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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寄居舅家 病重痛失娃娃

外出躲兵的第三年,据奶奶说,是她生了第二个儿子后刚四个月,他们又迁居到乌拉地,就是爷爷常说的,住在妈家舅母家。
舅母家当时生活也很困难,住一个里外间的茅草房,让我们住在外屋,他们住在里屋。舅舅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家里舅母当家。舅母对人很热情,也很直爽,我们相处的关系很融洽。
两个姑舅兄弟,大的马术权刚8岁,小的马术文才6岁,整天光着屁股,跟着我们跑,和我们很亲热。
夏天,我割麦子,他们跟着我在地里玩耍;冬天,我送粪,去时,他俩跟着装满粪的重车跑;把粪倒在地里后,我就把他俩抱在空车上,让他俩坐在车上,我赶着车往后走,这时候,他俩就又蹦又跳的非常高兴。
奶奶每当说起这段日子最痛心……
在马家舅母家住的时候,我们住外间,舅母家住里间。有一回别(指爷爷)不知道去哪里了,不在家,我病倒了,得的是出水症,我正奶着娃娃,奶水也没有了,哇哇饿的哭了一天一夜。
老大家蒸了些馍馍来看我。娃娃已经哭不动了,没力气再哭了……
我对舅母说:舅母,娃娃饿得不行了,我困乏的起不来,你给娃娃拿水泡的喂些馍馍吧!
舅母泡了一碗馍馍给娃娃喂着,我躺在一边一点精神也没有。我偏过头看着,碗里不冒气,一准是水不热。娃娃饿急了,嘴不离碗地吃着,两个小手紧紧地抱住碗。我看到娃娃边吃嘴角白糊糊边流。
我就问舅母:舅母,馍馍是不是生的呢?我怎么看着娃娃嘴里头往出流着白糊糊?
“谁知道呢!你们老大家哪拿来的馍馍。”舅母很不高兴的口气。
准是我们病在别家里,别家也麻烦得很。我也有点生着气,心想:一个大人,连馍馍熟不熟也不知道。
舅母再也没有管我说的话,我也再没有说什么。
娃娃吃了一晚馍馍后,悄悄地睡着了,一夜静悄悄的,一动也没有动。
彼(指爷爷)半夜才回来。
天亮了,我一摸娃娃的手,小手冰凉,气也没了,肚子胀得圆鼓鼓的。娃娃吃了一肚子生馍馍,再也没吃上我的奶水,一觉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半前晌,看着娃娃没有指望了,彼和老大抱上娃娃往出送,娃娃的肚子还是圆圆鼓鼓的那么硬。我在院子里躺着哭了一天,彼抱上娃娃往出送,满满走了一天,天黑了才回来家,真心大。
娃娃才活了九个月,就没了,娃娃是吃了生馍馍胀死的。我要是不病,娃娃有奶吃,我要是能动得动,要是看到娃娃嘴里流白糊糊时,硬不让舅母再给娃娃往嘴里喂,娃娃就不会眼看着吃生馍馍,嘴里流着白糊糊死去。
舅舅只有一间半茅草房,还把半间分给外甥把风挡;真诚不过亲情,只要我有力量,相助在困难时候,因为此时最需要有帮助。
香不过猪肉,亲不过姑舅。爷爷跟他的两个小姑舅兄弟,虽然年龄相差二十几岁,不仅当年很是亲密,住在一个家里,在后来的几十年里也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到了爷爷老年,马家姑舅兄弟都各自有了一定的地位,可对姑舅三哥,尽管是平辈,但也一直不改尊敬之意,因为爷爷一直把舅舅舅母当成自己的老人一样对待。
奶奶第二个儿子的死,其实完全是可以避免的事情。大奶奶辛辛苦苦蒸了馍馍送来看望病中的奶奶,本来是善举,却成了导致娃娃死亡的主要原因,如果没有这送来的生馍馍,娃娃饥饿一点,哭也哭不动,总不至于就能饿死人,也许会想一些其他办法,顶一阵子。
真正的祸根,是不精心,太大意造成。如果馍馍蒸熟不生,如果喂馍馍给娃娃时用开水泡,大人能亲口尝一尝,饿的过饥的娃娃不要喂得太急太饱,喂娃娃时不要带着怨气,不要带着不良情绪,就不会出现使娃娃一顿吃够,永远不再吃,一觉睡去,永远不再醒的结局。
按说,一般**常识,大人,尤其是哺育过娃娃的女人是不会不知道的。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无论送,就是无论送摸摸者,还是喂馍馍者,都绝对不会是有意所为;但好意办成丧失人命的坏事,这无论如何,与天理,与人情,都说不过去。
这种创伤所带来的损失无法弥补。这种教训虽然很疼痛,可后人却并不吸取,也不看重,重蹈覆辙的现象屡屡发生;只不过是发生的事情变了样,由贫困难忍,变为富贵生病,享乐生病。
其实,都是常识不足,情绪浮躁,心神不宁所致。
当年的人是条件所限,无能为力,如今的人则是四面出击,就是忘了自己。
爷爷送出娃娃后,一直到天黑才转回,很可能是他不忍心看到奶奶的伤悲,因为他也在伤悲;但男人不愿轻易让别人看到自己流泪,他把悲痛隐秘,把伤心深深的藏在心里,他向亲人展示的是能力,是骨气,是不把无可挽回的损失放在心里;这样,亲人才能经受得住这沉重打击,才可能有生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