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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夏安的脚并没有骨折,只是扭到了,医生开了些药,夏安自己提着,还是由陈森抱着从医院出来。

经过垃圾桶时,夏安想起了躺在里面的新鞋,不自觉多看了几眼,心里着实心痛。

“舍不得?多少钱买的?”陈森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冲动了,但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是不会让他做出再捡回来的举动的。

夏安是真的舍不得,毕竟差不多一个月生活费的鞋子,但她哪里敢说实话?只能低声嘟哝,“不贵,300块钱,和衣服一起,花了一千都不到。”

陈森便没说什么了,径直把她放进车里,将楚楚也安置上车。

开车的时候,又想起了刚才那个男人,问,“你的同学我基本都认识,那个罗嘉楠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这个人原来在班里就不太起眼,也不爱说话,别说你,若不是这次聚会看见,我都想不起,不过,现在让人刮目相看了,自己当老板开厂了。”

夏安心里还残留着刚才陈森吼她的阴影,不太愿意搭理他,但还是回答了他的话,说话的时候也就是一副谈起一个毫不相关之人的口气,但陈森却多看了她一眼,便沉默了。

夏安也没有再说话。

回去楚楚吃了药又睡了,两个小时候退了烧,夏安总算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躺着休息,回想着这一天下来陈森的态度,心里仍然绷得紧紧的难受,可又能怎么样呢?

迷迷糊糊的,差点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喊,“夏安!”

陈森语气不太好。

她看了一眼睡着的女儿,依然睡得呼呼的,并没有被吵醒。她自己便下床,一跳一跳地到了客厅,掩上门,“干什么?轻点?别吵到女儿!”

刚说完,看见陈森提着她的包,手里还拿着一张发票,她脑袋里轰然一响,完了,买鞋的发票……

陈森果然怒了,将包一扔,发票伸到她面前,“这时候你想起女儿了?你不听话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时候没想起女儿?你买这么贵的鞋还跟我撒谎的时候没想起女儿?”

夏安辨无可辨,心里发虚,只揪着他话里的四个字争论,“我什么时候花天酒地了?你别胡说八道!说话有点依据行吗?”

“依据?”他把发票又往前伸了伸,“这是依据吗 ?发票还不够依据吗?衣服的发票呢?在哪?又花了几千?”

衣服不是她买的……

可是她不敢说,一旦说了,他必然会迁怒,又得说熊梓迦带着她不学好之类的话了。

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最亲的老公,她不愿意他们俩彼此看不对眼。

于是她选择了沉默。就这样吧,没准他发发火,事情就过去了,他们之间不是常常这样吗?哪一次的争吵解决了问题?彼此吵一架,呕个气,几天过去,也就忘了这回事了。也许没忘,但不得不忘,毕竟每天还要吃饭过日子,楚楚还要接送。

然而,这一次,陈森居然不肯轻易罢休,发票伸在她眼皮底下,咄咄逼人,“怎么不说话了?说话啊!衣服多少钱?”

夏安倒吸一口气,“还有什么可说的!事实就是我花了一大笔你辛辛苦苦赚的钱!你骂呗!又不是没挨过你骂!我就是这么爱慕虚荣!就是这么不知勤俭!你娶我之前就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你当初又何必娶我?”

“你……”陈森被她一堵,火气更甚,“夏安,你可以啊,分明是你做错了事,还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做错了事?”夏安的眼泪忍不住往眼眶里涌,她想起的是自己怀孕之初,陈森口口声声在她耳边柔情蜜意:这是我们的宝宝,是我们起的结晶,生下来,你不用上班了,在家照顾孩子照顾我,我一定会给你们娘俩最好的生活,给你们想要的一切。

夏安哭着,却笑了,笑里含着讽刺,“陈森,这就是你给我的幸福生活,这就是你给我的所谓我想要的一切。陈森,我今天是花钱了,那又怎么样?在嫁给你的五年里,我没有买过一件超过200块的裙子,没有添过一双高跟鞋,我的化妆品还全是结婚前买的,早都已经过期了!”

“你这是在表达你的不满吗?”陈森大男子的自尊心遭到挑衅,言语间也满是嘲讽的酸味,“不满我给你的生活?嫌弃我穷了?嫌弃我不能满足你购买这些奢侈品的欲望?”

他将发票掷在了她脚下,狠狠一踩,恰如陈森这些话踩在她脸上一样疼。

穷?夏安盯着他地面那张起了褶皱的发票冷笑,说得好像他追她的时候很富有似的。她夏安好歹也是班花,当初追她的人不乏富二代,如果她嫌弃他,怎么会在诸多追求者中独独钟情于他?

很多人问她,为什么是陈森?

是啊,为什么是陈森?

当初她噙着太阳花似的笑容坚定而肯定地说:必须是陈森!只有陈森!

不过匆匆数年,时光裁花,模糊了她的记忆,当初这般坚定的缘由是什么?至于陈森,大概也忘了当年那个光彩夺目的夏安是怎样的了吧?

地上那张发票在视线里渐渐变得模糊,眼泪一颗颗滴在发票上。

鼻子酸酸的,忽然很想堵这口气,硬着嗓音回他,“陈森,你什么时候有钱过?你不是问裙子多少钱吗?那我告诉你,裙子不要钱!咱自己也买不起!是别人送的!”

空气里短暂的静默。

夏安抬头,看见陈森气得铁青的脸。

下一瞬,陈森钳住了她的下巴,“所以,你现在找到能满足你的人了?后悔当初的选择了?没事,还来得及!”

说完,用力一甩,转身大步走出了家门。

夏安被甩在地上,脚上本来就疼,顿时疼得钻心。

然而,比脚更疼的,是她的心。巨大的关门声,犹如那扇门狠狠砸在她心上,碎了,裂了,一切都崩溃瓦解了……

站不起来,她趴在地上无声地哭泣,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同学聚会而已,就闹到了这个田地。

夫妻,本就是这世上最熟悉彼此的人,是漫漫人生路上最坚固的伙伴,可有时候,也能成为最有杀伤力的敌人。因为深知对方的弱点和痛处在哪里,一旦伤起人来,必定能一针见血,戳中最痛之处,而往往有时候所言却非心中所想,只是想伤害,只因对方伤害到了我,盛怒之下,我要让他更痛……

夏安趴在地上,无论怎样也无法把从前那个背着她在校园里走了一年又一年,只要她有个头疼脑热就心疼得不行的陈森联系在一起。

岁月这把杀猪刀,砍去的又何止是我们的棱角?

“妈妈……”

哭泣中,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

匆匆擦了把眼泪,抬头,看见女儿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小手还在揉着眼睛,到底是吵醒了女儿吗?

“楚楚!你怎么不穿鞋!”她担心本就发烧的女儿会着凉,情急之下忘了脚疼,一使力就想站起来。

结果,又重重地摔了下去,脚踝巨疼。

“妈妈!”楚楚哭着跑过来,细小的胳膊挽住她,拼命想把妈妈扶起来,还哭着问,“妈妈,疼不疼?疼不疼?楚楚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夏安一把抱住楚楚,抚着她的背安抚,“没事,别哭,妈妈不疼,妈妈没事的,不哭啊,你先去把鞋子穿上。”

楚楚却在她怀里拼命摇头,“不,妈妈你起来,你先起来,楚楚扶你起来。”

“楚楚听话,妈妈自己起来,你先去穿鞋。”

“不要!不要!”楚楚更加大哭起来,“妈妈脚疼起不来!楚楚扶你!”

夏安想着砸门而去的陈森,再听着女儿稚嫩的哭喊,眼泪愈加如同泉涌,强忍了,把女儿稍稍推开,“妈妈真的可以!你忘了吗?你自己说的,妈妈是超人!超人怎么会倒下?你看,妈妈自己站起来!”

她轻轻推开抽噎着的女儿,扶着茶几,缓缓站起,再一步一挪地走到沙发边,期间不小心伤脚使力,疼得直皱眉,可却连“嘶”一声都不敢,唯恐吓着女儿。

终于在沙发上坐下,她张开双臂,“来,楚楚,你看妈妈是不是很能干?跟你说了妈妈没事!”

楚楚奔过来,本想扑进她怀里,又担心撞到她痛处,只轻轻倚靠过来,眼泪直掉。

夏安将女儿抱起,一只手将女儿两只小脚握住,还好,并不凉,再亲了亲她额头,也不再发热了,心里稍安,“好了,楚楚,不哭了啊,妈妈一点都不疼了。”

楚楚却把头埋进她怀里,抽噎着,“不,我知道妈妈疼。妈妈,爸爸坏,你脚疼他还打你,楚楚爱妈妈,楚楚要快点长大,保护妈妈,妈妈脚疼的时候,楚楚抱妈妈……”

夏安愣住,可是,却不愿楚楚对陈森有偏见,忙道,“不是的,楚楚,爸爸并没有打妈妈……”

“我看见了!”楚楚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我看见爸爸推你了!还听见他凶你!楚楚不喜欢爸爸了!”

说完,自己也很难过,扑进夏安怀里再度大哭起来。

夏安心里愈加酸楚起来,孩子虽然小,却比谁都敏感,真想和楚楚抱头痛哭一场,可她再委屈,也不愿女儿因此而受影响,只能再度强忍,一边抚着楚楚的背安抚,一边说,“楚楚,你看错了,爸爸没有推我,他只是不小心,也没有凶我,我们只是争论了几句……”

楚楚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她怀中扭着身子继续哭。

她不知道楚楚是不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眼见为实,孩子亲眼看见的、亲耳听见的,她会有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