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诡谋败露
更新时间:2021-06-15 本书阅读量:次
金老四抬头望了一眼道:“山里天黑得真快!”说完仍然吃喝他的,仿佛眼前根本没有这个老人存在。 老人伸脖子,像是在吞口水。 金老四喝一口酒咂一下嘴,津津有味、老人步近到五尺之处:“小子,停!” “停?”金老四抬头,翻起斗鸡眼:“老头,你这是什么声思?” “什么意思……你小子把酒喝光了我老头喝什么?” “怪事,我渴了喝酒解渴,酒是我千辛万苦背了来的,仍;老头要喝什么干我屁事。” 说着,又咕嘟一大口下肚,老人吞了口口水,老脸露出馋相。 “小子,打个商量。” “商量什么?” “我老头用鹿脯獐腿跟你换酒如何?” “哈!休想,鹿脯獐腿谁稀罕,山里多的是,用珍珠也不成,我包不定在山里要待多久,酒瘾上来,一滴如甘露。”嘴凑上皮袋又是一大口。 老人在金老四的对面坐下,皱了皱鼻子:“小子,你这是什么酒,味道满不错的。” “陈年潞酒,远盖过汾酒。” “你小子也懂得喝酒?”咕,又是一口口水,“酒坊出身,八岁开始就会尝酒。” “我老头存的酒正好喝光,来不及出山去买,洒瘾却犯了,喂!我说小子,我拿件宝贝跟你换……” “宝贝,什么宝贝?” 老人从怀里取出柄带皮鞘的短刀,轻轻拔出,一蓬朦朦青光泛起,昏暗的天色仿佛亮了许多,金老四的两眼也发亮,但只是一瞬随即隐去。 “这就是宝贝?” “对,无价之宝,武林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哈哈哈哈,一把小刀也算无价之宝,教人笑掉大牙,不能切肉,不能劈柴,在山外铁匠铺里多的是,三分银子一把,喜欢打架的人或者有用,我用不上。老头,省了吧,看在有缘的份上,我让你喝一大口……” “小子,三口怎么样?”老人笑逐颜开。 “我说一大口!” “嗨!小子,一口会引酒虫,那比死还难过。” “好吧!三口就三口,谁教我们在这种鬼地方碰上,说好了三大口,多一口也不行,这可是甘露水……”说着,挪近距离到伸手可及,一手抱袋子,一手抓袋口,凑了过去:“老头,你可要守信用。” “当然!”老人把短刀人鞘揣回怀里,伸手扶住袋口,咂了咂嘴才凑上去,那份馋相同三年不闻荤腥而突然见大鱼大肉一样。 金老四的酒袋子抓得很牢,就像守财奴抓他的钱袋。 老人的嘴一凑上去便如长鲸吸水。 金老四数着:“一口、两口、三口!”把酒袋用力往回夺。 老人的手变成了钢爪,钳住金老四的手腕。 “老头,你活到这大把年纪,怎么可以这样?”金老四怪叫。 皮袋扁了,老人放手,舔嘴咂舌:“嗯!痛快。” 金老四哭丧着脸道:“你老头痛快我可惨了!” 老头又从怀中取出那柄短刀:“小子,你听着,这把刀截金断玉,削铁如泥,你还是收下,准派得上用场,但记住一点,非万不得已切不可炫露。”说着递了过去。 禽老四不客气地收下了。 “小子,现在说说,你到山里来做什么?” “找人!” “找什么样的人?” “打铁的!” “打铁的?”老人圆睁老眼,定定地望着金老四:久久,眼神一黯道:“打铁的我老头认识,太不巧……” “噢!怎样不巧?” “他已经死了!” “死了?”金老四大叫:“他怎么能死!” “咦!小子,这可古怪,阎王要他死谁能留得住?你说,他为什么不能死?” “因为有一老一少命在旦夕,正等他去,他这一死,那一老一少稳活不成!我这一趟算是白跑了,唉!”金老四煞有介事地捶了捶胸。 “那一老一少都是谁?” “那位老人家……”顿了一顿道:“不行,这不能告诉别人,关系重大,一个不巧就会节外生枝。” “小子,我老头窝在深山里不出去,碍不了事。” “好吧!老的叫莫三白,小的叫司徒明月,说是这么说,反正你老头也不会认识,我入山就是莫老头子雇的,洛阳到这里不近,这几两银子真不好赚,既然人已经死了,我也省得在山里乱转……” “小子,找打铁的什么事?”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说的?” “就当嘴闲说说看?” “只一句话,我不懂什么意思,当然你老头更不会懂,经剑二命,就这么四个字,你听不懂,对不对?” 老人眼里突然暴出寒芒,就像两股光柱。 金老四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老人站起身来:“小子,你可以走了,回头直走,一步也不能偏。” “这……为什么?” “少问,你不想埋在这里就快滚!”前后只这么片刻,老人的态度判若两人,这种突变,跟疯子差不了多少。 金老四口里嘟哝着,起身往回走,脚步满轻快的,似乎他已经达到了目的,走了几步,天日重现,回头看,景物依旧,只是没了刚才人的影子,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总算是顺利完成任务,这些老人家一个比一个难侍候,能得他老人家赏赐一把短刀,我金老四是磕头碰到天,三辈子修来的福分。”一顿又道:“希望能赶上司徒明月之约。” 邙山。 半圆的月斜挂中天,也许是境地的关系,邙山的月光跟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一上了山,月光就变得凄冷阴森,像是老天故意要助长鬼气,境由,心生,心随境变,这句话的确有它的道理。 三天前的古墓坟台原址。 司徒明月准时依约而至,他站在坟台中央面对古墓。 四周寂静如死,时间在此地仿佛停止了运行。 “司徒明月,看来你很有诚意。”神火教主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的空气传出。 “身为武土,首重然诺。” “你已经考虑好了?” “不错!” “怎么样?” “方命!”两个字冷沉简短有力,是决断的回答。 “什么,你拒绝加盟本教?” “在下有无法克服的困难。” “什么困难?” “在下欠了人家一笔债没还,债主的压力很大,在债务未了之前,便不算自由之身,行为因之受了限制。” “你不是卖身吧?” “刚刚说过;然诺二字。” “债主是谁?” “恕在下无法奉告。” “欠的是什么债?” “很难了的债。” “除了男女之间的感情债,天下没有什么难了的债,你说出来,老夫也许能代你清偿。”神火教主网罗司徒明月的心似乎很切。 “很难,这不是金钱债务。” “老夫当然明白这点,你说!” “在下答应对方寻回一件宝物。” “哦!什么宝物?” “玉狮子腹内藏珍。” “玉狮藏珍?”沉寂了片刻:“听闻传言,玉狮子落在开封‘四绝山庄’,‘四绝女’因之而杀了一名心腹手下,你与‘四绝山庄’关系密切,定知此事,何以……” “事实并非如此,以在下所知,有人企图栽赃嫁祸,把掏空了的玉狮子放在被杀害的弟子身上,作为盗宝被截杀的假象,然后放出流言,说宝落‘四绝山庄’,这是一种极鬼诈而卑鄙的阴谋手段,作鬼计的很可能便是当年杀害‘古月世家’主人胡满的凶手。” “又安知不是‘四绝女’玩的戏法企图转移目标?” “这……在下认为不可能。” “司徒明月,判断不可靠,事实才可相信,小事一件,老夫答应替你还债,就算作是你加入本教的条件亦未尝不可,现在我们面对面谈谈。” 司徒明月的星目溜转了一下:“教主阁下就请现身吧?” “暗中有眼,老夫现身不便,你过来。” “如何走法?” “你绕到墓后来。” 司徒明月稍稍犹豫了一下,向墓侧绕去。 这古冢体积很大,就像是一座土阜,浓密的野草有半人高,人行其中只露出上半身,四周也是累累的草丘,大小参差,但以这一座最大,一路绕去,司徒明月发现暗桩密布,而且是纵深配置,任何人无法接近到十丈之内。 堪堪到了正对草丘背面的位置,突然觉得脚下一虚,立知情况有异,本能地提气倒纵,但事实已不许可,这野草掩盖的陷阱竟然布置了绊脚索,一勾一拽人便向下直落,陷阱不深,但摔得很重,幸而没受伤。 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从感觉上碰触的是冷硬的石板,霉湿之气扑鼻,他判断这里不是墓道便是墓室。 他站起身来,没开口,手紧抓剑柄以防不测。 什么也看不见,这里无从施展夜视的功夫,因为夜视必须借自然的光源,即使是极微极弱,否则便不成。 “你没伤着吧?”声音从看不见的黑墓里发出。 “堂堂一教之主,居然也用这种手段。”司徒明月语冷如冰,但没带丝毫激动之情,一如他平时的冷静沉着。 “司徒明月,这不是手段,而是谨慎,也可以说是一种预防措施,鉴于你上次暗中带来援手,也引来不少局外之人,我们无法在外面平静地交谈,所以才借用这不受干扰的墓穴,现在我们可以放心地交谈了。” “阁下说面对面……” “现在我们已经面对面了,是否彼此看得清面目无关宏旨,等谈妥之后,你便是本教的人,那时将一切公开。”墓室回音,虽近在咫尺,但方位极难判别。 “好!谈吧!” “你决意加入本教?” “有选择么?” “没有!” “那就不必问了。” “很好,司徒明月,无妨先告诉你,老夫准备培植你为老夫的接棒人,你好好表现,把神火教的东山再起当成是你的事业,在江湖上大大地扬名。” “在下能担当么?” “绝对可以,老夫的选择不会有丝毫差错。” “教主何以如此自信?” “当然有其道理,将来你会知道,眼前暂且保留。” “接下来呢?” “时机成熟再补行人教大典。” “在下仍然保持现在的身份?” “对!随时听指示秘密执行任务,现在坦白回答老夫几个问题,第一,你与‘青竹老人’他们是什么关系?” “债务关系!”司徒明月沉默了片刻才回答。 “这债务是如何发生的!” “大丈夫恩怨分明,欠情必须还。” “你欠他什么情?” “这点恕在下不能奉告,江湖人难免有不足为外人知道的个人稳私,答应守秘,就必须严格遵守,否则便有亏武道,有损武德,教主阁下想必不会希望在下是个无行的武土。”司徒明月侃侃而谈,看不见人,但英气展露在无形之中。 “好,老人不问,第二,你雪剑何来?” “这便是刚说的隐私。” “嗯!”沉寂了好一会:“三天前助你脱身的是谁?” “不识其人,‘青竹老人’的老友!” “你还债之后,跟他们便再无瓜葛?” “不错,各走各的路。” “很好,今晚谈到这里为止,现有一粒药丸你必须服下。” “药九?”司徒明月栗叫了一声。 “对,‘定心丹’,此药服下对你完全无害,你的心性言行完全正常,只要你能定下心来,不见异思迁,跟没服是一样,将来亦毋须解药,不过,你要是不忠诚的话,此药就会发生作用,一个时辰夺命,天下找不到救药。” “这不嫌邪恶了么?”司徒明月打了一个寒战。 “老夫说过无害,只要你矢志忠诚,又何惧之有?你要明白,老夫选你作为接棒人,神火教安危聚于你一身,这赌注非常之大,所以不能不先求保本之道。” 司徒明月默然。 黑暗加上绝对的死寂,人仿佛已被真的埋葬。 许久…… “如果在下不愿服呢?” “这是多余的一句话。” “教主阁下要下杀手?” “根本用不着。” “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对付二字更谈不上。因为药已经在你的肚子里。” “什么意思?” “你包下了天香楼后院的整个跨院,对不对?” “不错!”司徒明月的声调变了,“昨天晚上,你召了留香院被称为‘洛城之花’的名妓白水仙欢饮通宵对不对?”神火教主有条不紊地说。 “是有这回事,难道……”司徒明月颤栗了,他召妓陪酒是秘密的事,想不到对方竟然了如指掌,这证明自己三日来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掌握之中,这未免太可怕了,难道说白水仙是神火教的人? “记得那自称是专门照料你的送酒的人小二兄弟么?他在酒里放了作料,全进了你的肚子,就是这意思。” 什么也看不见,但司徒明月瞠目结舌,这来,等于是被加了一条无形的锁链,非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可,他后悔逞一时之快而与对方接触,但现在已经迟了。 “现在好好听着。”口气已变,声调中已有上对下的威严:“关于你欠的债,由本座承担,如何偿还法是本座的事,你不必再过问,现在交给你第一个任务,设法与‘火凤凰’胡莺莺结合,你不是深爱着她么?” “跟胡莺鸯结合?”司徒明月惊声问。 “对!”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等成了好事之后,会有进一步的指示,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这任务必须达成。” “好!在下……” “现在起改称弟子。” “是,弟子尽力而为,不过……” “不过什么?” “胡莺莺是‘霹雳夫人’的弟子,那女怪物现住胡家堡,如果她反对或是看出什么破绽,后果就非常严重了。” “她已经离开胡家堡,目前人在洛阳。” “噢!”司徒明月显然不知道这回事。 “我们谈话暂时到此为止:现在送你出去,照着指引的光走。”声落,不远之处突然亮起一点跟萤火虫差不多的惨绿光晕,不知是珠光还是磷火,装置很巧妙,光点从一个聚光罩子里发出,只向后照,看不见持光之人。 光点开始移动。 司徒明月没有探究的意图,举步跟着光走。 经过三转两弯,脚-下感觉到有石阶向上,光点突然消失,斜上方有一蓬朦朦白光渗入,借着这白光,司徒明月的眼睛开始管用,隐约中看出上升的石阶,白光中的草影,上面就是出口,白光是月光。 脚步加快,钻了出去,一看,是在另一座长草纷披的土丘之后,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有种重生出天的感觉。 呆了一阵之后,他举步下山,没有施展身法,心头一片泥泞,神火教主的“定心丹”使他变成了带镣烤的犯人,作为接棒人的应许对他毫无诱惑,本来是有极好的打算,想不到弄巧反拙,反而受制于人。 走没多远,眼前是一片堆堆累累的杂莽乱坟。 蓦地,一个声音从乱坟之间传出:“站住别动,不要转身,也不要做出任何动作。” 司徒明月止步不动。 “你怎么突然消失不见?” “我中计陷入了墓穴。” “情况如何?” “恐怕不便说,对方插了许多旗子。” “全撤走了。” “哦!”司徒明月把人墓穴与神火教主交谈的经过说了一遍,远看,他仿佛是木立着发呆,稍稍接近,他似乎在自言自语,绝看不出他是在与暗中人交谈。 “定心丹,这倒是头一次听说,不要紧,总会有解除之道的,江湖上还没多少事可以难得了本人,没看出神火教主的形象?” “没有,墓室里完全无光。” “也猜不出来路?” “无从猜起。” “现在先别管这些,我们原先的计划不变,将计就计,一石数鸟,要特别谨慎,不能露出破绽,这帮子全是难缠的角色,今晚来人不少,可能马上就会找上你,好生应付,本人目前还不打算跟他们斗,先走一步。” 声音顿寂。 司徒明月又举步。 路是弯曲的,盘绕在新坟旧冢之间,如果施展身法走直线,可以缩短一半以上路程;司徒明月并不想缩短行程,所以顺路走,他知道哪些人会找他,而他也必须面对这些人,这是他计谋的一部分。 拐了两个弯,路边矗立着一条怪影,丈来高下,就像是鬼怪故事中所说的山魈怪客,他心中一动,放缓脚步,仔细一注视,原来是一个人站在断了上半身的石翁仲上。 他故作不知,继续挪动脚步。 人影如飞絮般飘落路中。 司徒明月只好止步。 现身的是个须发俱白,目闪绿芒,手握藤杖的怪老人,那张脸就像绿制的塑像在完成之后被顽童在脸上抹了一把烂泥,瘰疬斑斓,月光下看起来更加可怖,足可把一个胆小的人吓死,根本就不像是人,说是鬼也是鬼中的恶鬼。 司徒明月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暗中蓄势戒备。 “小于,老夫等你多时了!”怪老人先开口。 “老前辈。”司徒明月赶紧施礼,他听出这恐怖的老人正是指点过他剑术闻声而不见人的神秘老者:“请问有什么指教?” “上次指点你的剑法仍有破绽,不够严谨。” “嗅!老前辈的意思是……” “重行指挥改正,同时传你一招老夫所悟的剑法。” “谢谢老前辈!” “把剑给我。” “这……”司徒明月迟疑。 “快,趁现在没人。” 司徒明月双手把剑连鞘递了过去。 怪老人接在手中,眸子里绿芒连闪道:“小子,此剑老夫暂时代你保管,等某些情况澄清之后再还给你。” “老前辈!”司徒明月沉默了许久:“老前辈既然这么说,晚辈只有从命。” “很好,你可以走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不能走!”随着话声,一条人影从三丈外的一座土堆之后现身出来,只一晃便到了路边,赫然是“青竹老人”。 “前辈!”司徒明月躬身。 “好小子,你为什么跟我老人家避不见面?” “希望前辈能谅解,晚辈是情非得已。” “说个道理我老人家听听。” “前辈,目前不能说。” “胡放屁,什么不能说,你到底在捣什么鬼?” “前辈,晚辈得马上走,否则……晚辈苦心孤诣安排的计划就将付之流水。” 现在轮到“青竹老人”沉默了,他在想问题,许多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司徒阴月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种种迹象似乎完全无理路可循,说是真,却又违情悖理,说是假,偏又没有事实可资佐证,老姜也有不辣的时候。 司徒明月声音微带激动地道:“前辈,非常失礼,晚辈非立刻离开不可。”身形一弹,闪电般向山下掠去。 “青竹老人”大喝一声:“好小子!”作势就待…… 怪老人抬手道:“老哥,让他走。”-“青竹老人”顿了顿青竹棍,气呼呼地道:“这小子居然敢跟我老人家玩游戏,下一次逮到非好好打他一顿屁股不可。” 话锋略停又道:“他肯乖乖交出雪剑这倒是大出我老人家意料之外,照他平日的德性,应该不会这么好说话,我说老小于,这小子把我给弄糊涂了。” “老哥,迟早会水落石现的,风不变没来?” “那老小子说不想膛这混水。” “他跟封树人是莫逆之交,不想代友报仇?” “这点他没明确表示,我糟老头觉得他变得很多。” “怎么说?” “十几年前的风不变急公好义,疾恶如仇……” “人老了总是会变的,当然,也许他有他的打算,且不谈他,金老四到崤山去找打铁的怎么不见影子?” “嘻!赶到了,那不是……”用手遥遥一指。 两条人影一先一后奔上山来。 很快到了现场,前面的一个须发如银,头顶挽着朝天髻,短衫芒履,手里提了个乌光发亮的葫芦,后面的是金老四。 “打铁的,你果然出山了。”“青竹老人”大乐。 “莫三白,你这老不死居然跟我要这一套……” “不耍点手段你肯出来?” “臭美,你以为我是被你耍出来的?告诉你,这小子一人山我就知道是你打发来的,我的窝只你知道,他不摸就能找到,居然还带了我生平最喜爱的陈年潞酒逗引我,你老不死的这一套我清楚得很,太幼稚。” 金老四在一旁耸肩笑笑。 现在是三个老怪物大会串。 “南宫兄,久违!”怪老人抱拳。 “别提名道姓,叫打铁的比较顺耳。” “哦!好!不过这也只是掩耳盗铃而已,除非不提打铁的三个字,有心人一听便知道指的是‘顽铁大师’南宫宇,因为当今之世打铁的只有一个……” “你不能少说几句!” “当然可以!” “那小子不是来赴神火教主之约么,人呢?” “刚走!”“青竹老人”接过去回答:“他留下了东西,现在看你打铁的如何处置。” “他把雪剑留下来?” “对!” 怪老人把司徒明月留下的雪剑递给南宫宇。 南宫宇接在手中,掂了掂,按簧抽剑,剑身离鞘半尺,怪叫道:“你两个都是白痴,愈活愈回头了。” “什么意思?”二老异口同声。 “这种事只能骗你两个有眼没珠子的。” “打铁的,你少卖乖,有屁就放,别憋着了。”“青竹老人”横眉竖眼。 南宫宇把剑全拔出鞘来,抖了抖,转身,剑尖指着金老四道:“小于,拔刀,准备接剑保命,听好,是保命,所以你必须要用吃奶的力气,压箱底的功夫。” 金老四退后一步,怔住。 “打铁的,你到底在捣什么鬼?”“青竹老人”横起竹棍。 “站远些,不干你老不死的事。” “谁说不干我事?” “我说的!” 金老四似乎倏有所悟,跨前一步从怀中拔出在崤山宝地里南宫宇送他的那柄短刀,刀身映着月光,发出青色寒芒,集丝成蓬,变成了一轮森寒刺目的光晕,奇兵宝刃,武林罕见之物,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来。 “好刀!”怪老人脱口赞了一句。 “嗬!原来是这样。”“青竹老人”收棍退开。 “小于,预备!”南宫宇沉喝了一声。 金老四倒刀肘后,看姿态他是玩过刀的。 雪剑挥出,很平常的一记砍劈。 顺理成章,金老四用拐刀急格,使上了全力。 “呛!”地一声,雪剑竟然齐腰而折,剑尖的一截掉地。 “啊!”三人齐发惊呼。 “这怎么可能?”金老四的斗鸡眼挤在一起。 “剑是假的!”南宫宇抛去了另外半截断剑连同剑鞘。 “假的!”二老栗叫,怪老人目中绿芒大盛。 “哼!假是假,倒是很花了一番工夫,表面看几乎可以乱真,这小子为什么要来这一套?”说着把剑掼在地上,“老不死的,我把他郑重托给你,你不但控制不了他,居然还被他摆弄,未免太丢人现眼了吧?” “打铁的,少翻舌头,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下山,先设法逮那小子,打一顿竹棍再问口供。” “还有,据老四说,司徒明月今晚赴约是要决定是否加人“‘神火教’结果如何?” “不知道,那小子突然失踪又出现,不知捣些什么鬼?” “那走吧,下山再说。” 山脚下。 距上山的小道约莫一箭之遥,有一栋没有主的破败石宅,顶塌墙歪,据当地人说,是一次大地震摧毁的,因为罹难的人太多,所以幸存的放弃重建,迁地为良,就让它这枯宅荒废下来,变成了鬼丘产物的一部分。 此刻,月色凄迷。 在断墙边一块野草无法完全侵盖的石板地上停了一顶红色轿子,轿边不见人影,就这么一顶孤零零的轿子。 空气冷寂,境地略显阴森。 三条人影来到,一男二女,在轿前丈许之处止步。 男的赫然是司徒明月,女的是“霹雳夫人”的两名弟子大红与小红,看样子司徒明月是被她俩半路截来的。 轿子里坐的不用说便是“霹雳夫人”了。 “老前辈相召不知有何指教?”司徒明月抱拳为礼。 “你是赴‘神火教主’之约?”她没用霹雳之声。 “是的!” “结果如何?” “对方的目的是要笼络晚辈力口入神火教。” “你答应了?” “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你随身的剑呢?” “已经交给青竹前辈。” “你会这么听话?” “虽然晚辈别有苦衷,但他老人家的话斗胆也不敢违抗,当然只好乖乖地双手奉上,不要说剑,就是要晚辈的命也不会皱眉。” “很好,很好,我今晚就是要你的命的。” “老前辈……”司徒明月后退一步。 大红小红在司徒明月身后站成了犄角之势。 就在此刻,已经有两拨幽灵似的人影由先后不同的方向飘进了破宅。 “司徒明月,你准备反抗么?” “老前辈为什么要晚辈的命?” “因为你该死。”声音之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晚辈什么地方该死?何事该死?” “别跟我老婆子装蒜,你心里比谁都明白。” “晚辈不明白。”司徒明月的声音也很冷。 “好!不教而诛谓之虐,我老婆子就数出来。”顿了顿,才以更冷厉的声音接下去道: “莺莺那丫头对你一片痴心,她一向任性没听我老婆子的话主动去找你,你居然用最卑鄙的手段在酒里下了‘梦无痕’的迷药把她迷倒,然后带她到天香楼跨院你所包下的房间企图对她非礼,幸亏被人凑巧撞破,才保全了清白……” “是那叫纪大妞的姑娘向老前辈告的状?” “不错,你不否认你的恶行吧?” “否认!”司徒明月断然回答。 “你能赣得了?” “老前辈,这不是赖,晚辈并非无行的武士,与胡姑娘之间只能说是一种误会,而这误会在目前不能加以解释,至于纪大妞……她的居心老前辈应该非常明白,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这对她有利。”。 “你是说她故意造谣生事?” “至少大半不是事实。” “关于‘梦无痕’迷药你怎么解释?” “晚辈连听都没听说过。” “莺莺的酒量比你并不差多少,她怎么会醉。面且是醉得不省人事?” “这……晚辈不知道,晚辈跟她见面时她已经自酌自饮了一阵子,而且晚辈是第一次跟她喝酒,不明白她的酒量,更不知道双方见面之前她经历了什么情况。” “照这么说,你完全没有责任?” “晚辈的心可以对天。” “好,我老婆子暂时相信你,你抱她上过床,不管对她傲了什么,有了肌肤之亲是事实,你准备怎么交代?” “这……老前辈的意思是……” “你并不呆,应该想得到。” 司徒明月沉默了半晌,寒星似的目芒直照轿门,然后-个字一个字地吐语道:“晚辈决意娶她以示负责。” “你这是由衷之言?” “是的!” “那你在柳漱玉坟前所作的誓言呢?” “这个……老前辈,当时……乃是情势所迫,不得不然,晚辈深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圣人之训,岂能轻率誓言终生不娶。” “嘿!”一声冷笑自侧面的破墙之内传出。 “什么人?”大红喝了一声。 人影如飞絮般飘出,朝轿子步去。 大红小红双双弹身截止。 突然而现的赫然是其貌不扬的村姑纪大妞,她的两眼直望向司徒明月,对大红小红连半跟都没瞧,脚步也没稍滞,根本就不把两人放在眼里。 “站住!”大红暴喝。 “别动!”小红附和。 纪大妞双手左右一挥,大红小红齐齐闷哼了一声倒撞开去,紧接着是怒哼,双双回扑。 “退开!”轿子里传出霹雳之声。 大红小红立即刹势。 纪大妞站到了轿子与司徒明月呈三角点的位置。 司徒明月作了个弹身的姿势但没有动,又回复直立,眸光黯了下去,显然他是作贼心虚,他的一切作为纪大妞是目击者,他做梦也估不到纪大妞会在此时此地现身,对他可说是致命的威胁,但还有他更想不到的…… 轿子正后方的残墙破窗之后,隐伏着两个人,“青竹老人” 和金老四,两人用极低的声音在交谈“小子,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是相当复杂,小的老是觉得不对劲。” “说说看。” “司徒大侠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果说他心志受制却又不像,最明显的理由是他的眼神正常,言行又违情悖理,尤其刚才霹雳前辈指出他对胡姑娘施用了‘梦无痕’迷药,他哪来的迷药?” “小子,刚才提到的天香楼……” “是的,司徒大侠的落脚处,说是包了一个整院。” “你马上进城,搜他的住处,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好!”金老四立刻退离破窗。 又两条人影靠过来,是怪老人和“玩铁大师”南宫宇,两人朝窗外空地望-了望,南宫宇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打铁的,沉住气,我们只管看。”“青竹老人”悄声说。 “希望我不是瞎了眼选错人!”。 “难说!” “老不死,你……” “嘘!”“青竹老人”立刻止住南宫宇。 空地上纪大妞仍旧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司徒明道:“司徒明月,看你人模人样,想不到是头禽兽,颠倒是非,混淆黑自居然不会脸红,你连做个江湖下三烂都不够格,你这种货色让你活着是祸害。”刻毒,丝毫不留余地,把司徒明月说成半文不值。 “纪大妞,你又算什么货色?”司徒明月语寒如冰。 “女人,但堂堂正正。” “你不忿我要娶胡莺莺!” “你在放屁,一个能自毁誓言的人根本不配立足武林,也不配称为男人,柳漱玉有灵会值你的假誓应验。”说完,偏脸向着轿门:“前辈,晚辈斗胆进言,希望您不要害了胡莺莺,狼子野心,绝非托身的对象。” “纪姑娘,我老婆子自有定见。” “晚辈今晚非要他死不可。” “不可以!”这一声炸雷足可传出半里远。 “前辈要保护他?” “即使他该死也轮不到你下手。” “哈哈哈哈!”司徒明月狂笑了几声:“纪大妞,你自量些,你所倚恃的不过是邪门阴功,要杀我司徒明月你恐怕还办不到。”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司徒明月当然深明此理,尤其纪大妞的阴功相当可怕,杀人伤人只在举手之间,是以在最后一个“到”字刚刚出口余音未了的瞬间,双掌倏扬,一蓬暗器电闪罩向纪大妞。 司徒明月用暗器伤人从前还没听说过。 “卑鄙!”纪大纽怒骂亮掌,亮掌比骂声快了那么一点点,没有风声,也没有劲气,激射的密麻暗器在临近目标的瞬间,突然失去了劲道,又仿佛碰上一道无形的墙,纷纷掉地,可以看出尽是些针刺一类的细小暗器。 也就在失速暗器掉地之际,司徒明月飞风而逝。 怯敌面逃,也是前所未有的事,在场的不论明暗,谁也料不到司徒明月会来这一手,没有人去追。 “逃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纪大妞顿脚。 “这筒直不像是司徒明月。”轿子里传出来霹雳声。 纪大妞弹身离去。 “起轿!”轿子里传出的声音不再震耳。 大红扬了扬手。 四名赤膊大汉和一名少女从墙角拐了出来。 少女是胡莺莺,她直赴轿边:“师父。” “你都看清楚了?” “是的!” “你有什么感想?” “弟子……不知道。” “傻丫头,你对他还不死心?” 胡莺莺无言。 四名赤膊大汉已经在抬轿位置。 “走!” 轿子上肩,一行人轿冉冉而去。 隐伏在破宅中的人也悄然撤走。 距天亮还有一个更次。 整个洛阳城在沉睡中,唯一还在活动的是更夫和城孤社鼠之类的宵小,不管是正当职业或是犯法勾当,夜是他们的世界。 月已沉没,夜幕深垂,昏昧的街灯点缀着空寂。 天香楼后进的小跨院漆黑一片―― 旧雨楼扫描,imbruteOC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