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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京都闲人

    春天我种下许多玉米秋天就能收获很多?或许在很多人看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由因生果勤能补拙最好再捞些回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范闲从澹州来到京都后替大庆朝廷卖命次数不少替百姓们谋福不少虽然他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人但是或自动或自觉地还是种下不少福根儿只是可惜到了庆历十年的秋天什么福报都没有生出来。

    所有的官职被夺了所有的权力被收了所有在意的亲人都成了变相的人质他成了一个白身成了一个只能在京都里听听小曲逛逛抱月楼的富贵闲人。

    偏生还没有人替他打报什么不平没有任何人敢替他向陛下去求情所有的官员市民们都只是很平淡地看着这一幕的生甚至都看的有些坦然了。

    施恩而不图报?范闲有这种精神层次吗?谁也不知道但在人们的眼里小范大人……不小公爷不范闲打从秋天起很完美地扮演了这个富贵闲人的角色成天介的只是在京都的街巷里逛着在抱月楼里泡着在府里逗弄着孩子与家里的女人们说说闲话看看澹泊书局新出的小说。

    书局对门的澹泊医馆依然开着太医院的医正们代替范若若在民间行医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位宫里冰雪一般的女子对陛下提出的条件。反正范家小姐一直留在深宫之中范闲也没法子进宫去看只好转了最初的念头。请妻子多次入宫去看看。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一个多月范府安静的快要被京都人们忘记了范闲沉默地快要消失在人们地谈论中了。

    不过有个地方没有办法忘记范闲那就是太学。因为陛下的旨意虽然夺除了范闲所有的官职却扔了他一个太学教习的闲职。约摸二十日前开始或许是因为在府内当富贵闲人太过无聊的原因。范闲终于从温柔乡里挣了起来开始到太学上课。

    古树临道的太学一如往常般清幽。范闲来太学上课地消息让那些太学生们激起了起来在清心池前的那片空地上时常可以见到数百人聚集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听着。

    范闲地习惯就是在清心池前的石阶处给这些学生讲课。因为来听他课的学生太多所以太学里安排不过来只好听从了他胡闹的意见将课堂摆到了天地之间。有人不免想着或许范闲只是想借着连绵地秋雨能够少费些口舌。

    上课地内容其实很简单主要便是北齐大儒庄墨韩先生毕一生之功力编修的那些子史经集南庆太学用了数年的功夫。在澹泊书局的大力支持下早已将那一马车书梳理清楚范闲对于这些书籍也比较熟悉讲起上面的典故来也用不着怯场。

    当然。范闲讲课与众不同。基本上每次都由他安排几名教习在清心池前侃侃而谈而最后他才亲自上阵。和阶下的那些学生们辩论一番至于辩论的内容由于有些大不敬所以并没有传到太学外面去。

    范闲现在虽然什么都不是但至少在太学里在这些年轻学子们的心中依旧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至少是有些特权地人物。

    这一日秋高气爽正是秋意浓时范闲懒洋洋地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也懒得理会那个脸红脖子粗的学生不肯罢休的言语攻势拍了拍双手走下了石阶说道:“早就和你们说过经史子集我基本上只是能背但你要我说出什么微言大义我却是说不清楚的。师出必有名地道理我虽然懂但世上哪有义战这种东西?不外乎是个借口。”

    “我大庆雄师剑指天下自然是为解万民于倒悬……”那名学生带着十几位交好地同学跟着范闲的屁股追了上来十分不服气地说着些什么。

    今儿地题目讲到了当年大魏朝立国的一段用比较平实的话语来说就是双方在分析战争的正义性问题偏生这个问题却是范闲最说不清楚也认为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说清楚的问题。

    范闲上了马车离开了太学再也不理会那些后面犹自愤懑不平的学生。马车在京都的大街上行走片刻便逃离了太学清静之中的热闹复又入秋景清漫他下意识地拉开窗帘含笑看着车外的街景但怎么也掩饰不住眉宇间的那一抹忧郁。

    当了一个月的富贵闲人这只是表面上的现象只是想做出一个给朝廷给宫里看的现象。在范闲的心里一直充斥着一股与他表面平静安乐完全相反的火焰只是这把火焰被他压抑的极好。

    而且也是被迫压抑着因为眼下的局势依然没有让他看到任何可趁之机。自回京都之后范闲便再也没有回过监察院尤其是将启年小组的成员全部放逐出京后便是连与一处的联系也变得极为困难。但这并不代表范闲没有别的情报来源他很清楚地知道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皇帝老子已经在言冰云强悍的协助下成功地将监察院里大部分的不定安因子都压制了下去而换血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看哪一天才能真正的清洗干净。

    而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也并不怎么美妙。这一切一切的征兆都是范闲忧虑的根源他现自己仍然低估了皇权在一个封建社会里的控制力和威力哪怕是陈萍萍和自己爷俩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监察院眼下在皇权的威迫下也在向着屈服的方向展。

    范闲皱了皱眉头其实关于他与皇帝老子之间的问题看似在监察院。看似在内库看似在京都实则却在天下。所有地庆国朝廷官员民间智人甚至包括胡大学士以至言冰云在内他们都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如此处置范闲既除了范闲的所有官职权力。却又让范闲如此潇洒地在京都里生活依然保有着暗中的影响力。

    范闲眼下的状态是不死不活只有他和皇帝老子两个人才明白这种状态是因为什么。

    如果仅仅是对付范闲一个人皇帝陛下比他要强太多。根本不用吹灰之力。便能将范闲打下尘埃再踩上一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但问题在于在京都在外甚至在庆国国境之外范闲在暗中的影响力却是强到可怕这种强悍的程度即便以皇帝陛下地自信和骄傲也不可能轻视。

    所以皇帝陛下让范闲不死不活地呆在京都里然后缓慢而稳定地一切一切削着范闲在京都外的影响力同时务必要斩断范闲伸向国境外地那些看不见的手。

    这是一个量变引质变的过程。林雷不将范闲的这些影响力消除到庆国朝堂可以承担地风险状况下皇帝陛下不会真地下杀手因为即便范闲死了东夷和西凉若真的乱起来皇帝陛下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而若皇帝陛下真的能够完美地控制这些问题。那么范闲是死是活。又算什么要紧事?

    马车很熟门熟路地到了抱月楼范闲下了马车。将双手负在身后进了楼子直接向着后方瘦湖边的庄院走去看也没有看身后街口的那个人影一眼。

    那个监视着范闲的人是一名苦修士谁也不知道在暗中还有多少苦修士在监视着他。问题在于苦修士不能近女色范闲进抱月楼他们总不能也跟着。

    穿过微凉的湖面微风范闲走进了专门留给自己的小院看着面前那个愈妩媚愈清艳的妓院老板笑着说道:“今儿有什么新曲子听?”

    石清儿掩嘴一笑说道:“少爷现如今不写诗了哪里有好地曲子能听您的耳?”

    距离那一年范闲抄楼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时间偏生这个叫石清儿的女人却没有显出一些老态。范闲眯着眼睛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根本不用内廷的眼线来盯京都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小范大人早已成了一个半废地富贵闲人平日里最大地乐趣便是来找抱月楼里的姑娘。

    富贵闲人范闲真真当得起这个名声虽然现在全无官职权力在身可他依然有钱谁也不知道范府里面究竟藏了多少金银但至少在面上范府产业中地抱月楼早已经随着庆国国势的强壮在监察院这些年的保驾护航下鲸吞了天底下绝大多数上等的楼子在那些范闲一手制定的规章制度下抱月楼已经开遍天下如果说已经一统青楼行业倒也不算夸张。

    抱月楼名义上的东家掌柜史阐立和桑文如今还在东夷城那边开拓事业并且已经把手伸到了北齐上京城内一切顺风顺水放到哪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当然人们都清楚他们的背后站着范闲。

    范闲躺在软榻之上惬意地接受着两个姑娘的按摩眼睛闭着脑子却在快地运转着。抱月楼终究是个产业朝廷也不好搞的太过混帐宫里也不想把范府的脸面全部削了所以才给范闲留下了这么一处安乐窝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很明显这个时代的人们终究还是低估了青楼在情报方面能够挥的效用。

    数年前范思辙和三皇子这两个小子无法无天胡作非为闹出来的一椿生意如今却已经成了范闲的底牌之一。“苏文茂被解职朝廷用的什么借口?”待院子里安静之后范闲微垂眼帘问道。苏文茂身为范闲的嫡系亲信又身有朝廷公职无法擅离职守只好眼睁睁等着朝廷下手。就在不久前。旨意直接到了闽北三大坊将苏文茂揖拿回京这本来是件极隐密的事情但因为有抱月楼的存在范闲比京都里大部分人都提早知道了此事。

    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范闲并不吃惊和愤怒。他只是忧虑地想着启年小组派往闽北地人。有没有向苏文茂交待清楚。他相信苏文茂这个性情开朗的二号捧哏不会傻乎乎地和朝廷正面对抗但他担心时间太急促苏文茂没有办法在内库里安排足够的手脚。

    内库是范闲的第二个根。内库转运司已经全盘被陛下接收。可是范闲不会让这个根直接被宫里斩断要斩也必须由范闲来斩而且一刀斩下必让庆国朝野痛入骨髓。

    一念及此想到东夷城北方被重兵看守的十家村想着三大坊和皇宫里各备了一份的内库工艺流程以及自己脑中地那一份范闲的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袖子里地手却缓缓握成了拳头。

    西凉路那边邓子越成功地从朝廷的密网中逃走。只是不知道眼下躲在什么地方但既然情报里没有传出邓子越死亡的消息范闲便感到极为安慰只是那边的四处成员如今必然是群龙无地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抗住监察院京都本院地压力。洪亦青接受的指令是先入草原寻找那人再回来联络定州青州城内的力量。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宫典已经到定州了。”石清儿低眉顺眼说道。

    范闲沉默无语他确实没有想到皇帝老子的反应竟然是如此神竟然将禁军大统领直接调往定州压镇李弘成虽然在定州领军数年但毕竟根基尚浅宫典又是出身定州军的老人资历功劳在此弘成只怕硬抗不住只可能被迫召回京都。

    如果要想办法让弘成能够仍然留在定州掌握住属于他的那一部分军方实力那必须让西凉抢先乱起来。

    范闲紧紧地皱着眉头现一切事态早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只希望第一批派往草原上的人能够赶紧联系上胡歌让那些草原上的胡人能够逆着天时在这初冬地时节抢先动一波攻势。

    事情太乱太杂范闲何曾真的能闲?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石清儿一眼问道:“工部的贪贿案查的怎么样了?”

    “杨大人……”石清儿忧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昨儿已经定了案今日午后大理寺便会出明文判纸。

    虽然她当年是二皇子的人但是这些年在范闲地威迫下早已经生不出二心来更何况身为一个青楼出身地女子她知道眼前这个年青男人其实与京都里所有的权贵都有一些隐隐地不一样她想成为第二个桑文却不想成为第二个袁梦所以眼看着小范大人的左膀右臂就这样一只只被朝廷鲜血淋漓地撕扯下来她不禁也有些惶恐和害怕。

    范闲看了一眼湖面上的天光沉默片刻后说道:“是午后啊那我去接他。”

    工部河都司员外郎杨万里贪贿一案从被人告到案纸从刑部递入大理寺拢共只花了十几天的时间这种办事的效率放在庆国的历史上也足够令人惊叹。不知道内情的人只怕还以为陛下清理吏治的旨意忽然在庆国十年变成了真刀真枪。

    而真正的官场中人看着这一幕大戏其实都不免有些唏嘘和寒冷因为他们都知道杨万里是什么样的人这是一位当年在大河长堤上熬了整整两年的能吏干吏清吏。

    杨万里是范门四子之一当年小范大人私下筹的银子像流水一样经过河运总督衙门的手输入大堤全部经的是他的手若他真要贪银子怎么也不可能是罪状上所说的几千两雪花银……放着肥肉不吃却要去吃工部衙门里的那些贿赂?

    更何况所有官员都清楚范门御下极严待下极宽且不提监察院那数倍于朝廷官员的俸禄便说在庆国各处任职的那三位大人其实年年都受着范府的供养区区几千两银子。并不是什么难事谁都知道范府是天下屈一指地财神爷杨万里他怎么可能贪贿?

    但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些所以官员更清楚杨万里受审只不过是宫里的意思。在门下中书贺大学士的一手安排下审案的程序进行的极快。今天大理寺便要宣判了。据一些内幕消息如果不是胡大学士着实怜惜杨万里有才无辜硬生生插了一手只怕杨大人下场会更惨一些。

    范闲一个人站在大理寺衙门前。孤伶伶地。等待着里面判决的结果大理寺衙堂外地衙役们早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吓地不轻早已经传消息给里面的大人知晓他们却只好战战兢兢地拦在了范闲的身前。

    好在范闲并没有飙他只是沉默地等着杨万里出来。离大理寺最近的衙门便是监察院一处那些一处地小兔崽子们现院长在这里都忍不住站出了衙门口强抑着兴奋地看着这一幕。

    一处是范闲地老窝。当年的整风着实整出了一批忠心耿耿的下属不然当日大闹法场也不会还有一大批一处的官员护送着他出城。如今虽然沐铁早已经被踢出了监察院可是这些官员依然把范闲当做院长而根本不肯接受那个叫言冰云的人物。只是庆律院例森严。这些官员也只有远远地看着孤伶伶的范闲以做精神上的支持。

    范闲没有回头去看那些小子。依然看着大理寺的衙门脸上却泛着一丝安慰的笑容。

    衙内一阵威武声响起没有过多久前监察院官办讼师京都富嘴宋世仁从大理寺衙门里沉默地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什么喜色反有些阴鹜。

    打从范闲被夺了监察院院长一职宋世仁这个编外人员也不想再在监察院里呆了而是很直接地找到了范闲。范闲没有想到这个富嘴竟然也有如此知恩图报地一面略感吃惊之余自然将他安置了下来恰逢朝廷开始清理范系人马为了天朝颜面自然不能搞特务的手段……一切要尊重庆律所以范闲便将他派了出来至少要替自己的这些下属们谋求一个相对公平的结局。

    看着宋世仁的神情范闲地眼睛微眯说道:“我现如今不能进衙门所以才拜托你……案宗咱们都看过没道理打不赢。”

    “明知道是朝廷安排地证人证据可是谁也没办法。”宋世仁叹了口气看着范闲说道:“当年大人在江南整治明家不也用的这个法子?”

    范闲地心头微颤声音压成一道寒线厉声说道:“我也没指望替万里脱罪只是我所说的打赢至少是……我这时候得看到他人!”

    “囚三年。”宋世仁垂头丧气说道如今替小范大人办事便等若是在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廷这官司怎么打也是输。

    “哪里有囚这个说法?”范闲微怒斥道:“三千两银子顶多是流三千里庆律里上说的清清楚楚退赃还银能议罪你这官司怎么打的?”

    宋世仁欲言又止苦笑说道:“庆律自然是这般写的本来退赃罚银议罪昨儿已经说好了可是今天贺大学士来看审却把这条给抹了也改流为囚。”

    “贺宗纬?”范闲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怒反笑了起来沉默半后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敛了表情平静说道:“你再进去把这银票交给大理寺卿问问他他的庆律究竟是怎么学的?是不是要我亲自站出来和他打这个官司。”

    宋世仁接过银票看着上面的三万两的数量一怔沉默片刻后一咬牙一跺脚又往衙堂上面走去他知道今儿范闲弄这一出实在是被朝廷逼的没有办法为了杨万里的死活范闲只好站出来卖一卖这张并不老的脸只看大理寺的官员们究竟会怎么想了。

    不知道宋世仁进去之后说了些什么没有过多久一位官员轻轻咳了两声走到了石阶下在范闲的耳边说了两句。范闲也没应答只是摇了摇头那名官员一脸无奈又走了回去。

    终于。宋世仁扶着杨万里从大理寺衙门里走了出来。范闲眼睛一眯便看出来杨万里在牢里受了刑心里涌起一道阴火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了下去喊了几个下人将杨万里抬上了马车。

    杨万里与他擦身而过。这一对年龄极为相近的师生二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杨万里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甘。一丝悲愤。

    范闲感到有些冷他知道杨万里在悲愤什么一个一心只想做些事情地官员却因为朝廷里。皇宫里的这些破事儿。却要承受根本就没有的冤屈丢官不说受刑不说关键是名声被污身为士子谁能承担?

    便在范闲准备离开的时候门下中书大学士贺宗纬在几名官员的陪伴下缓缓从大理寺衙门里走了出来。贺宗纬看着范闲沉默片刻后说道:“范公子好雅致。”

    范闲根本看都懒得看此人一眼。这个态度却是把贺宗纬身边的几位官员弄地有些愤怒眼下京都的局势早已不是当年贺宗纬正是当红范闲却早已是一介白身当着官员问话却不答。不合规矩。

    贺宗纬却没有任何情绪上地反应。问道:“本官很好奇你先前究竟和那位大人说了些什么。大理寺正卿会忽然改了主意。”

    这真的是贺大学士非常好奇的一点他常入宫中当然知道陛下和这位小范大人之间再也难以弥补双方间的裂痕所以如今他看着范闲并不像当年那般忌惮。今日奉旨前来听审他在暗中做了手脚务必要让杨万里这个范门四子之一再无翻身地余地但没有料到本来一切如意最后却忽然变了模样。

    明明眼睛这个年轻人已经不复圣眷而且全无官职在身为什么大理寺里地官员们竟是被他一句话就骇了回来?贺宗纬苦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范闲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竟让这些官员连陛下的暗示都不听了。

    范闲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对那位大人说不要逼我飙。”

    “你想逼我爽吗?”范闲眯着眼睛看着贺宗纬那张微黑的脸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当街痛捧朝廷命官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此言一出贺宗纬身边的那几位官员终于想清楚了范闲的厉害并不仅仅在于官职和权力唬的往后躲了一步但贺宗纬却依然平静地站在范闲的身前叹了口气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免生出了些许遗憾在官位和权力方面自己或许能够压住对方然而在毒辣不讲理地杀伐面前自己却永远不可能像这个人一般如此狂妄。

    “苏州知州成佳林被参狎妓侵陵被索回京自辩大概再过些日子又会来大理寺。”贺宗纬温和说道:“看来您这位京都的富贵闲人也不可能真的闲下来。”

    范闲眼帘微垂随意说道:“你是陛下的一条狗所以要忙着到处奔忙我可不会。”

    打人不打脸偏生早在多年之前范闲就曾经打过贺宗纬的脸今天在衙门口在大街上冷言骂贺宗纬为狗等若又打了一次对方地脸。如今地贺宗纬毕竟不是当初的小御史身为朝中第一等大臣自有自己地颜面体面要顾忌更何况此时还有这么多人在看着他微黑的面色渐渐变了冷声说道:“身为人臣自然是陛下的一只狗在本官看来您也是陛下的一只狗难道不是?”

    贺大学士自以为这句话应对得体既存了自己的体面又将这句话挡了回去还让范闲不好应对却哪里想到范闲听着这句话却笑了起来。

    “如果我是狗的话陛下又是什么?”范闲嘲讽看着他冷笑说道转身上了马车。

    贺宗纬面色一凝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就像自己不明白为什么范闲今天可以影响大理寺一样因为对方再如何被贬可对方……依旧是陛下的骨肉仅此一点这天下万民也无法去比。贺宗纬的心里生起一股强烈的黯然觉得人生总是这般地不公平。

    京都里范闲不能闲。十分困难地迎接陛下打来的组合拳时只顾得住抵挡却根本没有反击的任何能力与方法。他与皇帝老子之间真正的战场上却在上演着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大戏这些大戏没有观众不录入史册。却真实地上演着因为在这些地方。范闲才能足够的实力对皇帝老子布下地棋子进行最坚决的反击。

    西凉路定州城内不知道李弘成和前来接职地宫典之前正在进行着怎样的纠缠。而在南庆通往东夷城的道路上两方的军队正在对峙着。没有任何人肯稍让一步。燕京大营冬练地三千官兵被生生阻挡在了国境线上。一步不敢入这个局势已经僵持了三天。

    “陛下有旨让我们入东夷城辅助大殿下平乱结果大殿下直接一道军令挡了回来说有他地一万精兵就够了。”燕京大营主帅王志昆望着帐营里的亲信们冷笑道:“既然那一万精兵在小梁国平乱谁能阻止咱们的兵直入东夷?”

    说到这句话时王志昆的怒火终于爆了出来这本来是朝廷方面向东夷城方向的一次试探本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如果大皇子不挥兵来阻这三千精兵为先锋燕京大营一共准备了两万人准备沿路而进谁知道。这三千精兵竟被挡在了国境线上。一步不能

    他指着下方的将领们痛斥道:“一千!一千个人就把你们的胆子吓破了?对方也是我大庆的军士难道他们还真的敢向朝廷派来地军队动手?”

    “那可是黑骑。”一个将领颤着声音说道:“陈萍萍死了。小范大人被软禁在京都谁知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黑骑……会不会真的拔出剑来。”

    王志昆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丝却没有再怒骂什么。关于这一次暗中的军事行动名义上是接受地枢密院冬练指领实际上却是他接受了宫里传来地陛下密旨。

    正如先前所言这是一次试探这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皇帝陛下对远在东夷城方面地大儿子的试探。

    京都大事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燕京城内王志昆方才知道原来那一日小公爷带着黑骑直突京都原来是为了去救陈老院长。这位燕京大帅并不知道陈老院长为什么会忽然被陛下清洗掉他的心里虽然也有些叹息可是身为庆国军人他必须遵守陛下的旨意。

    京都事变后不久大皇子忽然来加急军报称东夷境内义军此起彼伏战乱频仍自己一时间根本无法脱身回京这便提前堵住了京都召他回京的任何渠道。

    王志昆很清楚大皇子是不想回京了……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很明显这位已经成功地控制了一万精锐的大皇子因为京都里的那件事情已经与陛下离了心。

    大皇子的态度一出陛下并未愤怒而是很平常地了道旨意往东夷城称要派燕京军方入东夷城助大皇子平乱而且大皇子也如王志昆所料强横地拒绝了燕京大营出兵的要求而且……这两天用来拦燕京军的队伍也确实不是大皇子的人朝廷连借口都找不到了。

    “黑骑啊……”王亏昆微微皱了皱眉头想着这支人数虽然不多但战力格外强横的骑兵很自然地想到了京都里的那位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