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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白鸟在湖人在心

    “一切为了庆国。”

    “一切为了庆国?”

    袁宏道坐着马车往信阳长公主的封地驶去心里却对自己内心深处守了许多年的这句话感到了一丝荒唐。

    很多年前当长公主开始喜欢上如今的宰相大人时当时身为监察院二处第一批暗中成员袁宏道便接受了陈萍萍的安排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有了一个新的人生渐渐与当时还并不如何显山露水的林若甫成为了好友。

    那时只是两个书生的偶然相遇罢了。

    当年的林若甫意气风袁宏道沉稳憨厚又经历了院中安排的种种巧合终于成为了所谓“挚友”。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林若甫在长公主的支持下在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而袁宏道却甘心留在林若甫的身边当一位清客甚至当林若甫无数次暗示明示可以让他成为一方父母官时他都只是淡淡一笑拒绝了。

    也正因为如此林若甫更加将他视作了自己人生中唯一的纯友。只是宰相大人没有想到这位朋友一开始就背负着别的使命。

    袁宏道其实也渐渐适应了这种人生因为院子里一直没有什么任务安排给他唯一知道他身份的几个人也一直保持着距离这些年里袁宏道唯一帮助监察院做的事情只是苍山别院林二公子被杀之后替监察院圆了一个谎栽赃给了东夷城。

    正因为是他说的所以林若甫相信了。

    袁宏道这一生只背叛了林若甫一次也就是这一次。就足以让宰相大人黯然退出朝廷。这是陛下的意思经由监察院让他具体执行。

    也许是老友的背叛真的让宰相大人看清楚了这个人世间所以第二日他的入宫变得无法阻拦。就连范建的连番暗示他都视若无睹。对于林家的将来宰相已经全部寄存于女婿范闲的身上自然不愿意将亲家扯进这淌浑水之中。

    三月中礼部尚书郭攸之死刑部尚书韩志维贬宰相大人请罪告老屁下挽留无果赐银返乡。

    都察院关于吴伯安一案的所有举措烟消云散那位吴氏不知去了何处。屁下有旨贺宗纬才学德行俱佳入宫受赏恩旨免试任为都察院御史。

    ――――――

    “为什么?”范闲坐在马车上。轻轻弹着手中地那张纸这是监察院内部传递朝廷动态的报告他身为提司虽然此时远在北疆但也只比别的地方晚了几天就收到了京都里的消息。

    岳丈大人当然不是什么纯粹意义上的好官奸相这称号不是白来的但范闲依然觉得很荒谬堂堂一国宰相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在庆国的官场斗争中败北!

    范闲必须考虑以后的事情虽然宰相岳丈似乎在这一年里没有怎么帮助到自己但他清楚包括春闱案在内的很多事情之所以朝廷中的文官一直对自己保持着忍让的态度都是看在岳丈的面子上除了已经倒霉了的那两位尚书大人自己在庆国官场上从来没有遇见过真正的挑战。

    范闲问话的对象是那个戴着铁链无法起舞的一代雄才肖恩。

    “为什么?”肖恩有些冷漠地分析道:“因为你动手了庆国皇帝借机削弱了文官势力不过仅仅两个尚书怎么能满足一位皇帝的胃口你是宰相的女婿如今声名大震日后如果皇帝真想让你执掌监察院那么今日为了安全起见宰相也必须赶快下台。”

    “至于怎么下台……”肖恩嘲讽笑道:“一位皇帝想让一位臣子下台可以有无数种方法。更何况你们那位皇帝向来是个喜欢用监察院的怪人。”

    之所以说庆国皇帝是怪人是因为监察院的力量太过强大而皇帝却依然无比信任陈萍萍这本来就是异数。

    范闲摇头说:“这案子有蹊跷。就算岳丈心痛二哥之死想要让吴伯安断子绝孙也有大把法子可用。至于在京中狙杀吴氏还凑巧让二皇子与李弘成碰见如此愚蠢的行事方法与岳父的能力相差太远。”

    “宰相身边有叛徒。”肖恩淡淡说道:“至于是长公主的人还是你们皇帝陛下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范闲不敢肯定:“能够逼岳父下台一定是有很实在的证据岳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让敌方势力的奸细接触那些重要的事情?”

    他哪里想到出卖岳父的就是那位袁宏道袁先生更暂时没有猜到这件事情的背后有监察院的影子。

    肖恩有些快意地笑了起来:“藏在**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之中的事情你这今年轻人知道多少?”他有资格说这个话当年庆国朝政内乱就是这位老人一手谋划如果不是因为两位亲王突然死去说不定现在的天下早就没有了庆国这个称呼。

    范闲眼帘微微跳动了两下在这些天与肖恩的对话中他现对方虽然被囚多年不清楚庆国朝廷的势力分布但范闲稍一说明肖恩便能清晰地现问题所在甚至连此次春闱案那些涉案的京官会受什么样的刑罚都猜得丝毫不差。

    肖恩曾经说过宰相大人一定会因为此事下台。可是此事全无半点预兆而且春闱案根本没有牵涉到相府与宰相关系破裂成仇的长公主远在信阳所以范闲不怎么相信……没想到竟然被他说中了范闲不免有些震惊于对方毒辣的眼光这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

    范闲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个老人忽然说道:“我愈觉得好奇为什么当初监察院抓到你后不马上杀了你。

    “因为我脑子里有很多有用的东西。”

    “那至少可以下手更狠一些。”范闲说道“比如砍了你的五肢。”

    “五肢是什么意思?”肖恩有些好奇“任何事情都是有底限的当事情过我能忍受的底限时我想至少我还拥有杀死自己的能力而你们……却不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范闲挑眉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起身向他行了一礼便下了马车。

    他站在马车边上看着远处湖边缓缓飘荡着的新鲜芦苇隐隐明白了皇帝陛下的真正意思朝廷是需要新血的所谓流水不腐宰相在那个位置上呆得已经太久了自己在京都的突兀崛起更是让宰相下台的事情成了当务之急。

    皇宫里没有哪位贵人会允许百官之的宰相大人拥有一个执掌监察院的女婿。如果来年陛下真的打算重用范闲那就一定要让宰相离开……否则就会将范闲打压下去但范闲心中清楚那位陌生的皇帝陛下不会真正的打压自己。

    长江后浪推前浪如果范闲自己算是后面的浪头那宰相无疑就是前面无力拍岸的浪花他必须告别这个历史舞台腾出足够的空间来。

    这只是一次官场上十分正常的新陈代谢看宰相离去的还算潇洒想来早就预料到故事的结尾但范闲想到留在京都的婉儿又想到那个与自己无由投契的憨拙大宝心里依然有些担心淡淡忧色上了眉头。

    “希望父亲与陈萍萍能保住林家其余的人。”他皱眉望着犹是黄色的芦苇心想为什么它不肯变绿呢?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开始思考监察院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无来由的范闲感到了一丝愤怒自己身为监察院提司根本不相信院子会不知道陛下的意图再联想到司理理身上的毒他忽然感到有些寒冷。

    陈萍萍只是在不断除去范闲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哪怕对方是范闲的亲人这种除去的手段显得异常冷漠异常无情甚至根本不会考虑到范闲的感受。

    ――――――

    下午的时候使团历经了许多天的旅程终于接近了两国交境处的大湖。大湖没有名字就是叫大湖――因为这湖特别的大。范闲看着面前万倾碧波被湖面上拂来的清风一袭整个人清醒了许多脸上复又浮现出阳光清美的笑容。

    虽然使团车队已经到了大湖但要统湖而行向东真正进入北齐国境还需要好几天。范闲清楚如果肖恩真的要有动作的话也应该就是在这几天之内。

    远处有水鸟很自在地贴着湖面飞翔着长长的鸟缘在水中滑行碰见鱼儿后便灵敏至极地合喙往湖岸边飞去再用细爪踩住不停弹动的鱼儿衔住后举颈向天咕碌一声吞下肚去看着无比轻松自在。

    范闲忽然心头一动迈步向很多天没有去过的那辆马车走去掀帘而入看着微微愕然后露出复杂表情的司理理姑娘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