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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一字记之曰心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仰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树下范闲轻声念道嗓音温柔却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说物。这是自殿前那夜后一代诗仙范闲第一次吟诗作词。

    这位叫做海常的女儿家静静地看着那个修长甚至有些瘦弱的身躯渐渐松开握着短剑的小手。

    “你要战我便战。”范闲寄然转身满脸微笑却是犹带坚毅之色望着海棠说道:“不过一日辰光本官倒想看看就算不使那些残酒手段能不能在海常姑娘手下护住肖恩这条老命。”

    残酒手段?自然是醉春之意。

    海棠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没有想到范闲会在吟出那词后却显现出来了一个男子所应有的骨气与勇气。她身为一代天娇竟然会在范闲的手上栽这么大一个跟头更没想到范闲居然有勇气单独地面对自己。此时此刻她是真的现有些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的官员不由微微皱眉。

    但她感兴趣的似乎是另外一件事情只听得她轻声说道:“范公子听闻不再作诗为何今日又有雅兴。”

    “见松思冬见菊思秋见海常思……”范闲恰到好处地将那个春字吞了回去笑眯眯看着海棠轻声说道:“诗词乃末道于国于民无用本官在庆国有些诗词上的名声却极不耐烦周日说些辞句。这小词乃是年前一阵雨后偶得今日见着海棠姑娘柔弱模样中的精神一时忍不住念了出来还望姑娘莫怪本官荒唐。”

    海棠抬起头来眯眼看了范闲一道忽然间微微一笑说道:“不理你是作态也罢妄图弱我心志也罢。我只是觉着你先前说的有道理。你是庆国官员用什么样的手段是你的自由所以我不为此事记恨于你。至于范大人先前这诗或许是好诗不过本人向来不通此道自然不解何意只知道……海棠是不能淋雨的若盆中积水根会烂掉休论绿肥红瘦之态只怕会成一盆烂细柯。”

    说完这话她转身向后不过数刻便消失在幽静的山林道中只余于淡淡清香几声鸟鸣空留后方一脸窘迫的范闲。

    ……

    “花姑娘怎么就走了呢?”范闲若有所失叹息道:“我还准备向您讲一个关于采蘑菇小姑娘的故事。”

    海棠走得洒脱。范闲回得自然也洒脱拍拍屁股负手于手施施然沿着满是湿苔的山路走了回去不过数步便看到山路转弯那头如临大敌的七名虎卫而王启年更是领着监察院的一批官员伏在草丛之中时刻准备杀将出去。

    见提司大人平来返回众人齐松了一口气潜伏在草丛中的监察院官员也站了起来只是脸上身上尽是草渍青绿看上去十分滑稽。

    “大人就这么完了?”王启年皱眉跟在范闲的身后。“这位海棠在情报中可是九品上的高手而且北齐那边总说她是天脉者怎么看着也挺普通的……她居然没有对大人下手?”

    “下手?”范闲听出了王启年话里的龌龊意思骂道:“她如果对我下手我还能这么四平八稳的走回来。”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满脸狐疑地看着王启年说道:“你以往最擅长侦缉跟踪想来耳力也不错。”

    “是啊大人。”王启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那你刚才是不是听见我与她的对话了?”范闲满脸微笑。却是压迫感十足。

    王启年不敢隐瞒:“听到了一些。”

    “听到了什么?”

    王启年满脸愁苦说道:“听到了大人一绝妙好辞还听到什么药之类的。”

    范闲警告他:“绝对不准透露出去。”如果一代天娇海棠被自己用**暗算的事情宣扬出去。自己肯定会得罪北齐所有的百姓而那位海棠姑娘只怕会羞愧的用花篮遮脸才敢上街。

    “是。”王启年大感敬佩“大人果然不是凡人只是淡淡几句话就将样一位恐怖的高手打走了。”

    范闲没有理会他的马屁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今日之事看着简单但其实他很动了一番脑筋先就是一直用本官自称先拿稳了官员的身份让海棠清醒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江湖上的厮杀以免这位姑娘会因为身中**恼羞成怒忘了应该注意的很多事情。

    而那李清照的如梦令则是无耻的范闲在京都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的自从言若海告诉他北方有一个叫做海棠的奇女子范闲就开始准备这种酸麻至极的手段他甚至还准备了一韩愈“懒起”:“昨夜三更雨临明一阵寒。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

    但这诗较诸李清照那显得更亲密所以今天没敢用。范闲微微一笑自己刻意说是看着海常柔弱所以有所感想来应该让那个中了**的女孩子很高兴吧自小就是一代宗师的女徒弟被愚痴的百姓们当成天脉者供奉出师之后暂无敌手真是一位女中蒙杰可是越是这种女孩子其实越希望在别人的眼中自己是个柔弱的角色――一个女人就算她是女王其实还是女人。

    范闲或许不是天下最能看穿他人心思的人但一定是最了解女孩子心思的男人。因为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用平等的态度细腻的精神去分析女孩子们到底想要什么。

    范闲愿意因为他爱一切干净的女子所以才能够虽着痕迹却依然让对方受用地拍了几记香臀。

    他从怀里取出那枚与赠给海棠一模一样的解药咕碌一声吞下肚去。王启年好奇问道:“什么药?”范闲扔了一颗给他:“六转陈皮丸清火去热常备常服。”

    范闲配的**哪里会有解药只要用冷水泡泡过个一天就好了。海棠中的**是真的。但之所以半天都没有逼出去关键是北海湖里的芦苇作祟那些芦苇每年春时那种圆筒形的叶鞘都会长出一种叶舌毛这种白毛落入水中与范闲配的那种药内外互感更会让女子身体麻痒。以为自己余毒难清。

    也正因为如此、海棠才会沉默接受了范闲用解药换平安的协议。

    范闲想到此节不由摇头大叹自己真是一个极好运的人啊只是不知道这种好运气什么时候会到头。

    ――――――

    当天使团便停驻在湖畔的山谷里断了腿的肖恩有些无神地守在马车中知道迎接自己的必将是被北齐皇室囚禁的下场那些战家的人一向极其狂热。为了找到神庙的下落一定不会让自己好过。而苦荷为了防止这件事情的生应该会动用他的力量杀了自己吧?至于虎儿……这位老人忽然有些厌倦了勾心斗角心想若晨间就死在范闲的手里或许还真是个不错的结局。

    越过边境的使臣还没有回来估计此时正在北齐官员的酒桌上飚确实如此雾渡河镇外的那些尸已经被庆国方面收集妥当。这些就是北齐军队擅入国境妄图劫囚的最大罪证。

    当今天下大势庆国主攻诸国主守也由不得范闲这一行使团大飚怒借机生事。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北齐那边的接待官员终于平复了庆国使臣的怒火。

    秘密协议与明面上的协议终于开始进人下一个阶段。

    使团的马车拖成了一道长队缓缓地绕过北海湖边转入了另一个山谷。范闲坐在马车上看着那面浩翰无垠的大湖看着湖上渐渐升腾起来的雾气面无表情心情却有些复杂。

    马车压着草甸留下深深的辙痕。翻出新鲜的泥土四轮马车运转得极为得力。才没有陷在湿草地里面。

    入镇之前范闲最后一决上了司理理的马车。二人静静地互视着过了一会儿之后范闲才轻声说道:“入北齐之后我就不方便多来看望姑娘。”

    司理理微微颌面色也显得平静许多柔声说道:“一路来辛苦大人了。”

    范闲看着这女子的柔媚容颜弹润身躯曲线微微侧头似乎准备说些什么最后依然无奈地闭嘴不言离开了马车。

    ……

    雾渡河镇外的草甸上还残留着昨日血腥作战的痕迹土丘下最深的那片草丛中竟然还有遗漏的断肢与残缺兵器。

    范闲伏在车窗上看着草地里的痕迹想到昨日黑骑恐怖的杀伤力暗自心惊。那些北齐人尸都己经运回国了至于日后要赔偿什么要付出什么不是范闲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车队入了镇子并未作丝毫停留就在镇中那些面色麻木的百姓注视中缓缓压着青石板路一路向着东北偏东的方向继续前行。车帘依然拉开着这是范闲的个人习惯他喜欢坐在马车上看着沿途的人和景色而不愿意被一张黑布遮住自己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