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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念往昔,

    繁华竞逐。

    叹门外楼头,

    悲恨相续――

    王安石?桂枝香

    随后追蹑而来的墨劲竹等人也赶到了。

    不过,令他们感到相当意外的是,宫震羽竟然闲闲无事的在那边宝贝他的老婆。而且,那个一向不喜欢到处游逛的人,竟然硬是捺住了性子陪老婆在大理城内到处乱晃,教人看了是既惊讶又哭笑不得。

    不是说宫震羽有极严重的生命关卡吗?为什么好象啥事也没有?那他们不是白跑一趟了,还赶得跟马一样,差一点就赶得连气也赶断了,就怕来不及而铸下情天大恨,结果却是专程赶来看他们亲亲我我的吗?

    就在他们满腹狐疑之际,西平侯亦满头大汗地赶来报到了,可打死他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同时见到四大禁卫中的三位出现在他眼前。

    不会吧?难道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发生在他的管辖地内了?

    或者是战争又要开打了吗?

    不意三言两语几句交代过后,才发现原来是这么一桩「小事」,他只要吐吐口水就可以解决了。

    于是,他们很快就得到段云的同意了。

    只不过,他开出的条件却有些麻烦,因为那牵涉到白彝两族之间长久以来的纠纷,中间还夹了一个点苍派,西平侯不管是偏向哪边都不太妥当,所以,他只能当作不知道。反正三方没一个敢先动手,就怕谁先忍不住一动手,西平侯就可以头一个点名叫谁滚蛋了。

    不过,即使连西平侯也认为这件事迟早要有个解决,而且越快越好,否则嫌隙会越来越深。而宫震羽若是能以江湖中的身分去处理,应该是最不会引起任何一方议论的。

    因为黑煞神是江湖中传闻最冷酷无情的人,所以,他绝不会因为人情而偏袒任何人。

    「是卑职无能,才会劳动到二公子亲自出马,大公子、二公子、四姑娘若是降罪下来,卑职亦无话可说。」西平侯恭恭敬敬地弯身请罪。

    「与你无关,这事是我自己捞上身的,理当由我自己解决。」宫震羽冷漠地道。

    「我陪你去。」墨劲竹立刻沉稳自在地加进来,好象他原本就该陪着宫震羽一道去似的。

    「我也要去!」水仙忙道。只要有热闹,她是绝不落人后半步的。

    「还有我!还有我!」乐乐更是把双手都举得高高的,就怕宫震羽看不到她。

    「属下自然要跟着二爷!」这是忠心耿耿的沈君陶的明正宣言。

    「属下跟着大爷!」左林、右保不约而同地说。要比忠心,这边可不比那边差。

    「属下跟四小姐。」红凤冷冷地低语,不晓得是在说给谁听。

    可众人才刚兴匆匆地轮流说完,室内便突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只见宫震羽冷然地爆出一身凌厉的煞气,那双邪魅的凤目阴惊地徐徐扫过端坐在两旁的男男女女,除了墨劲竹之外,其它人都在他那两道狠辣的视线下不由自主地瑟缩了。

    「君陶,你陪着夫人待在土司府里留守!」

    「耶?!」乐乐脱口惊叫。「留守?!」那是啥玩意儿?

    「大师兄,京里只留着三师妹一个不妥当,你还是回去吧!」

    墨劲竹皱起眉。

    「小师妹,你要是敢跟来,我马上揍得连你自己都不认得你自己是谁!」

    「怎么可以那样!」水仙大声抗议。

    宫震羽蓦然起身。「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一个人去!」他语气坚决且不容否决地作下最后结论。

    「大家」是谁呀?

    ☆☆☆

    从更衣到上床就寝,乐乐始终摆着一副很明显的「欲言又止」模样给宫震羽看,没想到宫震羽却连多瞄她一眼都没有,更别提要他主动「关心」她了,乐乐终于了解何谓「痴人作梦」了!

    不过没关系,这一步不行,还有下一步。

    「我说禁卫爷呀!」她呢喃着趴上他胸前。

    「嗯?」他低应一声,顺手把她挪到一旁窝在他的肩窝上。

    「为什么不让人家去嘛?」她又爬回他胸前趴着。

    「因为你不适合去。」他又把她拉回他的肩窝上。

    「人家哪里不适合了嘛?」她不死心地再爬上山。

    「我说不适合就不适合!」他也很有耐心地再把她扯下山。

    再一次,「你至少要说出原因来呀!」她故意动作缓慢地攀上去,而且,这次一趴上去之后,她就狠狠地揪住他披散在枕头上的头发,表明了她的坚持。

    又一次,「我什么原因都不需要告诉你,你只要听话就够了!」他也慢条斯理地一一扒开她的手指头,然后把她放回「原位」,同样表明了他不甩她那一套。

    「喂!你干嘛啦?」她终于忍不住大声抗议了。「人家喜欢那样趴着不行吗?」

    「趴着对孩子不好。」他平板地说。

    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我才不适合去吗?」她不满地低低嘟囔,早知道就晚点怀宝宝了。「因为孩子?」

    「也不全然是,」宫震羽淡淡道。「女人家只要乖乖待在家里就好了,不适合到处乱跑。」

    「婆婆就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她脱口道。

    宫震羽的反应是马上把脸色沉到谷底,而且断然地低喝一声,「不准学她!」语气在沙哑愠怒中,还有一丝愤恨。

    乐乐不由得愕然不已。

    不会吧!他恨他老娘亲?真有这么严重吗?

    相处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多少也了解他的个性,所以,虽然满腹疑问,但她还是忍耐着过好了半天后,直到宫震羽的神情恢复正常,甚至快要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地又开口了。

    「禁卫爷,你你跟婆婆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

    「你不需要知道。」他平平板板地说。

    都被他凶了,还说不需要?

    「可是我是你的妻子啊!」

    「所以你要乖乖听我的话。」

    「什么呀!」她抗议似的捶了他一下。「我是说,既然我是你的妻子,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你的事?」

    「因为不需要。」

    「哪有这回事,」乐乐忍不住又掐了他一把,他却连半根眉毛也没动一下。「谁说我不需要的?」

    「我说的!」

    「我说我需要!」

    乐乐立刻纠正他的错误观念,他却比驴子还顽固。

    「你不需要!」

    「我当然需要!」

    「你很罗唆!」

    「因为我很需要!」

    乐乐死命咬紧他的语尾,打定主意今天非要赢他一次不可,可没想到他的下一句竟然是

    「睡觉!」

    耶?这样就想打发掉她了?

    「我不睡,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睡!」打死她也不认输,看他能怎么样!

    不料,他依然是两句话就马上把她给轰回来了!

    「你不睡,我睡。」说着,他真的阖上眼了。

    哇,耍贱招!

    没关系,这边还是有应对政策。

    乐乐一声不吭,立刻把被子一掀,就爬呀爬的打算爬过山去,果然,宫震羽立刻睁开眼了。

    「你想上哪儿去?」

    「我不跟你睡,我要找水仙一块儿睡!」乐乐咕哝着继续攀她的山、越她的岭。

    宫震羽眼一眯,倏地飞出一指,乐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趴在山上睡着了。

    宫震羽很满意地替她「摆好」正确的睡姿,而后再一次阖上眼。

    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睡一觉了!

    ☆☆☆

    「大师兄,乐乐就交给你了!」

    墨劲竹含笑不语地目送着宫震羽离去,因为,即使是身为大师兄的他,也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最好不要和宫震羽唱反调比较好,否则,那个人一旦抓狂的时候,就连他也没有把握制得住。

    但是,宫震羽出发后不到一刻钟,乐乐就突然跳起来说:「君陶,陪我去『逛逛』!」这不算背叛宫震羽,因为她一开始就表明了她的立场,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她会听他的话,甚至,他们连这个话题都还没讨论完毕呢!

    「是,夫人!」沈君陶回应的声音是既快又大更响亮。瞧!他多服从主子的话呀!肯定可以当选十大最佳属下模范了!

    「我也去!」水仙马上挽住了乐乐的手臂,生怕她溜了似的。

    红凤紧随在后。「属下保护四小姐。」这边是十大最忠心属下模范。

    墨劲竹微微笑着也跟着起身。「既然大家都要去『逛逛』,那么就麻烦土司大人派个人带路吧!」既然身为兄长,为免遭人闲话,他当然也要「爱护」一下弟妹了。

    左林、右保没出声,却贴紧了墨劲竹左右。

    段云有趣地来回看着那一大串果实累累的葡萄串。「你们不怕他吗?」

    水仙俏皮地皱皱鼻子。「怕他干嘛?我们只是到处去逛逛,关他什么事?要是在路上碰见了,那也只是巧合而已呀!对吧,大师兄?」

    笑吟吟地,「是、是,巧合而已、巧合而已!」墨劲竹悠然地附和道。

    段云不觉也跟着笑了。「既然如此,那么,我这个地主当然要亲自带各位去呃、『逛逛』罗!」

    于是,乐乐拉着水仙抢先冲了出去。

    「快点!快点!慢一点就逛不到『有趣』的东西罗!」

    宫震羽自以为已安排好一切地踏出土司府,却没料到:大师兄也会「不听他的话」!

    ☆☆☆

    位于大理之西的点苍山群峰十九,峰峰高耸,直插云端,古树苍天、翠竹满山、云雾缭绕、飞瀑散花,山间还有十八条溪水从群峰间飞瀑直泻,四时不绝,两峰夹一溪,溪水东流,注入洱海。

    在这座北起上关,南达大理的常绿山脉间,不仅一年四季都铺满了如茵的绿草,以及万紫千红的杜鹃、珍稀的茈碧花、坚韧的山茶花,和绣球似的马缨花等,山顶尚有高山冰川湖泊,湖泊四周则是遮天蔽日的冷杉、云杉等的原始森林。

    还有那飞云的变幻多姿,不但独具特色,而且绮丽异常,时而淡如轻烟、时而浓似泼墨。在夏秋雨后初晴时,不时出现玉带似的白云飘拂缠绕在苍翠的山腰绵延百里,将巍峨苍山截分为二,竟日不消,妩媚动人。至于秋冬时节,则在玉局峰巅常出现团团白云,宛如白族少女探身眺望洱海。

    而终年白雪皑皑,经夏不消的苍山雪,在风和日丽的阳春三月,越是显得如此晶莹宁静,宛如是个冰清玉洁的水晶仙宫。那苍山积雪所溶的溪泉,四季奔流,叮咚悦耳,清澈无污,甘甜可口。

    多美好的景致啊!光是想象就够人心旷神怡的了。然而,自从在鹤云峰中发现了一座宝石矿之后,这清雅秀丽的苍山风光便不再是人们赞叹的焦点了。

    点苍山南边的白族人说那是属于他们的。

    点苍山西边的彝族人也说那是属于他们的。

    点苍山上的点苍派更说那是属于他们的。

    西平王也很想说那是属于他的,可惜他一点立场也没有,所以,只好打消那种馊主意了。但是,为了避免引起另一场夺宝战争,西平王还是下令在尚未搞清楚宝石矿到底属于谁的之前,谁也不许去动它。

    于是,三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再说到点苍派,虽然不是无名小派,可也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派,它的镇派功夫虽然不弱,但也称不上「绝学」这两个字,即使历史够悠久,却没那种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开山祖师爷,也没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出色后辈来弘扬一下点苍派的「赫赫威名」。

    所以,在武林中,点苍派始终是处在一种不大不小、不强不弱、不上不下的中间地位上,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派存在,却没有多少人很认真的拿它当一回事过,可虽然没人在意它,却又不敢真的忽视它。

    然而,对宫震羽来讲,他所在意的也只不过是那么几个人而已,其它的管他什么帮什么派或什么前辈大人物,统统都不放在他眼底!因此,他的做法很直接,一路闯到点苍派掌门人面前,他就直截了当地「告诉」点苍派掌门人他的安排,再很「慷慨」的给点苍派掌门人两个选择。

    一个是同意,大家皆大欢喜。

    一个是拒绝,大家就来打一场吧!

    点苍派掌门人也很上道――其实是怕死,他一口就答应了,还说是给黑煞神的面子,所以,宫震羽很轻松的就解决了一半的任务,不过,另一半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因为跟白族人同样的,彝族人也不知道黑煞神是何许人也,所以,在彝族人的地盘上,他的名头值不了半文钱,唬不了半只猫猫狗狗!

    也就是说,大概是非开打不可了!

    ☆☆☆

    彝族人最大的特征就是老虎图腾柱(注1)、土掌房,以及男人头上的天菩萨(注2)和英雄结(注3),腰间的英雄带(注4)和披身的擦尔瓦(注5)。

    这是段云告诉宫震羽的,所以,当他看到第一个彝族男人时,马上就知道他没走错路。同样的,管他有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就一路撞进彝族土司府内,见到了那个高大魁梧的罗汉土司,就冷冷的把告诉点苍派掌门人的话再复述了一次。

    而那个罗汉的反应却相当奇特,他没有马上反对,也没有立刻同意,而是拿一双探索深思的眼神端详宫震羽老半天之后,才用低沉得相当撼人的声音问:「你是谁?」

    同样的,宫震羽也在观察对方,因为从对方隐含神光的眼眸和陈稳有力的动作,他可以察觉到面前这个蛮人土司竟然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宫震羽。」

    「啊」罗汉叹息似的点点头。「果然是姓宫。」

    宫震羽狐疑地眯起了两眼。「你认识我?」

    罗汉没有回答他,仅是摆手敬座,待双方都坐下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答应你刚刚所说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有点意外,却又不是很意外地双眉一扬,「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宫震羽问。

    摇摇头,「不,」罗汉淡淡一哂。「我不要你帮我做什么,我只要你听我讲一个故事。」

    宫震羽一怔。「听你讲故事?」

    「是的,只要你听我讲完这个故事,那个宝石矿你决定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要我完全放弃都没问题,可是你一定要认真听我讲,每一个字、每一句都要听进去,不能敷衍地听听就算了。」

    眉宇微攒,宫震羽沉吟片刻后,才慢吞吞地点一下脑袋。

    「好,我会仔细听。」

    罗汉似乎很高兴地笑了,立刻命人送上酒来(注6),相互连干三大杯(注7)之后,才开始娓娓道来。

    「我想你看得出来,我会武功,这是我义父传授给我的,他是汉人,所以,教的也是汉人的武功。他姓关,我现在要讲的就是他的故事。」

    他又干了一杯之后,才又继续往下。

    「我义父有个同门学艺十年的师妹,因为朝夕相处,所以日久生情,当他师妹即将学成下山时,他们甚至已彼此许下相死相守的誓言了。

    「可是没想到,他师妹甫一下山,便被她父亲嫁出去了。因为她父亲得罪了朝中的大臣,一个弄不好,可能就会被打入天牢,所以,想藉姻亲的关系拉拢另一位大将军来保身,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她再不想嫁,也不能不嫁了。

    「在她出嫁之前,她写了一封信向我义父道歉,并且许诺来生。我义父很伤心,但并不恨她,因为他能谅解她的苦衷。甚至于,每当那位大将军出征时,他都会暗中去保护那位大将军。

    「然后在那一年,西平王率兵攻破大理的那一年,我义父为了救那位大将军,以致双腿俱失,从此再也不能行走了!」

    他感叹地苦笑了一下。

    「当我义父的师妹知道之后,马上赶来大理,并且哭着把一切告诉那位大将军,请求她丈夫允许她偶尔来探望她师兄。那位大将军当下就决定把妻子还给人家,可是他妻子立刻拒绝了,因为她不想背叛丈夫,而且,她又已身怀有孕,为了孩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那么做。因此,当我义父伤势好转之后,那位大将军便带着妻子回京城里去了。

    「可是,那位大将军从此以后就挥不去歉疚的心理,一想到他是夺人所爱,而人家不但不怨他,甚至还为了救他而成残,他就痛苦到难以忍受,每每在征战前夕,他都会特别嘱咐妻子,如果他阵亡了,她一定要嫁给她师兄。」

    「她」宫震羽突然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随即又抿回嘴。「没什么,请继续。」

    「后来」罗汉深深地注视他一眼。「那位将军果真阵亡了,但是,他妻子并没有改嫁,也没有与她师兄重叙旧日恋情,依然只是每年去探望她师兄两、三次而已,因为当时她儿子才十二岁,在她儿子还未长大成人之前,她无法放下她对丈夫的责任。

    「然而,在大将军死后,我义父的师妹才发现她儿子很恨她,因为他误以为他母亲在婚前就有情人,却又因为贪慕虚荣而嫁给他父亲,婚后还老是去找旧情人恩爱,所以他父亲才会那么痛苦。

    「也因为如此,所以她儿子恨上了所有的女人,以为只要是女人,就会跟他母亲一样,既爱慕虚荣又善于背叛,他甚至不给他母亲解释的机会」

    「住口!」宫震羽蓦地大喝一声,脸颊微微地抽搐着,双眸紧紧地瞪住罗汉好一会儿后,才沙哑地问:「告诉我,那个师妹姓什么?」

    「她姓萧,闺名雪琼。」轻轻地,罗汉告诉了他。「那位大将军姓宫,名讳正阳。」

    锵的一声,宫震羽手上的酒杯碎了,但是,他似乎毫无所觉。

    「你如何证明你所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我叫你去问其它彝族人,你一定会怀疑我早就和他们串通好了,」罗汉冷静地回道。「所以,你可以去问问白族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也很清楚我义父是为谁失去了双腿的,因为我义父的双腿就是在大理的那场攻防战役里失去的!」

    依然瞪着罗汉,宫震羽紧绷着脸色好半晌后,突然飕一下飙出厅去,眨眼间就不见踪影了。

    罗汉慢吞吞地站起来踱到厅口凝望着外头。

    「义父,」他低喃。「也许你不用孤寂终老了!」

    ☆☆☆

    「他他到底怎么了?」

    一串葡萄遥遥地跟在宫震羽后头,困惑地瞧着他见到每一个白族老人,就抓起来不晓得问些什么,不但举动古怪,连神情也古怪得很。

    「二师兄好象有点」水仙搔搔耳后。「抓狂了?」

    「就算这桩事干不成功也不需要这样吧?」乐乐低喃。

    就在这时,特地跑去询问那些被问过话的白族老人的段云回来了。

    「宫大侠好象反复地只问他们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大家同声齐问。

    段云耸耸肩。「我也不太明白,好象是在问彝族土司罗汉的义父是为谁失去双腿的。」

    彝族土司罗汉的义父是为谁失去双腿的?

    这关他什么事?而且,彝族的事问到白族来会不会有点捞过界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好片刻。

    「那你知道答案吗?」

    段云想了想。「好象听说过,又不太记得了,唔似乎是是为了救一位汉人将军吧!」

    「汉人将军?」墨劲竹蹙眉略一沉吟,继而咦的一声。「那位汉人将军不会刚好姓宫吧?」

    「啊!对。」段云好似终于记起来了。「就是姓宫,你怎么知」他顿住,而后也跟着咦了一声。「姓宫?那不就和」

    「和我家禁卫爷同姓?」乐乐马上接下了腔。「不会是公公?」

    众人突然沉默了下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好一会儿后,墨劲竹才慢条斯理地说:「还是等他抓狂抓完了,我们再去问他吧!」

    ☆☆☆

    他们什么也没问到!

    宫震羽本来就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可这会儿根本就像变成了哑巴似的,不管人家问他什么,他都是以沉默来回答。看他的样子,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大概连人家问他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吧!

    甚至乐乐偷偷踢了他屁股一脚,他都好象没感觉到似的。但是,当乐乐回身窃笑不已时,宫震羽又后知后觉地突然反手一指点了她的穴道。

    他竟然封住了她的功力?!

    不过,她马上就明白他不仅是在惩罚她偷踢他一脚,而且还顺便惩罚她不听他的话。

    哼!有什么了不起,就算是他的超级无敌独门点穴神功好了,这边不是还有他的大师兄和小师妹在吗?她只要耐心等他们逛街回来,再去找他们叫声救命不就成了?

    可也许就是因为他太过心不在焉了,所以,当若无其事地经过他身边的董湘萍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倏地抽出一把匕首从后面刺向他的背部时,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但是,在大门口等人等了老半天都等不到人,无聊得又跑回来的乐乐看到了,她惊喘一声,正想挥出一掌推开董湘萍,旋即记起自己的功力被封住了。不假思索的,她立刻冲向前推开宫震羽,完全没考虑到位置这么一移动,她自己就成为那把匕首的攻击目标了。

    匕首的剑尖已经刺破乐乐的腰带了

    乐乐呆呆的看着那把差点刺进她腰部的匕首,它就停在仅只破了她腰带的地方,因为它锋利的刀身被一只修长的手紧紧握住了,虽然鲜血直往下淌,但是,无论持着匕首的人再如何使力,也无法再前进分毫了。

    宫震羽眼神冰冷得教人心头发抖。「你真的很想死吗?」

    怨毒地盯住了宫震羽,「我恨你!」董湘萍恨恨地道:「你点了我的残穴,这样不但废了我的武功,而且让我以后都不能再练武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已经留给你一条命了,」宫震羽无动于衷地说。「如果你不想要,我不在意收下来!」

    「好,那就送给你吧!」董湘萍尖叫得像个疯婆子似的,正待用力抽回匕首再发动攻击,可她念头才刚动,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就先被宫震羽一巴掌打飞了出去,扑通一响,刚好落在荷花池里了。

    听见惨叫声,土司府里的下人连忙跑过来察看究竟上看清现场状况后,马上就有人救起董湘萍,有人匆匆去找董百威了。

    而乐乐则抓着宫震羽就跑,直到找着药箱后,她才拖着宫震羽坐下来,忙着替他缝合裹伤。伤的虽是宫震羽,可看她的样子却比他还疼,疼得眼泪都快滚下来了,边还又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干嘛用手去抓匕首呀!那会割人的你不知道吗?还是你血太多了不放一放不爽?你啊!你这人就是这样」

    可宫震羽却没听进半句,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你不知道刚刚那样救我,要是我动作稍微慢点的话,你就会替我死了吗?」

    乐乐马上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仔细缝合他的伤口。

    「我哪顾得了那么多啊!」她的口气依然是在抱怨。「要是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咱们只好夫妻、父子三人死在一块儿了!我只是这样想着,身子就自己冲过去了嘛!」

    宫震羽的眼神蓦然化为柔水一汪。

    「说来说去这都要怪你,也不晓得你在想些什么,居然那么不小心、明明武功那么厉害的人,居然躲不过一个失去武功的人的偷袭,当时我看了真的差点吓得昏倒」

    宫震羽的目光越来越温柔了。

    「有烦恼就说出来一起研究嘛!可恨你却拿它当宝,死也不肯说出来,就只会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又发呆又发愣的,你愁你的,我们也只好莫名其妙的跟若你发愁」

    宫震羽眸底的深情已然浓郁得会溺死人,乐乐要是瞧见了肯定要高兴得哭死,可惜她没瞧见,因为她忙着唠叨个不停。

    不过,也许以后宫震羽会再给她机会瞧瞧。

    也许不会。

    谁知道呢?

    「所以说啊!你要谨记我是你的妻子,妻子是干什么的呢?告诉你,妻子就是」

    ☆☆☆

    在云南前后待了将近两个月,终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而且,还让爱玩的乐乐和水仙玩了个痛快,之后大家才一块儿启程回京。

    乐乐几乎是一回黑卫府就躺下睡着了,而宫震羽则在母亲的房里找着了萧雪琼,轻轻的、歉然的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咦?」萧雪琼一脸茫然。

    宫震羽没有解释,他一说完就转身欲离开,可才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依然背对着她。

    「娘,我我已经成亲了,乐乐也有了身孕,甚至我的劫难也都已经安然度过,我想你应该可以安心了,所以所以你该去找关叔叔了吧?他已经等了你三十年!够久了!」

    望着儿子离去的颀长背影,萧雪琼捂着嘴哽咽地发出带着哭意的笑声,泪水彷佛决堤般下个不停,但脸上却笑得更开怀了。

    还有什么能比得到儿子的谅解更值得欣慰的呢?

    《附注:》

    (注1)蠡族敬虎,以虎为图腾。相传彝人为虎所化,为虎的后裔,尤敬雌虎,为之塑像朝拜。彝族盛行火葬,亦与虎有关。传说死人如不火化,灵魂不能化虎。

    (注2)在头顶前脑门蓄一绺长发,象征男性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彝族俗称「天菩萨」。

    (注3)用青布或蓝布包裹头部,并在前额处扎出一长锥形结,以表示英勇威武的气概,习称「英雄结」。

    (注4)身上斜挎用细牛筋编织而成的佩带(用于挂系战刀)称之为「英雄带」。

    (注5)用羊毛织成的披衫,有白、灰、青等色,上部用羊毛绳缩口,下部缀有长达0.33米左右的旒须。

    (注6)「汉人贵在茶,彝人贵在酒」,彝族喜欢饮酒,饮酒时不分场合地点,也不分生人熟人,只要有机会就喝。

    (注7)彝人以酒为贵,必以酒待客,客人必连三杯干,若拒绝,为最不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