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石燕完全没心思上班,好在她上班也没什么事干,即便有事干也是不需要动脑筋的事,所以她有大把的时间想自己的心思。那天她心里都是孩子的事,她以前没怎么敢多想这事,怕物极必反,乐极生悲,想多了,把指标给想跑了。现在拿到指标了,已经有个黄本本在握了,感觉上就像是给孩子上了户口一样,胆子一大,思想就像一匹野马,狂奔起来。
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孩子的性别问题,她以前是很希望生个男孩的,因为她觉得男孩多半像爸爸,女孩多半像妈妈。也许她在女同胞中间只算一个“中上”,但卓越在男同胞中间完全可以算个“上”,不论是长相还是智力都是如此。如果能生两个,那最好是一男一女,但既然只能生一个,那她就愿意是个男孩了。
不仅如此,她一向觉得做女人很辛苦,很吃亏,不说别的,每个月都要“倒霉”那么几天,就给女人平添无数麻烦,不光是人不舒服,还有好多的禁忌,这不能干,那不能干,生活上工作上都有很多不方便。女人还有个**在那里坏事,她记得在那里看到过,说人的身体里几乎每个器官都是有用的,只有盲肠和**,对身体没一点用处,搞不好还会坏事。她从她妈妈那一辈听来的有关生孩子的事,似乎没一个不说痛得要死的,个个都是鸡喊鸭叫,发誓再也不生了,而男人就不用受这些苦。
但现在她的想法全变了,她热切希望生个女孩,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很难担保孩子不踏卓越的代,谁知道他会把什么遗传给孩子?虽然他那事姜阿姨要负很大责任,但最初引起那事的,不还是卓越自己吗?如果换个老实点的孩子,胆子小点的孩子,即便“知事早”,也不会跑去偷看姜阿姨洗澡上厕所,那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既然他就是这么个苗子,那即便他没遇到姜阿姨,说不定也遇上了一个蒜阿姨。或者更遭,姜啊蒜的都没遇上,于是天天在外面打游击,逮住谁是谁,结果成了**犯。
如果生个女孩,就不会有卓越那样的麻烦,女孩知事不知事,都不会有那种冲动,又怎么会偷看保姆洗澡呢?她回想她这一生,好像从来没有过想偷看男人洗澡的念头,哪怕是私下里都没有过这种念头。男人洗澡有什么好看的?用“洞洞拐”那边的话来说,男人身上油腻腻的,洗澡的水脏得可以肥一亩地。男人身上长着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还用得着冒犯法的风险去偷看?
她也算过来人了,也品尝过**高潮的滋味,从身体的感受来讲,那的确是一种别的感受都无法代替的快感,有人用掏耳朵来比喻那种感受,还有人用挠痒痒来比喻那种感受,但她觉得都不是,没有什么感受跟那种感受是一样的。但她也没觉得那感觉就值得人们为之冒险犯法,**对她来说,还比不上心心相印的关怀和爱护,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在乎她,关心她,爱她,她一定会感到悲伤,但如果仅仅是没有人给她带来快感,她到不觉得有多可怕。
遇到卓越之前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过**,更别说高潮了,她不也活得挺好的吗?高潮这事,你要比作人参燕窝都行,吃了大补,益寿延年,但人的一生中如果没有吃过人参燕窝,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卓越说女人品尝三次高潮就会上瘾,她已经品尝了不止三次了,她怎么没上瘾?
所以她无法理解卓越为什么要跟姜阿姨做那种事,在她看来,只能是他意志薄弱,存着严重的侥幸心理,只要没人发现就放纵自己一下。所有知法犯法的人都是存着侥幸心理:我做得这么隐蔽,怎么会有人发现呢?只要没人发现,做做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等到被人发现了,抓住了,他们也不会检讨自己,反而恨那发现他们的人。
她无法体会男人冲动起来究竟有多难熬,是不是不释放就要爆炸?应该是不会的吧,不然的话,这世界上不知道该有多少人早就爆炸了。如果男孩都是中学左右“开知识”的,那离他们结婚的那一天还远得很,也没见几个爆炸的嘛?
卓越自己也上过大学,那时候应该是没法跟姜阿姨做那事的了,但他不也活下来了吗?难道他在K市找了别的什么阿姨?如果他经常性地找,天长日久地找,难道不会被学校发现,被他的同学发现?也许他就是因为被K大那边的人发现了,才避到D市来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也许大家都知道卓越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她不知道。知道的人都不理睬他,他只好来骗她这个不知底细的人,根本不是爱上了她什么,而是看中了她好骗。你看他说的,“你胸也不高,屁股也不大”,而且他说话总是一口一个“你们女人”如何如何,既然他这么瞧不起女人,瞧不起她,他还要来追求她,那肯定就是因为他做贼心虚,知道自己找不到什么更好的人了。
她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人算计了,不知道那次楼道偶遇是不是卓越一手策划的,应该不是,因为卓越不知道他们那时会去那里,不可能先知先觉地设计好了。但是从他撒谎说钢厂在抓黄海起,他就是有计划有步骤的要把她搞到手了。后来他故意很久不理她,又追到火车上去,跟到她家里去,一步一步地逼着她献手,献口,到最后的献身,连孩子都是他使计让她怀上的,他自己也承认了。
他们的同居,也是他早就策划好了的,他让她跟姚小萍合住,而姚小萍有严谨这么一个男朋友,肯定要在寝室幽会,卓越就可以用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搞到他家去住,在别人眼里他们就跟夫妻一样了,等到发现怀了孕,他马上把结婚证搞来了,还积极地跟她回“洞洞拐”去举行婚礼,让那边的人也知道他们是夫妻了。
以前很仰望他的时候,她对他做的这一切都很感动,觉得他这么出色的人,能这样爱她,真是不简单。现在知道他的底细了,就发现他这样做只是因为她好哄,既然别人都知道他的底细,哄不住,那他只好来哄她了。
她心虚地四处望了一下,想看看别人是不是都在暗中嘲笑她。她感觉大家似乎都有点心照不宣的神情,特别是那个小田,肯定老早就从胡丽英那里听说了,看见她像个傻瓜一样每天跟卓越在一起,肯定在心里把她鄙视得一文钱不值。
她越想越烦,决定今天不去赴宴了,免得继续丢那个丑。五点还差一刻的时候,她就跟着一些溜号的人往楼房外面走,想趁卓越到来之前溜掉。她平时是不敢这样溜号的,虽然不少人都是提前十五到二十分钟下班,但她是新来的,有点不敢放肆。今天也顾不上了,溜了就溜了吧,免得被卓越撞上,死缠着她去上餐馆。
她刚从楼里出来,就看见卓越已经来了,叉站在他的摩托上,手里拿着个报纸类的东西在看。他似乎狠狠打扮了一下,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茄克,黑色的长裤,黑色的皮鞋,一身黑,只有衣领是白的,头发似乎也修整过了,肯定吹了一下的,很飞扬的感觉。
这件黑皮衣,她只在挂衣柜里看见过,但从来没见他穿过,好像还有很多衣服都没见他穿过,可能是因为他们几乎没约会过,一上来就同居了,每天她去上班的时候,他都还在睡觉,等到她下班回来,他早就上完课回家了,她看见的他,都是穿得很家居的,天热的时候就是一条短裤,背心都懒得穿,天凉了,就穿着棉毛衫棉毛裤,没有个形状。
今天他这么一打扮,把她晃得头一晕,还好他没带墨镜,不然的话,简直就像电影明星了。她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他,发现过路的人都在看他,像看电影明星一样,令她想起那次在火车站,他穿着海蓝色的衬衣,扎在浅色的长裤里,戴着墨镜,鹤立鸡群地那么一站,也是引得过路人注目观望。
有那么一刻,她差点走上前去,让他把她揽进怀里。但她没法忘记亲眼看见的那一幕,眼前这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一下变成了那个狼狈不堪地往裤子里塞那玩意的丑陋形像,她不由自主地往他那个地方望了一眼,当然是在裤子里藏得好好的,但她仍然觉得自己看见了那个软缩的家伙。
她不声不响地退回到楼里,希望他等久了,不耐烦了,自己会走掉。但她刚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小田就跑来告诉她:“喂,下班了,你怎么还不走?小卓在外面等你呢――”
她觉得小田的笑非常诡诈,肯定是在嘲笑她身在泥坑还不自知,她冷冷地说:“他不是在等我――”
小田好奇地看了她几眼,消失不见了,过了一会,又跑回来,气喘吁吁的:“他是在等你,我问了他的――”
她回答说:“噢,知道了,谢谢你。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小田又消失了,这回没再跑回来,但卓越很快就上来了,站在她办公室外,敲了敲开着的门。
她装做刚知道的样子,抬起头,抱歉说:“对不起,今天不能跟你去吃饭,我还有点事没弄完,等着要的――”
他走了进来,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说:“还有多久?我等你。”
她装模作样地整理表格,他拿了张报纸看起来。过了一会,他说:“我今天去几家医院打听了一下,还是觉得市一医院的妇产科最好,不过听说他们俏得很,要排队,过两天我去找找熟人――”
她推脱说:“你别管这些事了吧,我去哪个医院生还没定――”
“医院一定要找个好点的,对大人小孩都有好处,这些事你别赌气,也别逞强,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应该从大局出发,为孩子着想――”
她懒得跟他多说,他总是有很多大道理的,而且他的大道理都是对别人的。她愤愤地想,你这么为孩子着想,为什么不为了孩子忍忍你那包脓,而要跟姜阿姨做出那些丑事来?你那时为孩子着想了吗?
他好像猜出了她的心思一样,放下报纸,望着她,很诚恳地说:“燕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我是个意志薄弱的人,放纵了自己的――欲望,但是我并不是个――下流的人,我知道错了,也在改正,你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她不吭声,他又说:“我这个人轻易不许诺,但只要是我说了的,我一定会做到,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我都会做到,你可以走着瞧。”
她想,你威胁我?我怕你?她昂然道:“你不用威胁我,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记恨心很强的人,你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已经把遗书都写好了。你想干什么,你看着办吧。”说着,她就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他跟过来,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向你发誓。我说过我一生都不会背叛你的,我就一生不会背叛你。你可能觉得我已经背叛了你,但我――那不是背叛――我的意思是――我以前――觉得我――那不是背叛――因为我并不是出于――感情――我也没――跟她做――夫妻的事――但是既然你觉得那是――背叛――那我就按你的――想法――所以请你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做――那样的事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