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好事多磨

　　夜为人屏去嘈杂，带来清静。与电脑对话到四点钟才上床的古华，被外面的敲门声惊醒已是上午九点四十分左右。“幺舅，开门！幺舅，开门！”至少十五年未听到的声音，古华还是一下就猜出是谁来了。幺姐的大儿媳妇，弟兄三人同在澄合煤矿。“我己知道你是谁，依梅，快起来去开门！”依梅动作很啰嗦，起床开门，永兰子领着婆家娘，也就是古华最小的姐姐，幺姐来看望古华了。古华起床的动作还能比依梅快？先吩咐道：“依梅，把电炉火打开先让客人烤火，再倒茶！”

　　“姐姐，”古华叫了一声，姐姐有回应，脸露笑容。古华说：“永兰子稀客，我姐煤气中毒之深，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几乎是活的二世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后辈之孝顺，都是大大的良民啦，我深感欣慰。”不过，这个学基督教、肺哮喘奇迹般不药而愈的姐姐，恐怕再也无法虔诚地学基督了。客人不需要吃不需要喝，声称呆会儿就走。古华只得取钱四百馈送，表示心意，并取一本出版书，要永兰子拿回去给上大学、高中的儿女看。永兰子坚决不要钱，反倒取三百元给舅舅古华，两下争执，古华身残斗不过外侄媳妇永兰子，无奈地笑笑，送客到门口。

　　远方的小妹给古华发信息：叔叔，给你盒腊八粥，红烧肉红红火火，莲子心好运连连，杏仁儿幸幸福福，桂圆肉团团圆圆，愿你顺顺利利，快快乐乐每一天。

　　古华回道：呵呵，收下。

　　收下什么了？

　　腊八粥呀！

　　我以为你己收到了我寄的烟呢。今天专门回来帮妈妈看店铺，收拾整理了一天，也没觉得累。让妈妈回来高兴。

　　哈，结婚是人生转捩点，你陡然成熟多了，可别失去天真，变得老成 。

　　哎呀，你说这话，我好害怕。

　　远方的小妹在成熟了，这成熟来得稳定。但古华预感，远方的小妹随着结婚时光的消磨，最终与他的关系会冷淡下来。后来证明，因远方的小妹要买房有向古华借钱之意，古华忍住未开口，从此陌生。

　　依梅这夜似乎也陡然成熟了一点，但古华却相信她只是偶尔的兴趣。“爸爸，以后我要象今晚上这样，养成天天洗脚的习惯。”古华笑笑：“八九岁前你爱冼脚，十二岁至今十天半月不洗，吼就吼你不动，整天一双臭气熏天的脚以为潇洒，怎么？常闻臭脚久而仍闻其臭了？让时间来检验你是否说话算数吧！”

　　依梅冼了脚，首次出现早早睡觉的转变，却兴来睡着唱歌，这时才体现出少女的纯真。但她的音乐细胞实在伪劣，电脑前的古华听得格格地发笑。“爸爸，你笑是件稀奇的亊，你笑啥？”

　　古华道：“你是在说歌吗还是在唱歌？”

　　“不许你污蔑我的歌喉！请向我的歌喉道歉！”

　　“哈哈！”

　　这才是正常的亲情关系，通常的关系，但对古华却如遇到节日般稀奇，命运，对他是太过份了，常人的生活也不给他，给他的，只有连续不断对身心的敲打锤击。

　　生命总是希望光阴慢些走，活得长一点。但古华却希望快一点，快一点熬过这一年。总算熬到2012年学校放寒假了，依梅也总算在身边呆了近两月。寻常的日子里，一个亲侄子忽然出现在古华面前——双胞胎弟弟的次子张翔。张翔的哥哥早亡于山西煤矿井下蹋方，以生命的代价为弟弟挣得一笔上大学的费用，六万元，那是前世所牵之债。

　　张翔头脑好使，初中考上中专，中专毕业时值转型公家不再安排工作，再复读高三，考上西安交大一流大学，便带同学恋人回乡。大学毕业自恃高才不肯轻就，闯南方深圳，几年东不成西不就，后进了深圳市公安局。

　　古华为侄子自豪，从此可安身立命，不曾想未挨过试用期就被解聘。后高不成低不就，常流落井市，父亲靠打苦工供完了儿子四年大学，这还得继续救助，不时寄几百、千元救急。古华也难幸免，当初资助侄子上大学到是理所当然，但去年岁末寄千元急救侄子就有些不正常了。

　　一连六年，张翔依然漂泊无根，潦倒落泊，出现在古华面前时，古华第一印象是侄子老面了许多，锐气荡然不存，惊讶侄子一晃就二十八岁了。名牌大学毕业六年，一亊无成，当初的同学恋自然断交。古华当初以侄子引以为荣，觉得家族后辈中终于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人，不料令人失望。依梅因此看不起哥哥张翔，说还不及她混得好，手机就买不起一个。“张翔啊，”古华说，“你性格有问题，又学生气固执，难合社会，性格能左右一个人的命运。”张翔说：“我承认我是性格內向……”

　　古华打断他的话，道：“纵然你仅是性格內向所致，但成功等于百分之三十的才能加百分之七十的交际能力，尤其现在变态的社会。又即或同等能力的人，那性格外向的要比性格内向的所得到的要多得多。”

　　依梅嫌弃哥哥张翔不争气，这顿饭就作得不够数量，那点剩饭仅够一人吃，她是故意的，想赶张翔走人。背过张翔，古华怒斥道：“小小人儿利势眼，无一点善良心，落井下石，我还把你恶性的品质还估计不足！”

　　将就分着吃一点，张翔出去溜达，因不够吃，古华不一会儿就饿了，要依梅整点东西吃。依梅说：“吃啥嘛？买去？吃剩的炖菜汤吧！”还在因依梅不良行为耿耿于怀的古华不吱声。

　　依梅不耐烦，说：“不吃拉倒！”

　　这下古华开腔了，怒道：“你它妈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还说照顾爸爸，可见你品质之恶劣，还能指望你养老吗？孝顺吗？滚你妈的，老子依还请保姆！”

　　“不滚。”依梅说，这才知道又作错了亊，去厨房给爸爸煮了一碗肉汤面条。

　　依梅，犹如网速的不稳，时好时坏，转变过渡难。“不吃拉倒！”希望与失望几多死去复活，这句话令古华坚定地死心了。

　　张翔耍了四天走了，天在下小碎米雪，担心星子山冰冻封山，年前回不去。准备年后去北京投奔亲戚，北京有个得力的表姐夫在飞机场工作，愿拉张翔一把。不知这回前去北京能否脚踏实地、稳扎稳打、一劳永逸。

　　张翔的离去，依梅有如释负重感。

　　这个小东西，不是个东西！

　　快过年了，民间曰：长工短工，腊月二十五满工，兴许这是四九年前旧中国时代形成的顺口溜，因为旧中国时代穷人给地主老财打长工、短工是普遍的封建社会现象。依梅主动在后院生火烧洗腊猪肉，这是成年妇女干的麻烦脏活，而依梅只是十五岁少女！看看她近来炖汤、煮米酒汤圆味道已趋于正点，又主动为不方便的爸爸洗头，借来吹风机吹发，古华当然感到欣慰。连说谢谢！

　　但依梅清洗了腊肉后，就问爸爸要百元钱，填充计划外挥霍的手机话费，另再交百元续话费。古华说：“你这个烧洗腊肉烧得有理，反倒亏大了。”逐取钱给依梅，说：“看在你劳动的份上，我给！”依梅笑说道：“那是，请街上专业烧洗腊肉才20元，我洗反倒要给100元，嘻嘻！”

　　依梅给爸爸洗罢头，又道：“爸爸，我要买衣服、洗头膏也没了！”

　　古华欣慰的心情顿时被破坏，说：“早就了解你每作一件好人好亊目的不纯，为的讨价还价，伸出个指头给你，你就会咬至胳膊肘，利息利滚利，可惜了我一声谢谢！你挥霍无度，只图即时享乐，从不作勤俭想，严重影响了我！你想把我吸干喝尽吗？存不下一点钱，只说我抽烟浪费！”

　　梅妹说：“你想存钱又不是给我存的！”

　　“怪不得你每天变戏法般浪费我的钱，原来你是这种思想观念，可恨之极也！你表现好了存钱当然是你的，反之当然不是你的，猪脑子，气死人了！真不是个东西！养你我亏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