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六上午，夏安送女儿去学舞蹈的时候陈森还在睡觉。

她把留给他的早餐热在蒸锅里保温，牵着女儿出了门。

“妈妈，等下你来接我去玩吗？”陈楚楚十分期待地看着她，一双颇似她的大眼忽闪忽闪的。

“是的。”夏安摸着女儿的手心，有点凉，又给她加了件备用的小背心。

陈楚楚笑得眯了眼，“那我乖乖的。”

夏安也一笑，亲了亲女儿的小脸。不管怎样，女儿的笑容是她的阳光，会支撑她走向很远的路。

到舞蹈室的时候，里面音乐已经响起了，帮女儿换了练功服，看着她走向队伍里，和一群“小蝴蝶”一起做准备活动，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趁着这一个时间，她和好友熊梓迦约好了去买套新衣服，然后再一起回来接楚楚，中午正好赴约参加聚会。

熊梓迦，她的大学同学，寝室室友，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在时尚行业里摸爬滚打七年，如今已是杂志《寇时尚》主编，俨然独身女神。

夏安远远就看见了商场咖啡座儿里正玩着手机等自己的熊梓迦。仪态优雅，服饰得体，再走近了一看，妆容也十分精致。

夏安不由扶额，知道今天又要被唠叨了，想起熊梓迦每回见到自己时摇头兴叹的表情，她就暗暗觉得好笑。

“小熊！”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熊梓迦一抬头，夏安果然看见她眉头立马皱起来了，审视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

女神果然皱眉都是好看的！

夏安笑嘻嘻地迎上去，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好了好了，我知道自己灰扑扑的，和你在一起丢你脸了，我这不是为了衬托你的美吗？”

“一边去！少来给我讨好卖乖！”熊梓迦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一双美目赤裸裸的嫌弃，“不让我说？我偏说！有你这么糟蹋自己的吗？从前你才是女神！我是绿叶！现在你再看看你自己！穿得这么随意也就算了，你皮肤啊，居然爆皮了！你都不护肤的吗？我给你买的面膜，你是不是还没开封？”

“开了！我发誓开了！”只不过，开封后就一时兴起用了一次吧……

熊梓迦一眼就看穿了她，“开了？用了一次还是两次？”

“嘿嘿……知我者小熊也！”夏安干脆搂着熊梓迦，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夏安身材在女人中算是中等偏高了，熊梓迦比她还高大半个头，随着这几年阅历的积累，独当一面的熊梓迦越来越气场强大，再穿上高跟鞋，从身高上就很适合夏安这样无赖地撒娇。

熊梓迦被她逗笑了，可是，夏安背的大包也撞到了熊梓迦身上，于是笑过之后，熊梓迦又嫌弃地推了推她的包，“什么玩意儿啊！每次出来都是大包小包！怎么不拖个编织袋啊！”

夏安笑了，“那可是国际时尚最新款，我买不起！”

闺蜜的抱怨她怎么不懂？这几年每次跟熊梓迦出来逛街，她都带着楚楚。作为一个宝妈，怎么可能不大包小包？现在还好些了，楚楚几个月的时候，那可是尿不湿、奶粉、水、替换衣裤，说大包小包还是客气话，熊梓迦第一回见的时候，直接问她：你是逃难还是搬家呢？还是被陈森赶出家门了？

那一次，她抱着呼呼大睡的孩子，面对着全身似有金光闪闪的熊梓迦，是有过短暂失落的，后来……

后来，她就习惯了吧？像此刻这样，可以抱着熊梓迦插科打诨，毫不在意。

“好了嘛，小熊，我今天就把自己交给你了，随你怎么折腾我，正好了结你多年来的夙愿！”她拉着熊梓迦往楼上走，时间不多，得抓紧了。

熊梓迦穿着高跟鞋，被她拉得几步趔趄，不由笑，“你这么着急？是等会马上又要去接孩子吧？”

多年好友就是这样，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怼她。

她也十分配合，“是啦是啦！你最懂了！快走吧！”

熊梓迦哭笑不得，“真是服了你了，你不是还带着楚楚去聚会吧？你们家陈森就这么忙啊？又加班？”

“哎呀，他一个人工作，压力挺大的。”不管夏安和陈森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夏安对外人都闭口不谈，不仅仅是因为她骨子里的骄傲，也是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生活，苦与乐，都只能她自己承受。

“你啊！陈森就是你的天！成天在我面前齁甜了！”熊梓迦没再说什么，不管她怎么开玩笑，不管她如何不赞同夏安选择的生活方式，只要朋友幸福，她也开心了。

熊梓迦在时尚行业浸淫多年，带着夏安试了最适合的几个品牌，最后夏安穿着一套秋裙在镜子前挪不动脚了。

“怎么样？喜欢吗？”熊梓迦一眼看穿了她眼里的欢喜，把她的发圈取了，马尾披散下来，随手一理。

夏安没说话。镜子里的她好看到她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应该再化个妆，然后去买双鞋。你的化妆品也都过期了吧？”熊梓迦很满意自己的眼光。

夏安笑笑，算是承认。她最近的成套化妆品是结婚的时候买的，后来这几年买了两只唇膏，也很少用。

趁导购不注意，她悄悄翻了下吊牌，暗暗咂舌，立刻放下了，小声地对熊梓迦说，“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看看，万一……有更好看的呢？”

她的小动作哪里瞒得过熊梓迦，“就这套了，还得去选鞋，你不是赶时间吗？哪里还有时间来慢慢挑？”

说完，也不管夏安的反应，直接叫导购开票买单。

夏安急了，用力拽她的袖子，这套裙子的价格，快赶上她们家一个月生活费了，她可不敢这么大手笔！

熊梓迦转过头来便看见她憋红的脸，多年好友，怎不知她在想什么？叹了声，“放开手，我去结账了！”

说着把夏安的手给捋了下去，自顾自地跟着导购走了。

夏安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是熊梓迦要买给自己，这怎么行？

她追上去，“小熊……”

才喊出名字，熊梓迦就回头瞪了她一眼，“别在商场大呼小叫的丢人啊！”

夏安一窘，余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夏安是穿着这套裙子去试鞋的，也没管鞋多少钱了，试好了立即就去买单，唯恐熊梓迦再抢着买，只是那价格，实在让她肉痛了一下。

末了，熊梓迦给她化了个妆，而后拉着她在镜子前赞叹，“看见没有？这才是你！这才是当年让那些毛头小伙子方寸大乱的班花夏安！毛头小伙子也包括陈森！”

夏安听了不由噗嗤一笑。

“你别笑啊！我跟你说，当年陈森为什么一眼就看上你？第二次见面就开始追你？还不是因为你漂亮？别跟我说他爱的是你的内心，难不成他眼睛是X光？一眼就扫到你内在了？男人就是这么肤浅的视觉动物！”

夏安想到和陈森现在的相处，有些黯然，“漂亮什么呀，再美也会审美疲劳。”

也许当年陈森被她吸引的最初，的确是因为她的外貌，那时候他俩蜜里调油正当恋爱的时候，她也曾撒着娇问他，为什么喜欢她，陈森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你漂亮啊。

时过境迁，她已忘了再问诸如此类的话，而陈森，大概也忘了她曾经的美丽，每天摆在她面前的，是奶粉尿不湿的价格，是每个月的收支明细，是银行卡里数字的增加。

陈森说，这才是生活。

她似乎也渐渐接受了，生活就是用平凡代替浪漫，用现实代替幻想。

熊梓迦却笑了，“怎么？陈森说你不美了？他敢？忘了当初是怎么牛皮糖似的黏着你的？”

夏安不知该如何说，无奈地笑了笑，“每天奶粉尿布的，谁还记得怎么美这回事啊！”

“所以我啊，就不赞成你把自己往黄脸婆的路上糟蹋！今天，就这一身儿，回去问陈森美不美！”熊梓迦按着她肩膀，让她好好看看镜子中的自己。

美？怎么不美？

就好像一副色彩已然淡去的旧画，重新涂描上色，骤然间灼灼生辉起来，连带着，画中人的心情都变得欣然雀跃。

“美。”夏安看着镜子，自己喃喃吐出一个字，如同在梦境。

熊梓迦笑倒在她身上，“看把你自恋的！好了！我的公主，该去接楚楚了！”

熊梓迦勾着夏安的腰边笑边出了商场。

接楚楚的时候，夏安彻底感觉到了不一样。

尚穿着练功夫的楚楚朝她们飞奔过来，却喊着“干妈”，直接投进了熊梓迦的怀抱。

夏安正狐疑的时候，楚楚问了一句，“干妈，我妈妈呢？怎么不来接我？”

熊梓迦顿时哈哈大笑，把夏安拽到楚楚跟前，“怎么？楚楚连妈妈都不认识了？”

楚楚一双大眼睛顿时一亮，惊讶极了，“妈！妈妈！你这是要去表演节目吗？”

夏安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回答，熊梓迦就问上了，“楚楚，妈妈这样打扮美不美？”

楚楚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以后妈妈都这么美好不好？”熊梓迦又问。

“好！”楚楚大声回答，开心地来牵夏安的手。

熊梓迦冲夏安扬眉，“小孩子不说谎！谁不爱美？”

楚楚也跟着起哄，“喜欢喜欢！楚楚喜欢妈妈这么美！”

夏安心情愉悦，捏了捏楚楚的鼻子，笑嗔，“你知道什么？赶紧换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