细心地在伤口点了三滴。

  两三分钟之后,致命的速效毒药发生作用了。修女叹息着,在死者身上划了个十字。她像来的时候一样,默默地离去了。

  弗兰克?约翰逊之所以被吸收进来,是因为他素有“杀人机器”的名声。他喜欢杀人,而且极端聪明。

  “他对我们非常合适,”亚努斯说,“小心地接近他。我不想失去他。”

  直到六个月之后,约翰逊上校才和亚努斯见面。亚努斯派人把他找来。

  “我收到的报告都在称赞你。”

  弗兰克?约翰逊咧嘴笑了。“我喜欢我的工作。”

  “我听到的也是这样。你现在的位置对我们很有帮助。”

  弗兰克?约翰逊坐得笔挺。“我愿尽力而为。”

  “好。在‘农场’,你负责各方面的特工训练。”

  “是这样。”

  “你对他们本人和他们的才能很了解。”

  “非常了解。”

  “我想让你做的就是,”亚努斯说,“吸收那些你认为对我们的组织最有用的人。我们只对最好的感兴趣。”

  “这很容易,”约翰逊上校说,“没问题。”他迟疑了一下。“不知――”

  “什么?”

  “这点事我用一只手就干了,我真正想做的是大事。”他欠了欠身,“我已经听说世界末日行动,这才对我的胃口。我想成为其中的成员,长官。”

  亚努斯坐在那儿,打量着他,然后点点头。“很好,你来吧。”

  约翰逊笑了。“谢谢。你不会感到遗憾的。”弗兰克?约翰逊上校离开时成了非常快活的人,现在他可以让他们知道他能干些什么了。第八天得克萨斯,维科

  达恩?韦恩这天过得很不痛快,简直可以说,他度过了凄惨的一天。他刚刚从维科地方法院回来,在那儿受到破产指控。他妻子与给她看病的年轻医生有了暧昧关系,正和他闹离婚,企图把他所有的财产分走一半。他没干什么坏事,却落到这个下场,他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牧场主。他坐在书房,思索着黯淡的前景。

  韦恩听见外面有汽车声,便站起来走到窗口。看上去像个东部人,可能又是个债主。这些日子他们全从犄角旮旯钻出来了。

  达恩?韦恩打开前门。

  “你好。”

  “是丹尼尔?韦恩吗?”

  “朋友们都叫我达恩。有事吗?”

  达恩?韦恩的样子完全出乎罗伯特的意料。他本来想象的是个典型的得克萨斯人――魁梧、粗壮。达恩?韦恩却长得瘦小,气质文雅,甚至带着几分腼腆。唯一能显示他的出身的,就是口音。

  “不知能否占用你几分钟时间?”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上星期你大概在瑞士乘车旅游过吧?”

  “对。我前妻是不是在跟踪我?你该不是为她干活的吧?”

  “不是,先生”。

  “哦。”他恍然大悟。“你是对那个飞碟感兴趣。我还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它不断改变颜色,还有死了的外星人!”他打个寒噤,“我总是梦见它。”

  “韦恩先生,你不能说说车上其他乘客的情况?”

  “对不起,我没法帮助你。我是一个旅游的。”

  “我知道,但你和别的乘客谈过话吧?”

  “说实话,我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没太注意别人。”

  “你还记得一点儿吧?随便什么都行。”

  达恩?韦恩沉默一会儿。“嗯,有个意大利教士,我和他谈了不少。他像是个好人。跟你说,那个飞碟真把他吓坏了。他总在谈论魔鬼。”

  “你还和别人说话了吗?”

  达恩?韦恩耸耸肩。“没怎么说……等一下。我和一个人谈了几句,他在加拿大有个银行。”

  “你说他是加拿大人?”

  “是呀,史密斯堡,在西北地区。大概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罗伯特尽量掩盖自己的激动。“谢谢,韦恩先生,你帮下大忙。”罗伯特站起来。

  两个陌生人乘坐一辆深蓝色货车来到牧场。他们把车停在院子里,小心地向四下望望。达恩?韦恩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来抢占牧场了。他给他们打开门。

  “是达恩?韦恩吗?”

  “是的。有什么――”

  下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另一个人已经到了他身后,用铅头皮棍狠狠打在他的头盖骨上。

  两人中个头大的把失去知觉的牧场主扛在肩上,走到外面的马房。里面有八匹马,他们径直往里走,来到最后一间,这里有一匹漂亮的黑色种马。

  大个子说:“就是它。”他把韦恩放下。

  小个子从地上捡起一根赶牛的电棍,走到门边,用电棍击种马。种马嘶叫着站起来,那人又狠击它的鼻子,种马在狭窄的圈里开始疯狂地乱跳,龇着白牙,眼睛发亮。

  “行了,”小个子说。他的同伴抬起达恩?韦恩的尸体,扔在圈门上。他们对着血淋淋的场面看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离开了。第九天加拿大,史密斯堡

  西北地区的史密斯堡是个两千人的繁华城镇,这些人大部分是农场主和牧场主,还有少数商人。这里气候恶劣,冬季漫长而寒冷,是达尔文适者生存理论的活见证。

  银行家的每一分钟都是精心安排的,当秘书进来说,一个陌生人想见他的时候,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他打发走。“他想干什么?”

  “他说想对你进行采访,他在写有关银行家的文章。”

  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宣传是对事业有利的。威廉?曼抻平外衣,捋捋头发,说:“请他进来。”

  来访者是个美国人。他的服装很体面,表明他所在的是一家上等的杂志或报纸。

  “你是曼先生吗?”

  “是的。”

  “我是罗伯特?贝拉米。”

  “秘书告诉我,你想写一篇关于我的文章。”

  “嗯,不完全写你,”罗伯特说,“但你将占有显著的位置。我的报纸――”

  “哪一家报纸?”

  “《华尔街日报》。”

  啊,是的。这可太妙了。

  “我们认为,大部分银行家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很少旅行,不去别的国家。而你,曼先生,却以走遍天下而著称。”

  “我想,是这样的,”曼谦虚地说,“实际上,上星期我刚刚去过瑞士。”

  罗伯特掏出笔记本,进行记录。“在那儿你有没有什么消遣活动呢?”

  “没有什么真正的消遣。哦,我乘车做了一次小小的旅游,过去我还没见过阿尔卑斯山。”

  罗伯特把这话记录下来。“一次旅游,这正是我们要采访的事情。“罗伯特鼓励道,“可以想象,在车上你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人物。”

  “有趣的?”他想到企图借钱的得克萨斯人,“并不真正有趣。”

  “怎么呢?”

  曼看看他,这位记者显然期待他说下去。“你将在里面占有显著位置。”“有个苏联姑娘。”

  罗伯特记录下来。“真的?跟我说说。”

  “嗯,我们交谈了,我向她解释,苏联是多么落后,他们面临着什么样的麻烦。”

  “她听了一定有想法,”罗伯特说。

  “哦,是的。她像是个聪明的姑娘。就一个苏联人来说,很聪明了。”

  “她提到自己的姓名了吗?”

  “没――等等,好像叫奥莉加。”

  “她说没说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

  “说了,她在基辅市中心的一家图书馆工作。”

  “很有趣。”罗伯特低声说。

  当晚十一点钟,威廉?曼家的门铃响了。他没有约会,他讨厌不速之客。管家退休了,妻子在楼上睡觉。曼不高兴地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外衣的人。

  “你是威廉?曼?”

  “对。”

  一个人掏出身份证。“我们是加拿大银行的。可以进去吗?”

  曼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愿意到屋里讨论这个问题。”

  “很好。”他把他们领进起居室。

  “最近你去过瑞士吧?”

  这个问题使他放松了戒备。“什么?是的,但这究竟――”

  “在你离开之后,我们查过你的帐目,曼先生。你的银行少了一百万元,你知道吗?”

  威廉?曼吃惊地望着这两人。“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每星期都亲自查帐,从来没少过一分钱!”

  “一百万,曼先生。我们认为,你要对这笔款子的挪用负责。”

  他的脸涨红了,气急败坏地说:“你――你怎么敢!滚出去,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那对你没什么好处,我们只需要你做出忏悔。”

  他困惑地望着他们。“忏悔?忏悔什么?你们疯了!”

  “没有,先生。”

  一个人掏出手枪。“坐下,曼先生。”

  哦,天哪!我遭抢劫了。“喂,”曼说道,“你们要什么就拿什么吧,没必要使用暴力――”

  “请坐下。”

  第二个人走到酒柜前。柜子锁着,他砸碎玻璃,取出一只大杯子,倒满威士忌,端到曼面前。

  “喝下去。这会使你放松。”

  “我――我从不在晚餐后喝酒,医生――”

  另一个人用枪对准威廉?曼的太阳穴。“喝了,不然这杯子就会盛满你的脑浆。”

  此刻,曼明白了,自己落到了两个杀人狂的手里。他用颤抖的手接过杯子,啜了一口。

  “喝下去。”

  他喝了一大口。“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他提高嗓门,希望妻子听到,下楼来,但这是个注定落空的希望,他知道她睡觉多么沉。这两个人显然是来抢劫的,为什么他们不下手呢?

  “随便拿吧,”他说,“我不阻拦。”

  “把酒喝干。”

  “没这个必要,我――”

  那人一拳打在他脸上。曼疼得直咧嘴。“喝掉。”

  他一口将剩下的威士忌喝光,觉得好像吞下一团火,他开始感到眩晕。“我的保险箱在楼上的卧室,”他口齿不清地说,“我给你们打开。”也许那样会唤醒妻子,她会给警察打电话。

  “不必着急,”拿枪的人说,“你还有时间再喝一杯。”

  另一个人到酒柜那儿,又倒了满满一杯。“给你。”

  “不,真的,”威廉?曼拒绝道,“我不想喝了。”

  玻璃杯塞到他手上。“喝下去。”

  “我真的不――”

  一只拳头又落到刚才那个地方,曼差点疼昏过去。

  “喝了。”

  如果他们要的就是这个,又何妨呢噩梦过去得越快越好。他吞了一大口,几乎作呕了。

  “再喝我就恶心了。”

  那人平静地说:“如果你恶心,我就杀了你。”

  曼看看他,又看看他的同伴,每个人好像都成了两个。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他含含糊糊地问。

  “我们说过了,曼先生,我们想要你忏悔。”

  威廉?曼醉醺醺地点头说:“好吧,我忏悔。”

  那人笑了。“你瞧,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现在……”他把一张纸放到曼头上。“你只要在上面写‘我很抱歉,原谅我吧’就行了。”

  威廉?曼头昏眼花地抬起头看看。

  “就这点儿?”

  “就这点儿。然后我们就离开。”

  他突然感到兴奋了。原来就这么回事,他们是宗教狂。他们一离开,我马上给警察打电话,把他们逮捕。我要让这两个浑蛋上绞架。

  “写吧,曼先生。”

  他很难集中视线。“你们要我写的是什么来着?”

  “就写‘我很抱歉,原谅我吧。”’

  “对。”他握笔不稳,竭力专心地写,我很抱歉,原谅我吧。”

  那人从曼手里捏起纸。“很好,曼先生。瞧这有多容易。”

  房间开始旋转。“是呀,谢谢。我忏悔了,现在你们该走了吧?”

  “我看出你是左撇子。”

  “什么?”

  “你是左撇子。”

  “对。”

  “最近这地方发生不少案件,曼先生。我们准备把这支枪留给你。”

  他觉得一支枪塞到左手里。

  “你会开枪吗?”

  “不会。”

  “非常简单,就像这样……”那人把枪举到威廉?曼的太阳穴旁边,按动银行家的手指。一声沉闷的巨响,血染的字条落到地上。

  “就这么回事。”一个人说,“晚安,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