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别人与自己（

　　古华的电动轮椅是个正牌货，价虽贵，不经意三年多没出个大问题，但毕竟寿命有限，原配铅酸两电池已充不满电了，没怎么跑一天就用完。申电工说，我用仪器给你再激活一下就行了，但没起色。申电工建议配个新的，本地就有卖，古华便就请申电工帮助购买。

　　申电工买回来了，说从汉中城朋友那里拿的，少一百元，三百元。古华念其常帮忙，给四百元，申电工拒收。

　　两个新电池安好了，两旧电池送给申电工。古华宽心了，心想这下子又可以跑几天了，新电池嘛！

　　不料经试跑，仅比旧电池好那么一点点，好生令人失望。古华这才疑惑，这才明白，不过是个翻新的二手货！罢了罢了！这年头费旧回收，再翻新骗人成常态，古华买个新手机亦断定是个二手货，说明待机一百二十天，结果不到十天，还不如准备放弃的旧手机。整个社会信仰缺失、价值观扭曲，骗骗骗，你骗我骗你你骗他循环互骗，人性退化，兽性复归。古华看问题当然不会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他深知人性堕化的根源是私有化的复归。

　　私有制各顾各，必然导致靠关系求生存品位，而非靠品德、才能上进。而金钱拜物教成为普遍性。古华看到红色网站一篇文章说：“一家医院贴出的春联是‘财源广进天天进;福禄大增月月增’”。这是不是在咒骂人，是不是还嫌人得病的少，病得轻，吃药不多？更可笑的是，一家殡葬服务机构的春联更是让人哭笑不得：“买卖兴隆收益好，顾客盈门笑脸多”，这不是欢迎死的人越多越好吗？

　　古华好生感慨。人性退化可见一斑，只有金钱利润观，道德观消磨了，人性哪去了？

　　不过，古华觉得，人大都是糊里糊涂过活着，不懂得人与动物的区别，甚至到晚年也不见得明白，所以重要的在于政治教育到位。可如今呢？本就是导向之罪恶。

　　人性退化，即堕向畜牲、饿鬼、地狱三恶道。或来生为人受因果报。佛教云：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人起心动念与行为皆在种因收果，好因收好果，坏因收坏果。一切贪心、痴心、嗔心、嫉妒心、傲慢心……皆各种其因，从种子到出土、发芽、结果，大多孕育周期缓慢，需隔世方能成熟结果，现报的少。

　　古华觉得自己有哪种报应呢？他因早些年间连修过一段时间的藏密心中心法，催熟了三世错误之因提前受果报，如同庄稼上化肥之理，加之修行者本就是自讨一种苦吃，造就了今生如此矛盾的劫相——智慧超尘却又没说服力——一生多病磨、独身、晚年残疾。

　　依梅也是古华的报应。且不说古华大智慧，只说他是个中学高级教师，女儿却小学就读不完；他是个正道人，女儿却偏走斜道；他俭朴，女儿却奢侈无度；他捡养她的目的是希望晚年有靠，可她十二岁就跑；他亲自养的女儿守不住，少年期就不知被谁先破了她的身。她的离谱简直是对古华道行的戏弄，不是女儿而是魔女。或许在哪一世我古华也好色，淫了人家妻女，这世得报应？

　　依梅又给爸爸打电话了，说我感冒了，起床走路飘飘的，头晕头痛。她也只有从爸爸那里得到一点病苦的安慰。古华问：“西安大寒天，你怎么穿衣服的？”依梅说：“羽绒服呀！”

　　“那怎么感冒的？”

　　“一床被子，三个人盖，扯来扯去！”

　　“打了这么多年工，还三人盖一床被子，整得这么个惨样，还打个什么工？回来！”其实古华怕依梅回来，招架不住她的奢侈，她的行为还丢他的人。

　　隔几天，依梅打电话，要爸爸给她投资西安市办服装店。古华回绝说：“什么投资？你那是假的！好意思向我要大钱，连马甜甜都不如，打了这么多年工，打工的还向马甜甜一个学生借钱用，羞不羞人？混得这么没了路了，马甜甜还给我寄双棉鞋，你呢？”

　　“我给你买过！”

　　“那不算数，你上次回来，我给了六百元钱，你才就近给我买了件几十元的衣服，你从西安回来就带给我一件衣服才算数，可你没有！”依梅无话说了。

　　从秦巴民俗村东方老年公寓过来，是当时的主管小曾与护理生黄德芹亲自租车去接的古华。但黄德芹不久就不辞而退出。古华开玩笑说：“好哇，你把我要来，这么快又把我抛弃！玩腻了？”黄德芹格格地笑。

　　又月多，小曾也辞职另就。

　　流水的单位。

　　黄德芹四十出头，就住在山庄外面两栋楼房中的一栋。男人在外打工。看得出她想挂上古华，有利可图。但古华一，对她没兴趣。二，有骗钱的保健品直销宣传进山庄，黄德芹自己不肯出三千元风险，开口向他古华借，古华拒绝，看出她在耍滑头，此人不诚实。后修房亦以玩笑的形式向古华借钱。古华直言说：“谁也别打我那点钱的主意，我自己就不敢乱动。”但说，你买药可用我的医保卡。古华心慈，心思移民搬迁的农民生计难，生活得艰辛，我能帮就帮一把吧。

　　两月后，一摩托一电动轮椅，寒冷中，在一个出太阳的中午，黄德芹果然陪同古华去八里地的铺镇买药了。如今的古华怕冻，冻则流青鼻涕，虽然带上耳罩，用围巾遮住口鼻，但仍无济于事。唉，毕竟年龄不同于年轻了！

　　黄德芹买补品，化了古华近千元医保卡里的钱。出于感激，给古华买了食品、水果充饥，回家后，又给古华炖了山药鸡汤送到山庄内。

　　古华生来体重的巅峰是106斤，如今不过83斤了！这重量还有水份，连衣服嘛。这么单薄又残疾的身体，够强壮的了，竟然一天还抽两包烟！好烟，零售25元的芙蓉王。有一天，服务员南小芹对门卫老张玩笑说：“把你那屄烟一天抽得叭叭叭地……”古华问：“他抽的啥牌子？逼烟？还有这种牌子的烟啦？肯定味道不错……”女人们被逗得失控大笑起来，而古华则表情如常。

　　在东方老年公寓那会儿，因写作，古华抽烟经董事长特准。女老总们进古华屋闻到烟味便皱眉撇眼。古华笑说道：“抽烟的成为过街老鼠，看来抽烟的都是坏人罗！”

　　一天抽一包烟对古华来说等于没抽，但两包就有过量的感觉了。感觉胸部水囊响与抽烟过多有关系，亦刺激胃。写作中，他不知不觉又点然了一根烟！妈的！就这样养成了过量的习惯。文章是烟熏出来的，烟是要钱的，作品未捷代价先。

　　戒吧！战胜自己。修行就是自我革命。古华一生没什么享受，没女人，不喝酒，生活简单，从不讲究吃穿，就是抽烟，但耗费太大，戒掉每月可节省千元。有时，古华也自责，常人戒烟就行，我连常人也不如啊！但他相信总要戒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