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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迷惑

  “若涵,你没受伤吧?我来接你回宫。”来人关切的问。

  虽是相似的面容,可惜是不同的两个人,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没事,多谢三阿哥关心。”

  天已经大亮了,周围的山峰在阳光的照映下,错落有致,层次分明,正可谓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美景美色虽犹在,心情已和上山时大不相同。

  下山途中,弘时倒是不停的找话和我说,可是我连应付他的心情都没有,只有“嗯”、“啊”的回应几声。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诚然如此,若不是弘时紧紧的拉住我,好几次差点就滚下山坡了。对于他的保护,除了笑容,我给不了他什么。

  到了山下,昨天送我而来的马车果然不见了,看来齐妃的本意是将我留在山上自生自灭的,没想到却被他的宝贝儿子坏了好事。齐妃这样子对我,是该找个机会反击了。

  马车没了,要怎么回宫成了个大问题,弘时是骑马来的,而我不会。

  在现代的时候,基本没机会接触到这种庞然大物,可能上马对我来说就是个挑战。

  弘时已经跃上了马背,伸出手,示意拉我上马和他共乘一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

  弘时的手搂住我的腰,我微微颤抖了一下,向前靠了靠,马座上狭小的空间弄的我很不自在,我只有拼命的往前挤,试图离他远一点。

  “你很怕我?”弘时有些不悦

  我惶恐的回道,“奴婢从未骑过马,有些紧张。”

  “呵呵,以后我会经常带你去骑,很快你就可以自己掌控了。”他的手在我腰间搂的更紧。

  我不安的摇了摇头,这三阿哥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三阿哥,奴婢仅是个宫女,不敢牢您这么挂念。”

  “很快就不是了,回宫后,我就求额娘将你赐给我,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看谁还敢说你是个宫女。”他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也不问问我是否愿意。

  我心中一急,差点跌下马去,“请三阿哥收回成命。”

  “你不愿意?为什么?我堂堂一个皇子难道还配不上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耳朵震的隐隐发痛。

  “三阿哥是人中之龙,奴婢怎敢嫌弃,只是齐妃娘娘怕也做不了这个主。”我心中笃定齐妃断不会答应。

  他一脸的不以为然,“额娘会帮我的,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

  “你哪来那么多话,,乖乖的等着嫁给我吧。”他打断了我的话。

  看他得意的样子,我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现在只有祈祷齐妃不会答应这件事。

  晌午时分,我们回到了皇宫。齐妃看到我灰头土脸的样子就没有多说什么,示意我回屋去休息。我原本以为即便不再次受罚,也会挨顿臭骂,齐妃现在的平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匆匆梳洗后,我一头扎在了床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伺候完齐妃的早膳,我开始给她梳妆。

  “今天是你最后一天伺候我了。”齐妃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让我卒不及防。

  她淡淡的说道,“皇后娘娘宫里的春兰到了年纪这几天就该放出去了,储秀宫那里人手短缺,昨儿个来我这把你要了去,一会你就去那吧。”

  我松了一口气,我本来以为齐妃要将我赐给弘时才会说什么最后一天这种话的,原来是皇后娘娘替我解了围,但让我纳闷的是皇后为什么要帮我,我只见过她一次,而且她当时的态度也并不怎么友好。

  收拾好东西我走出了永寿宫,想想挺有意思,来宫里一年多,去过的地方还真不少,先是住在太医院,再去乾清宫和养心殿,后来又来了永寿宫,现在又被调去储秀宫。

  伺候过的人也不少,皇上,妃子再加皇后。如果我能回到现代,除了做回老本行,还有两个职业我也能胜任,一是导游,故宫一日游的资深导游,专门带人参观后妃的寝宫,还能介绍的头头是道。

  第二个是写小说,书名可以叫做《我在清朝当宫女的日子》,吸引一群纯真少女去买书,说不定还能发笔小财,想到这里我不禁“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说出来让大家也一起乐乐。”一个修长的身影拦在我面前。

  “让十三爷见笑了,您这是往哪去?”这么糗的事当然不能说出来。

  十三笑了笑,“四哥有事召见我,你这又是去哪里?”

  看来十三还不知道我这几天的遭遇,“我被皇后娘娘要去了,现在往储秀宫去呢。”

  “真亏的你还笑的出来,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十三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下。

  “我这不是苦中作乐嘛,再说了人乐观一点才有希望,整天哭丧着脸还指望别人同情吗?”虽说去皇后那不见得比在齐妃这舒坦,不过至少可以躲开弘时的纠缠,他是我现在最怕见到的人。

  “那你去吧,有时间我再来看你。”十三爷叹了口气。

  储秀宫已近在眼前,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皇后那拉氏优雅的靠在椅子上,面容装束一丝不苟,纤纤玉手握着茶杯,仪态万千的抿了一口水,我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皇后,那架势那气度还真不是一年两年可以练出来的。

  请过安后,皇后不冷不热的丢了几句话给我,“你在我这储秀宫平时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行。”

  “奴婢听明白了。”当初齐妃也是要我做好自己的份内事,要我记着自己的身份,结果呢,莫名其妙的被惩罚,还差点把小命断送在落云山上,我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嗯,还有,你要记着,该是你的福分跑不了,凡事别太苛求,无论什么事都是需要时间的。”皇后又加了一句。

  “奴婢记下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皇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对我是好心还是坏意,这些我都一无所知。在这个深宫里,到处充满了危机,活的真是太辛苦了,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用以前的那种方式来生存,也不能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问题,我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处了几日,我也渐渐适应了储秀宫的生活,了解了皇后的一些日常的小习惯,例如她喜欢吃甜食,每天午膳后一盅燕窝银耳羹成了她雷打不动的嗜好,而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会做些新鲜的玩意,于是这差事便落到了我的头上。

  对于做甜品其实我并不太在行,请教过御膳房的高公公后,如今也算是能像模像样的弄出点名堂来了,这不,我端着刚炖好的红花冰糖银耳羹给皇后娘娘送去。

  前厅内,皇后一脸的凝重,而刘公公正附耳对皇后说着什么,隐隐约约我听到刘公公说“万岁爷病重”之类的话,我的心猛的一震,手一滑,碗盅应声而落,摔了个粉碎。我连忙跪了下来,“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马上收拾。”

  我的手在不停的捡着碎片,脑子却不断的胡思乱想,他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为什么刘公公要弄的那么神秘,我的心乱成了一团,可脸上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

  “你起来吧,叫其他人来收拾,”皇后突然出声,“你跟我去养心殿。”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警觉的看了看她,皇后的表情告诉我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我低应了一声,跟在皇后后面走出了储秀宫。

  养心殿外的侍卫全都正襟站立,一批批的太监宫女进去了又出来,出来了又进去,看来确实是遇上了麻烦事。

  我和皇后快步迈进养心殿,胤禛侧卧在龙塌上,原本红润的脸颊如今变得非常苍白,才几天没见到他,他怎么消瘦成这样?爹、欧阳闻人还有其他几个太医紧张的围在胤禛身旁,不时的窃窃私语着什么,见到皇后忙跪下请安。

  “皇上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堂堂太医院的院使和左右院判还不能出个方子吗?”皇后平时不太说话,可现在却让人不怒自威。

  没有皇后的吩咐,爹和几个太医都不敢起身,唯唯诺诺的谁也不愿回答。

  “冷清秋,你平日里最得皇上的信任,你来说。”皇后指明要父亲回答。

  父亲跪上前一步,吐出了几句话,“启禀皇后娘娘,非老臣等故意拖延,只是万岁爷这病来的蹊跷,我们几个人有不同的意见。”

  “什么意见,但说无妨。”皇后在椅子上坐定。

  父亲思忖了片刻,缓缓说道:“左院判和其他御医觉得皇上只是偶染风寒,但老臣认为万岁爷并非是偶染风寒,而是寒热重症。”

  父亲此言一出,惊的我慌了手脚,寒热重症又名疟疾,主要症状是发冷和哆嗦、高热和大汗,在现代社会,疟疾并不可怕,因为西药的引进已经填补了中医的空白,可是在三百年前,医药短缺,这病要治愈很难,更多时候靠的是病人的意志力。寒热重症和一般的风寒在表面上很难区分,没有诊脉之前我也给不出定论。

  “冷清秋,你确定是皇上得的是寒热重症?”皇后听了父亲的话有些急了,声音都变了。

  父亲点了点头,“依老臣几十年的经验来看,皇上确实是此病。这病拖不得,请娘娘尽快下旨。”

  皇后略一沉吟,“好,我信你,你立即开方抓药,”她转向我,“若涵,你在这里伺候皇上用药。

  我感激的看了皇后一眼,如果之前我对她的恭敬只是碍于她皇后的身份,那这次确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众人走后,我坐到胤禛的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再握住他的手,凉的很,果然是寒热重症,父亲的诊断没错,就是不知道他会开什么样的方子。

  我刚要抽回手,胤禛已经将我的手牢牢的抓住,“别走”,他的声音都嘶哑了,怕是烧的不轻。

  “我不走,我去打块帕子给你敷着,马上就来。”我怕弄伤他,试图轻轻的抽回手,无奈他还是紧握着不放。

  “别走,你呆在朕的身边,朕觉着踏实。”他的无助让我心疼,我不由自主的反手握住他,我愿意一直一直的被你牵着,一路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胤禛的头上密密麻麻的冒出了层层汗珠,我忙卷起袖子的一角给他擦去汗水,他的额头烫的咳人,手却冷如冰块,唇鼻已有疱疹渗出。

  “朕,觉得好渴。”他喃喃低语着。

  我连忙回应,“皇上您躺着别动,奴婢去倒些水来。”

  以往的他一直是雷厉风行、威风八面的,我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般的虚弱。

  我倒了水来,轻轻的扶起他的身体,用自己的肩膀承受住他的重量,再把茶杯凑到他的嘴边,“来,慢慢喝。”

  才喝了一口,胤禛呛了一下,大声的咳嗽起来,我慌忙放下茶杯空出手来在他的后背拍了几下。

  咳了好一会胤禛才回过神来,没想到他居然对我说了一声“谢谢你。”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万岁爷您……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

  他伸出手拭去了我的泪水,“哭什么,朕没事,朕一定能撑下去。”

  “您不会有事的,”我把他的手紧紧的抓住,“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去把王一忠叫来,”他指了指外面,“朕有事要交待他。”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现在交待的,等病好了再说不可以吗,不过我终究没有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还是出去把王公公叫了进来。

  “王一忠,朕的病情千万不能传出去,对外只能说朕偶染风寒,所有王公大臣若有递牌子上奏,你一律挡掉,若是泄露出一句半句的,朕拿你是问。”胤禛努力支起身体吩咐道。

  “万岁爷,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处理。”王公公先是愣了下,很快会意。

  我恍然大悟,即便是在病中,他都比我想的周全,如果他得重病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不仅闹的人心惶惶,他的政敌必定也会借机反扑,到时局势就难说了。

  “皇上,药一时半会还来不了,您先休息会吧。”看着胤禛疲惫而消瘦的脸颊,我除了傻等着,其他的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胤禛闭上双目,安静的躺在塌上,但是他的手自始自终紧抓着我不放,由他去吧,只要他的病能痊愈,我今后再也不会和他耍小性子了,我根本不敢想象万一他有事我该怎么办。如果历史的车轮会按照即定的轨迹行进,那么这次他一定能化险为夷,可是我的穿越本来就已经不符合历史了,历史会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呢,若真是如此,我希望遭到惩罚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他。

  “若涵姑娘,药送来了”,王公公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端过药碗,刚想叫醒胤禛,他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再次扶起他,让我靠在我的身上,吹了吹汤药,舀了一勺送到胤禛的嘴里,他皱了皱眉头,紧闭双唇,再也不肯喝第二口。我用手擦去他嘴边残留的药汁,嗔道:“还是皇上呢,连口药都没勇气喝吗?”

  他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说的倒轻松,这药太苦了。”

  “良药苦口,万岁爷总该明白这个道理,”我又舀了一勺,“来,捏着鼻子吞下去,苦味就感觉不到了。”

  他无奈的张开嘴,一口吞了下去,那脸痛苦的跟什么似的,我不禁轻笑出声,对于这样一个不肯喝药的大孩子,我只有不停的哄他。

  “剩下不多了,来,把这些喝了,您的病很快就好了。”我继续哄他吃药。

  “你还有完没完啊,这么苦的药你自己来试试。”他有些不耐烦了,将药碗推到了一边。

  “您不肯喝我就只能喂您喝了,”我涨红了脸,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您可不要后悔。”说完,我把剩下的药全都含到嘴里,凑上前去,封住了他的唇,将药汁一点一点的送到他的嘴里。

  他似乎被我的举动惊住了,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迅速吞下药后,他反客为主的吻住我,丝丝柔情都溶解在这个吻中,我被他吻的快喘不过气来,他一个生病的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我感觉身体像烧起了一把火,从脸上一直烧到了脖子,再烧到了全身。

  他的吻从我的唇渐渐移到了耳垂,接着再到脖子,一路往下移,我的脸越来越烫,身体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由自主的紧紧抱住他。

  他的吻由浅入深,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脸上和脖颈上,使得我无处躲藏。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手慢慢的探向我衣襟的扣子,我慌的手足无措,忽然想起王公公还在屋里,忙用低似蜂鸣的声音道:“万岁爷不可,还有人在呢。”

  胤禛轻笑一声,我才发现王公公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诺大的养心殿就只剩下我和他。

  他伸手摸向我的发髻,扯开结绳,拔掉发钗,我的长发飞瀑而下,披散在肩头,随后他一把抱起我来,将我平放在塌上,他修长的手指解开了我外衣的襟扣,里衣的盘扣和胸衣的系带,衣杉如落叶般件件飘落。

  我全身酥软无力,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胤禛在我耳边喃喃道:“别怕,放轻松点,我会好好待你的。”他的身体渐渐压了上来,我浑身一颤,十年前那不堪回首的一幕跳入我脑海中,尘封的记忆被打开,继父丑陋的面孔也随之浮现。我用尽全力的推开他,“不要。”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我,大概还从来没有人像我这样拒绝过他。

  我心虚的说道:“皇上您尚在病中,不易劳累,应多休息为主。”说完我故意无视他炽热的目光,若无其事的将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的捡起,再一件件的穿上。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我,但他也没有阻止我,等我穿戴整齐后,才算松了口气。

  取过一床被子,我将他严严实实的裹起来,“您休息吧,喝了药出身汗,兴许明天就会痊愈了,奴婢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的。”

  胤禛一直都没有出声,或许他心里把我气的紧呢。我坐到他身边,轻柔的拍着他,哼起了摇篮曲,一时间母性大发,刹都刹不住。

  他在我的安抚下沉沉睡去,我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倦意袭来,我的头一歪,靠在床沿上,眯上了眼睛。

  睡梦中我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惊醒,我连忙直起身子,只见胤禛全身发抖,牙齿打颤,面色苍白。

  “若涵,朕好冷。”我碰上他的身体,他的皮肤起了层层的鸡皮疙瘩,四肢冰凉,我连忙再去取来几床被子,盖的盖压的压,他还是不停的哆嗦,我赶紧抱住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以父亲几十年的医龄开的药方绝对不会有错,按理说一帖药服下去虽然没那么快见效,但是不应该再发病啊,如果连父亲的药都没有用,那我又该相信谁。

  “万岁爷您不会有事的,若涵一定会想办法救您”,沉思了一会,我有了主意,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王公公,麻烦你去请皇后娘娘来。”

  王公公应了一声,片刻之后皇后就赶到了。

  我跪了下来,“奴婢大胆请求娘娘一件事。”

  “什么事,你快说,只要能治好皇上,我都答应,”皇后弯腰将我托起。

  “万岁爷的病情很严重,中药怕是煞不住,恳请娘娘召见西洋画师进宫,或许他们那里有从国外带来的良药。”匆忙间,我只想到了这个方法。

  “西洋的东西真的管用?你能肯定吗?”皇后有些不相信。

  “奴婢也不能肯定,不过可以试一下。”我记得这个时候西方已经有了治疗疟疾的特效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会随身携带的。

  皇后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看来她也是在犹豫不决,毕竟是皇后,凡事都要考虑周全,事关一国之君,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我紧张的等着皇后表态,终于她开了口,“我答应你,但是不能传他进宫,只能你去那取药。”

  我忙不迭的点头,只要能拿到药,什么事我都可以去做,“奴婢这就去了,还请娘娘传太医在此守侯,以防意外。”

  “好,王一忠,你同若涵姑娘一起去,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向皇后娘娘福了福身,转过头看了一眼胤禛,他虽然不再哆嗦,但是下一轮发作可能会更厉害,我得抓紧时间。

  走出宫门的时候碰上了奉旨进宫的父亲,我突然想起映雪的事,忙附耳在父亲耳边说了几句,父亲疑惑的看了看我,吞吞吐吐的想问又不敢问,我也没时间多和他解释了,叮嘱他后便同王公公出了门。

  “有劳公公了,请问那西洋画师如今住在何处?”上了马车我就急急的问道。

  “老奴已经打听清楚,他在城西开了所洋学堂,除了画图听说还教人洋文。”

  半个时辰后,我们抵达了城西,下了马车,我们徒步而行。

  刚走进学堂,就听见后院传来阵阵琅琅读书声,竟然是久未听见的“A、B、C”,真是备感亲切。我们快步走了进去,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间房内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仔细辨认了一下,正是自己要找寻的艾伦。我们径直走了过去,刚到门口,便被一个书童模样的人拦住了。

  “两位请留步,我家主人正在读书,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们有急事求见,烦你通报一下,”求人家的时候还是客气一点的好。

  “你这人真奇怪,我已经说了任何人不能打扰主人,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我家主人的脾气大的很,读书时谁都不能进去,就是皇上来了也一样。”

  还真是皇上的事情呢,我压住火气,正要低声下气的求他,王公公看不下去了,“若涵姑娘少和他罗嗦,我们闯进去看他能拿我们怎么样?”

  “不可,”还没等我阻止,王公公已经和书童扭在了一起,一个要进去,一个不让进,那架势简直和市井无赖差不离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想上前去把他们拉开,屋子里面传来呵斥声,“小六,做什么呢?这么吵!”

  这人边说边走了出来,抬头一见是我,吃了一惊,急忙拱手道:“原来是若涵姑娘,快请,小六,你可真是有眼无珠,连若涵姑娘也敢阻拦。”

  几个月没见,这位大不列颠国画师艾伦的中文水平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刚踏进屋子,我就开门见山的问:“请问先生这有没有治疗寒热重症的金鸡纳霜?小女子有急用,还请先生相助。”

  艾伦很惊讶,“若涵姑娘怎会知道我有这种药?”

  “我曾经听几个传教士说过贵国的这种药治疗寒热重症有很好的疗效,不知先生是否可以帮我这个忙?”我曾经骂过他,当时的情形我还记忆犹新,希望这老外不会是落井下石之人。

  “药我确实有,就是不知道姑娘愿出什么价钱?”

  “请先生开个价。”他愿意卖是好事,就怕他提更过分的要求。

  艾伦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我倒是吃不准了,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和你开玩笑呢,若涵姑娘,看的出你也是个爽快的人,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你等等,我这就去拿药。”

  我舒了口气,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的气量可比我大多了。接了救命的良药,谢过艾伦后我和王公公速速赶回了皇宫。

  “拿到药没?”皇后一见到我连忙问道。

  我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药递了给她,拆开纸袋,皇后取出一片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这药当真管用?就这么一小片,不用和其他药一起煎服?”

  “回娘娘的话,口服即可。”

  皇后将药拿给了父亲,父亲看了半天,面色沉重的走到我身边,“若涵,你怎么知道洋人的玩意的?洋人的东西可不能乱吃,万一有个闪失你担当的起吗?”

  我一急,从父亲手里将药抢了过来,“奴婢愿意以身试药,半个时辰后如果奴婢吃了没事那万岁爷也不会有事。”说完,我便将药和水吞了下去。

  皇后递给我一个赞许的眼神,拉过我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治好了皇上的病,我万不会亏待于你。”

  半个时辰的等待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养心殿里的每个人都紧张的看着我,终于难熬的一小时过去了。

  王公公扶起胤禛,我端水到他面前,将药倒在手心慢慢的送到他的嘴里,待他喝完药再小心的腋好被角。

  “折腾了大半天,娘娘您也累了,您回去休息吧,这里由我照应。”

  皇后一直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我,“那就辛苦你了,有什么事你马上派人通知我。”

  她们走后,王公公端了些点心进来,“若涵姑娘,吃点东西吧。”

  我摇了摇头,“我没胃口,王公公您自个吃吧。”

  “那怎么行,万岁爷还需要人照顾,所以你更要保重身子才是。”他硬是递了块芙蓉糕给我。

  那芙蓉糕虽说是甜而不腻的上品,可吃在我嘴里却似嚼蜡。据我估计,这药下去,半个时辰内药性就会起作用,如果今晚不发病,那明后两日准时服药便可彻底根治,如果再次发病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今晚是个关键,叫我如何食之有味呢?

  我重新坐到了胤禛的身边,握住了他的双手,可不能再睡着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撑下去,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去面对。

  “为什么那么傻?”胤禛突然开口问我。

  “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他笑了笑,“宫里有那么多人,你为何要自己试药?”

  我莞尔一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这样做了,如果给我考虑的时间或许我不会这么冲动。”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历史,不是知道他的大限并不在今天,我还会做的那么坦然吗?我也没想到几个月后老天就又给了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你倒真老实,也不会说点让朕高兴的话。不过无妨,朕就是爱听实话。”他嘴角边的笑意更浓。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皇上您觉着好些了吗?”

  他点了点头,“朕感觉身子舒坦多了,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皇上可想吃点什么?奴婢这就去弄。”我的手被他抓到怀里。

  他摇了摇头,“朕不饿,你在这陪着朕就好,”他将我的一簇乱发捋到了耳后。

  我们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对方,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瞬间,现在他只是在无助的时候寻求了一处避风的港湾,而风平浪静后他又将起锚,而我再也回不到从前。

  这一夜在我的提心吊胆中终于过去了,胤禛没有再发烧或是发冷,我着实松了一口气。清晨的时候,皇后见我守了一天一夜已经疲惫不堪,便叫了自己的贴身女官月儿替下了我,嘱咐我好好休息,稍晚再去储秀宫见她。

  回到屋里,甩掉了花盆底,美美的泡上一个热水澡,当手指无意间划过自己的身体时,我不自觉的又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他的怀抱,他的亲吻,他的抚摩,我的脸又烫了起来,可是十年前的往事我始终没办法释怀。我慢慢的埋入了水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任凭热水盖过我的身体盖过我的肩膀,也任凭记忆冲刷着我的感官和视觉,那一晚继父虽然没有得逞,却造成我心上永远的伤害。

  水渐渐变凉了,我匆匆的擦干身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洗完澡我原本就想去见皇后,却没想到被父亲堵在了门口。

  “爹,你给我拿药来了?”我惊喜的问。

  父亲皱了皱眉头,“涵儿,你老实和我说,”他顿了顿,“这药到底是给谁的?”

  父亲怀疑的口气让我很不舒服,我很难接受这种类似审问犯人的问题,我不悦的问道:“在爹的眼里女儿就是个水性扬花之人?”

  “爹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叫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不放心,”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多日没有好好看看父亲了,他的鬓角已经染白,他终究是在关心我,而我的任性也确实让他操碎了心。我柔声说道:“爹,是女儿的不是,女儿不会再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父亲轻摇头,“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涵儿啊,尽早回头吧。”

  我顿时呆在了那里,我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就连父亲也看出我的心事。

  父亲接着说:“爹知道你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这次只是一时的糊涂,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我的真情居然被看作是如此的不堪,我的父亲竟然这样不理解我,我真有了撞墙的冲动。

  父亲还想说什么,我不耐的打断了他,“爹,你的话我全明白,你把药给我吧,我定不让你失望就是。”

  父亲也是一楞,他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只能无奈的摸出了药递了给我,我伸手接过,突然觉得自己很累,我在这皇宫中苦苦支撑着已经很不易,偏还得不到家人的支持,我的情绪一下子变的很差。

  送走了父亲,我飞身赶往浣衣房,映雪的事情拖的够久了,其他的事还能等,她的事再不办就赶不及药流了。

  来到映雪的住处前,隔着窗户我隐隐约约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纠缠在一起,那男的背对着我,看背影应该是上次见过的那个侍卫,女的正是映雪。那侍卫手里拿着一个碗正往映雪的嘴里灌着什么,而映雪虽没有挣扎,脸上却很痛苦。

  容不得多想我急忙推门进去,定睛一看,那手拿药碗的不是别人,竟是和我有过节的欧阳闻人,我大吃一惊,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那欧阳闻人许是被我惊到了,碗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给映雪喝了什么??”我大声斥道。

  映雪拦在了他的面前,“姐姐别生气,我见你这么久没来,就把事情告诉他了,他今天是拿药给我的。”

  原来欧阳闻人就是孩子的父亲,我以前看到的那个背影就是他的,怪不得看来熟悉,我为什么早没有想到呢。

  映雪怎么会和他走到一起的?他们在一起有多久了?一个个疑问涌上了我的心头。看映雪的样子,她似乎并不知道欧阳闻人和我以前的纠葛,而欧阳闻人和她在一起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欧阳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定是映雪趁我不备的时候放走了她。

  “映雪,听姐姐的话,以后不要再和他来往,他不是个好人。”我迟疑着是不是要将欧阳闻人当初陷害我的事告诉她。

  “在映雪眼中他是独一无二的,映雪此生非他不嫁。”她的脸上有小女儿的娇羞,而眼中却荡漾着从未见过的坚定。情到深处无怨尤,我刚才还在为父亲质疑我的感情而恼火,现在居然自己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或许在父亲的心中我也是那么的盲目和不理智,我有些羞愧,算了,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了,只要欧阳闻人他真心的对映雪,什么都可以既往不咎。

  “妹妹你吃了药一个时辰内就会腹痛流血,我不能一直在这陪你,一切你都要自己小心。另外这些日子都别太操劳了,头几天一定要安心静养,我会帮你打点好的,也不宜服食过冷的东西,否则会落下病根,切记一个月之内不可再行房事。”我絮絮叨叨的交待了些注意事项,搞的自己好象经验很丰富似的,其实我也全是医书上看来的。

  临出浣衣房的时候,我给了管事的李公公些银子,请他不要安排映雪这几天的工作,看李公公点头哈腰的模样,我就知道自己这招用对了地方。

  快走到储秀宫的时候我才发现手中还紧紧的攥着原本要给映雪的药,我忙藏进了兜里。皇后娘娘正在用午膳,于是我便候在一边等候差遣。岂料皇后见了我竟亲切的招呼我,“若涵,你还没用过膳吧,来,坐上来一起用。”

  我对一夜之间骤升的待遇无法适应,也不想再重蹈永寿宫的覆辙,惊惶的答道:“奴婢不敢。”

  皇后含笑拖过我的手,将我按在凳子上,“快吃吧,用完膳我还有事问你。”

  闻到菜肴的香味,我才觉着自己是真的饿了,从昨天晌午到现在我也就吃了块芙蓉糕垫饥,饥肠辘辘的滋味不好受啊,这宫里头适合要减肥的人生存。

  皇后的午膳理应排场很大,但是桌上只摆着四个素菜和一碗汤,不见肉食,看来皇后也是个节俭持家的好手,她是处处为胤禛着想,也难怪这么多年了她在雍正心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匆匆用完午膳,皇后让我坐到她的身边,看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说。“若涵啊,你来宫里多久了?”

  我疑惑的看向她,怎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现在流行用这话做开场白吗,要加上以前当太医的日子有一年半,不过我不知道要不要算上,但我又不能不回她,“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做宫女差不多有半年了。”

  “嗯,你这次护主有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宫会酌情考虑的。”她笑的醉人。

  皇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叫我来就是为了嘉奖我?怕是没那么简单吧!这宫里头的人嘴上一套,心里面又是一套,来宫里这些日子,我还是没有学会察言观色,至少皇后现在的心思我就完全摸不透。在没有弄清楚她的意图之前我还是保持低调的好,“这是奴婢份内的事,不敢要求任何赏赐。”

  皇后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你不用害怕,本宫从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心中一动,皇后既能得到雍正的尊重,必有其过人之处,要不然凭什么母仪天下呢,或许我的请求她可以答应,“那奴婢有一事相求。”

  皇后点了点头,“说吧。”

  “奴婢有一姐妹叫做映雪,现在浣衣房当差,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娘娘可以调她去养心殿伺候。”浣衣房的工作太辛苦了,映雪的身子怕撑不下去。

  皇后吃了一惊,“你就不为自己打算一下?”

  “奴婢愿意终生侍奉娘娘。”这倒是我的心里话,在皇后这可比哪都强。

  “你不愿意服侍皇上?”她更是惊讶。

  “侍奉皇后娘娘和侍奉皇上是一个道理。”皇后的话问到了我的痛处,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本宫也不勉强你,这样吧,你去太医院做宫女,以后万岁爷那的汤药一律由你负责,那叫什么映雪的本宫就安排她去养心殿。”皇后满口应承下来。

  我跪下谢恩,突然想到什么,“映雪这些天尚在病中,还请娘娘宽限她几日。”

  “可以,本宫给她十天的时间养病,不过这十日还是由你先替着。”皇后缓缓说道。

  唉,这次再怎么也推脱不掉了,好在只有十天的时间,我应该还是可以应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