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举措
更新时间:2018-04-12 本书阅读量:次
唐代的官衙与住宅在结构与布局上大体相同，而且比较宽敞，里面有亭台、花园，甚至有些还有人工湖。清初顾炎武在《日知录》中说：“予见天下州之为唐旧治者，其城郭必皆宽广，街道必皆正直，廨舍之为唐旧创者，其基址必皆宏敞，宋以下所置，时弥近者制弥陋。”所以唐代的官衙是很豪华气派的。一般说来，唐代州的衙署包括数重门、正厅堂、内厅寝室、诸曹司的若干院落、厩库、鞠场、传舍等. 濠州的府衙位于城北正中，一行人不久就匆匆赶到，陆玉成看到这里布满了障碍物和拒马，也有不少士卒驻守，不过大都面色憔悴，神态疲惫不堪，表情木然。一行人走进大门后，经过重重守卫，又穿过三道门，来到正厅堂，刺史王仲良已在此等候。 王仲良身形微胖，中等个头。他官居正四品下，比王彪高了两个等级，但他不敢怠慢。见到王彪，忙赶紧迎上前去，双方叙过礼后，分宾主坐下。 王彪甫一见面，二话沒说，就向王仲良通报了大都督府和王恭仁的指示和决定，并提议立即召集有关人等聚议，王仲良马上表示赞成，派人立即召集各有关人员开会。王彪在介绍各人时，特别向王仲良谈了陆玉成的情况，王仲良虽感到诧异，但也没提出什么质疑的话来。 晚上，州府正厅堂内灯火通明，王仲良、王彪、州司马、别驾、司录参军事、判司六曹、戌军戌主等汇聚一堂，陆玉成、林育民、魏华林、上官云也在坐。 王仲良首先介绍了王彪，并宣布了大都督府的决定，众人很快讨论开来，制定实施细则。当听到要求必须焚烧患者的尸体时，人人都变了脸色。而听到掩埋掉的患者尸体也要掘出焚烧时，更是面面相觑。会议开到深夜，众人才心事重重地离去。 濠州原医学博士、助教和五名医学生已染病殉职，剩下的五名医学生也有两人染病，医务人员奇缺。会上陆玉成提出紧急培训临时医务人员的方案得到同意，并交由他主持实施，在王彪的建议下，王仲良派了州司功参军杨秉钧跟随左右协助他。杨秉钧老成持重，也很精明，他虽对陆玉成提出和采取的某些措施不大明白，但仍然积极地配合执行，颇让陆玉成感到满意。 第二天清晨，陆玉成叫人把尚在濠州城的十几名大夫召集起来，又从当地戌军要来50名士兵，就在一所分配给他的大四合院中进行集训。又要府衙组织了200名妇女日夜赶制由他设计的口罩。 待下午当那从扬州开来的另外七百步兵官军赶到后，一场在濠州城全面抗击瘟疫的战斗打响了。 全城分成了四个区域，隔离监控。数百名官军封锁了隔离区，尤其严禁皮毛商人进入。三千多名患者被半劝半强制地从家中转移到几处临时医院集中治疗。所有接触过瘟疫患者的人都被要求自我隔离，患者使用过的衣被也要烧掉。为焚烧尸体，每天军民冲突不断，有不少人受伤，州府紧急向大都督府请求增兵，旬日之间，濠州城进驻了两千多名官军。 与过去应对类似瘟疫不同的是，官府一改昔日措手无策的形象，而是采取了一系列的防治措施，显得胸有成竹。各项行动在陆玉成的建议和缜密的规划下井井有条，这给民众带来了希望，增加了抵抗瘟疫的信心，加之官府在执行过程中手段严厉，很快控制了局势。 濠州城外每天都在焚烧尸体，尸体烧焦的特有的臭味弥漫全城，令人闻之欲呕。全城人人都戴着口罩，颜色五花八门。 一天晚上，陆玉成正陪着刺史王仲良巡查一家临时医院，刚视察完毕从医院大门口出来，就听一声大喝：“狗官，纳命来！”两个身形敦实的壮汉各自手提大刀冲出街角，向他们扑来。 王沛良一时吓傻了，双腿颤抖，一动不动。他身旁的两个护卫慌忙冲上前来阻挡，紧急中连刀也没来得及拔出。那两个壮汉身手敏捷，武功颇为不俗，不过这两人倒未向护卫下杀手，甫一交手两个护卫只被撞翻在地，没受什么伤，然后他们立即同时挥舞大刀砍向王沛良。 旁边的陆玉成见势不妙，催动无影步到极限，飞步跨上前去。右边的那位大汉见他瞬间而至，吃了一惊，想故技重施撞飞对方。不料陆玉成施展空手套白刃的手法，一手擒住右边那个汉子的握刀右手，连手带刀顺势向左边那个汉子拦格过去。左边汉子忙举刀格挡，陆玉成飞脚踹中他腰部，令其仰面倒在地上。 众护卫赶紧上前，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制住了俩人，把他们五花大绑压进了大牢。经审讯，原来他们是哥俩，哥哥叫雷虎，弟弟叫雷豹，俩人都是一家大户人家的护院。父亲这次染病死了，他俩就把父亲的遗体葬在离城不远的地方。得知官府派人掘开了父亲的坟墓，并焚烧了尸体，不由大忿，于是趁天黑企图行刺王沛良报复。 王沛良本想对这哥俩严惩，立即处决，但陆玉成觉得此事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劝他还是息事宁人为好，最后把这哥俩各打一顿军棍后放了，并声言如再出现此类情况，一律当场格杀，从此之后，倒也沒人再行此极端之举了。这哥俩后来也知道了是陆玉成救了他们，心里也感激不已。 而此后杨荷一见陆玉成出院门，就一步不离地跟着，高度戒备，他怎么劝都没用。她就住在他隔壁厢房，生活上都由她在照料，不过她乐此不疲，内心深处有一种满足感。 每天早晨，王彪、王沛良、陆玉成及各主要官员都要在府衙召开一次陆玉成称之为的“碰头会”， 研究局势，分配新仼务。王沛良从王彪口里得知杨恭仁在抗击瘟疫方面非常重视陆玉成的意见，自从为陆玉所救后，感激之余，更是对他言听计从，陪同在侧的杨秉钧也与他配合得很默契，州府每天都派人专程快马到扬州向大都督府通报情况。 陆玉成除了每天集训医务人员外，就是在各临时医院巡诊，一天要看上百号病人。他虽年轻力壮，每天也累个半死，一上床倒头就睡。为了病情的检查诊断，他动手制作了一种简易听诊器，并教给医生们使用。他在各临时医院采用并推广了煮沸消毒、石灰乳消毒及高度酒消毒的方法 裴景升夫妇与儿子一样也不幸染上了瘟疫，全家三口都被送进了临时医院。刚入院时，裴景升夫妇可谓万念俱灰，一心等死，裴景升望着躺在旁边病床上痛苦挣扎的儿子，想起裴家即将绝户而产生无法向列祖列宗交待的巨大恐惧，让这位平素坚韧沉稳的杂货商精神频于崩溃的边缘。 裴宁入院时，病情已很严重。当陆玉成来到病房给裴宁检查时，看着如此年轻的一位少年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施治，已经完全绝望的裴景升心中也不免有气。他强撑起身子，目光不善，对陆玉成冲口说道：“这位小郎君，尔难道有法子救吾儿？” 闻言，周围的病人全看向了陆玉成，眼神都充满疑惑。 站在旁边的杨秉钧见状大声说道：“这位小郎君医术高明，尔等尽可放心让其医治！”他连日陪同陆玉成，目睹了他娴熟的诊疗手段，知道这位少年身怀绝艺。不过，那些病人的表情明显不信。 陆玉成心中也颇感无奈，他这具身体年龄才十四岁，确实难让人信服他的医术。他止住也要上前为他辩解的杨荷，从容言道：“家父为扬州名医，对此疾防治颇有心得，某从小随家父习医，颇得其真传。各位如能遵医嘱，配合治疗，就有希望痊愈，否则，断难医治。”他前世多年行医，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职业气质，众人闻之，抗拒之心不知不觉减少了许多。 每天陆玉成根据裴宁的病情，采取对症的治疗方法，常在方剂上加减用药，硬是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经过十几天的治疗，裴宁的情况渐渐好转，裴景升夫妇本来以为他们的宝贝儿子这次定难逃此劫的，也因此高兴得合不拢嘴来。多年后，裴宁成了大唐有数的名将之一，更是陆玉成征战疆场的得力臂膀。 渐渐地病人都知道了整个濠州在对瘟疫的防治上，都是釆用这位陆小郎君提供的方法，不由啧啧称奇。待看到病人们在陆玉成的治疗下一个个病情好转渐渐痊愈，人们对他由起初的怀疑到接受到钦佩，全城都在传说那位年少的陆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一遇见他，就满脸崇仰之情。 林育民每与陆玉成在一起，听他分析病情，辩证施治，无不叹服，那些闻所未闻的治疗手段与方药以及所产生的疗效，令他震惊不已，所有的医学生和大夫都对他在医学上的造诣无比钦佩。 头一个月是在濠州城抗击瘟疫期间最为艰苦卓绝的，死亡的巨大阴影笼罩全城，人们仿佛身处地狱中，许多人不治身亡，运尸的车辆从大街走过，让人心惊胆颤。所有的官员和医护人员到后来都变得极度疲惫不堪，有几位官员和医生还猝死在工作岗位上。一个月后，城中死亡和感染温疫人数逐步下降，众人不由信心大增。 杨恭仁坐镇扬州大都督府。由于历来针对此类瘟疫从未有过比较有效的公共防治方法，他几乎全盘釆纳了陆玉成的建议。每天从濠州城送来的疫情及防治情况汇报让他获益非浅，成了指导制定整个大都督府管犗地区抗击瘟疫措施的主要依据，他甚至模仿濠州的形式，每天也召集有关人员开一次“碰头会”，分析瘟情，布罝防治任务。当杨恭仁得知濠州城的瘟疫得到有效控制时，大为激动，决定亲赴濠州视察慰问。 初秋的一天傍晚，在一百名骑兵的护卫下，杨恭仁到达濠州，随行的有功曹参军姚成等，谢仲翔也在其中。 王仲良、王彪等率一众官员在城南城门口迎接。杨恭仁与王仲良、王彪寒喧后，在人群找到消瘦了不少的陆玉成，他急步上前，竟对后者躬身行礼，口称：“小郎君此次为百姓立了大功，请受某一拜！” 陆玉成忙侧身避过这一礼，双手搀扶起杨恭仁道：“明公切莫如此，折杀玉成了，此乃吾等本份，当不得明公如此大礼！”杨恭仁连声道：“当得！当得！某定当禀告朝廷，为玉成请功！” 陆玉成也上前拜见了舅舅谢仲翔，谢仲翔眼眶潮红，爱怜地说道：“你瘦多了，吃了不少苦吧！”陆玉成摇了摇头，向舅舅询问了家中各人的情况，得知众人平安，心下松了口气。 杨恭仁在濠州视察期间，走访了各城区和临时医院，所到之处皆仔细查看和询问。陆玉成所采用的各新型诊疗措施让他颇为好奇，经陆玉成用科学的道理予以解释和阐述后，为之称叹不已。瘟疫防治过程所体现出的整体性、系统性、科学性让他印象深刻，对陆玉成所表现出的计划组织能力极为欣赏。 他告诉陆玉成，此次瘟疫不止限于淮南道，河南道、山南道和江南道都发现了疫情，朝廷极为重视。他要陆玉成在总结濠州防治经验的基础上，写一个详细的报告给他，为朝迋的决策提供参考，陆玉成花了两天时间写了一份《濠州疫情及防治措施详论》，这份报告被杨恭仁上呈给朝迋后，成了指导整个瘟疫防治工作的极重要文件。 三天后，杨恭仁满意地离开了濠州城。临行前，杨恭仁拍着陆玉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濠州城还有赖玉成倾力为之，待灭了瘟疫，某当与尔痛饮三杯！”陆玉成慷然道：“学生定不负明公所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