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枫轩 > 小说 > 庆余年

第三十一章 醉中早有入宫意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范闲聊诗仙疯一代大家庄墨韩黯然退场陛下摆明要栽培范家的大公子太子地位稳固今夜的信息太多所以不论是东夷城的使团还是各部的大臣回府之后都与自己的幕僚或是同行者商议着看到的一切。但是让大家无比震惊讨论最多的当然还是八品协律郎范闲今夜在殿前的表现。

    最后得出一个共通的结论小范大人实乃诗仙也。

    也有人在怀疑是不是范闲这些年里作了这么些诗然后一个夜里飚完了。因为毕竟这些诗词情境不一感情不一若说是一夜之间徘徊在如此相差太大又分别激烈的情绪之中还能天然而成只怕那位诗人也会疯才是。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大家依然认为范闲不是常人。废话有哪个常人能把那么些子好诗像大白菜一样地抱了出来就算不怕累着您也得要种得出来啊。

    总而言之与庆国这个世界相近的那个世界里一应或美好或激越或黯然的文学精妙辞章今日便借范闲之口或不甘或心甘情愿地降落从此以后成为这个世界精神里再难分割的部分。

    那些诗里众人有些不明之典不解之处全被众人当作是小范大人喝多了之后的口齿不清。准备等他酒醒之后仔细求教。至于范闲将来会不会因为要圆谎从而被逼着写一本架空中国通史写齐四大名著还是毅然横刀自宫以避麻烦。那都是后话了。

    ――――――

    回范府的马车上范闲依然在沉沉酣睡后来看好事者给他计算一下当夜宫宴之上他作诗多少暂且不论便是御制美酒也喝了足足九斤。所以当他的诗篇注定要陶醉天下许多士子的时候他自己已经醉倒人事不省了。

    他是被太监从皇帝陛下脚下抬出宫的浑身酒气薰天满载牢骚无言。也亏得如此才没有昏厥在众人看神仙的目光之中。

    上了范府的马车宫里的公公们细细叮嘱了范府下人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主子那些老大人们都了话这位爷的脑袋可是庆国的宝贝可不敢颠坏了。

    车至范府。消息灵通的范府诸人早就知道自家大少爷在殿前夺了大大的光彩扇了庄墨韩大大一个耳光阖府上下与有荣焉。近侍兴高采烈地将他背下马车。柳氏亲自开道将他送入卧房之中然后亲自下厨去煮醒酒汤。范若若担心丫环不够细心小心地拧着毛巾沾湿着他有些干的嘴唇。

    被吵醒的范思辙揉着酸的眼睛又嫉妒又佩服地看着醉到人事不省的兄长。司南伯范建在书房里执笔微笑老怀安慰的模样连不通文墨的下人都能在老爷脸上看懂这四个字他心想给陛下的折子里应该写些什么好呢?估计陛下应该不会奇怪生在范闲身上的事情才对毕竟是天脉者的孩子啊。

    夜渐渐深了兴奋了一阵之后大家渐渐散开不敢打扰范闲醉梦此时他却猛地睁开双眼对守在床边的妹妹说道:“腰带里淡青色的丸子。”

    若若见他醒了不及问话赶紧走过去从腰带里摸出那粒药丸小心喂他吞服下去。

    范闲闭目良久缓缓运着真气现这粒解酒的药丸果然有奇效胸腋间已经没有了丝毫难受大脑里也没有一丝醉意。当然他不是真醉不然先前殿上“朗诵“的时候如果一不留神将那些诗的原作者都原样念了出来那才真是精彩。

    “我担心半夜会不会有人来看我毕竟我现在的状态应该是酒醉不醒。”范闲一边在妹妹的帮助下穿着夜行衣一边皱眉想着他的双眼一片清明其实先前在宫中本就没有醉到那般厉害。

    “应该不会我吩咐过了我今天夜里亲自照顾你。”范若若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不免有些担心。

    “柳氏……”范闲皱眉道:“会不会来照顾我?”

    “我在这儿看着应该不会有人进来。”范若若担忧地看着他的双眼低声说道:“不过哥哥最好快些。”

    范闲摸了摸靴底的匕间的三枚细针还有腰间的药丸确认装备齐全了点了点头:“我会尽快。”

    从府后绕到准备大婚的宅子里他此时已经穿好了夜行衣在黑夜的掩护下极难被人现只有动起来的时候身体快移动所带来的黑光流动才会生出一些鬼魅的感觉。从准备好的院墙下钻了出去那处已经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范闲露在黑巾外的双眉微微皱了一下京中虽然没有宵禁但是夜里街上的管理依然森严巡城司在牛栏街事件之后被整顿得极惨所以现在戒备得格外认真。所以他临时放弃了用马车代步的想法人形一抖真气运至全身马上加了起来消失在了京都的黑夜之中。

    范府离皇官并不远不多时范闲已经摸到了皇城根西面的脚下那是宫中杂役与内城交接的地方平时倒是有些热闹只是如今已经入夜了也变得安静了起来。借着矮树的掩护他半低着身子蹿到了玉带河的旁边左手勾住河畔的石栏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般往前挪去。

    前方的灯光有些亮但河里却显得很黑暗。范闲不敢大意。仗着自己体内源源不绝的霸道真气半闭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绕过了两道拱桥。来到了皇宫一侧的幽静树林。范闲略微放松了一些。张嘴有些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己经渐渐亢奋起采似乎这种危险的活动让自己非常享受。

    这处树林旁的宫墙足足有五丈高墙面光滑无比根本没有一丝可以着力处。天下的武道强者也没有办法一跃而过当然对于已经晋入宗师级的那廖廖数人来说这道高墙究竟能不能起作用还有待于实践的检验。

    范闲不是四大宗师之一但他有些别的法子眼前朱红色的墙皮在黑夜里显得有些蓝沁沁的感觉他像个影子一般贴着地从树林里掠到墙边找到一个宫灯照不到的阴暗死角。强行镇定心神盘膝而坐缓缓将体内的霸道真气通过大雪山转成温暖的气丝。调理着身体的状况。

    ――――――

    深宫之中离含光殿不远的地方洪四痒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太后今日身体不大好听皇上讲了些今日廷宴上的好笑事情待听到庄墨韩居然被范闲气得吐了血太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不知怎的似乎又有些老人相通的悲哀所以早早睡了。

    洪四痒在这个宫里已经呆了几十个年头小太监们都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估摸着怎么也有个七八十岁?反正现在洪四痒在宫中唯一的职司就是陪太后说说话。他从庆国开国便呆在这里年轻的时候还喜欢出宫去逛逛等年老之后才现原来宫外与宫内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洪四痒拈了一颗花生米送到嘴里噗哧噗哧地嚼着然后端了个小酒杯很享受地抿了一口。桌上的油灯黯淡着这位老太监想到范家公子今天在殿上酒疯唇角不由绽出一丝微笑就算是太监咱家也是庆国的太监能让北齐的人吃瘪洪公公心情不错。

    在宫的另一头陛下的书房点着明烛比太监们的房间自然要明亮许多。这一任的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明君所以时常在夜里批阅奏章太监们早就习惯了只是用温水养着夜宵随时等着传召。

    今日殿前饮宴之后已是夜深皇帝却依然勤勉坐在桌前手中握着毛笔毛尖沾着鲜红像是一把杀人无声的刀。忽然间他的笔尖在奏章上方悬空停住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一旁的秉笔太监小意说道:“陛下是不是乏了要不然先歇会儿?”

    皇帝笑骂道:“今夜在殿上难道你抄诗还没有把手抄断。”

    那太监抿唇一笑说道:“国朝出诗才奴才巴不得天天这般抄。”

    皇帝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只是偶尔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总觉得那里的黑夜里有什么异样的存在。

    ……

    皇宫很大夏夜的皇宫很安静宫女们半闭着眼睛犯困却一时不敢去睡。侍卫们在外城小心禁卫着内宫里却是一片太平感觉。

    墙角那方假山的旁边穿看一身全新微褐衣棠的五竹与**夜色*(禁书请删除)*(禁书请删除)溶为一体唯一可能让人察觉的双眼也被那块黑布掩住。他整个人的身体似乎在某种功法的帮助下变成了与四周死物极相似的存在。

    呼吸与心跳己经缓慢到了极点与这四周的温柔夜风一般极为协调地动着。就算有人从他的身边走过如果不是刻意去看那边估计都很难现他的存在。

    五竹“看”着皇帝书房里的灯光不知道看了多久然后他缓缓低下头罩上了黑色的头罩沉默地往皇宫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他行走的路线非常巧妙地避着灯光借地势而行依草伴花入山无痕巡湖无声如同鬼魅一般恐怖像闲游一般行走在禁卫森严的内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