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希望我们这样见面。”他叹了口气。
“我盼这一天倒是盼了好久了。”她莞尔轻笑。
“说吧,什么条件?”江湖的话淡淡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耶律青城听得心头猛然一痛,她凄凉地一笑:“如果不是这三个人,你还会不会来找我?”
江湖一顿,没了话说。说假话他不愿意,说真话他却无从说起,因为他自己也确实不知道,如果不是这三个人,他还会不会再去找她。虽然心底的那份感觉还是那么清晰,可是……相见不如不见!“不想再见我也没关系,何必那么伤感?”看到他黯然神伤的样子,她的心里亦是一样酸楚,为排解这种情绪,她故意说轻松幽默,但让人感觉更是难过。
“算了,还是换个话题吧。我们可以谈谈诗,谈谈酒,谈谈风景……这里的酒不错,我们畅饮一回,不醉不归如何?”她忽然有种想拼命喝酒的冲动。
“我拼酒赢了你,你就会放了她们?总归要解决的事,拖下去有意义吗?”江湖不想绕弯子,他怕一个不小心再着了她的道。眼下她们的生死重要,他只有把心底那份千回百转的柔情硬按下去,语气冷酷地说话。这些硬邦邦的话,如无数只冰刀刺得她心窝冰凉,以前,他跟她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她拼命忍住,“其实,我的条件你一直很清楚,对不对?”她也冷冷地说,一如谈判的使者。“你觉得可能吗?”江湖几乎是用一种不认识的目光看着耶律青城。
“如果说不可能,那是筹码不够重,想想,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耶律青城的性格从来都是遇柔则柔,遇刚愈刚,江湖这种挑衅的神情,反而更使她多了几分自信。“其实,很多事,是你误会了。首先,柳永絮是杨志远的夫人,她的安危,似乎不应该在我的关心范围之内;还有玲珑,不就是一个顽皮任性的小丫头,你何苦跟她过不去?至少冷梧桐,你给她的伤害已经够多了,难道还不尽兴吗?”他神色酸楚地说,希望她能感动。“既然都没你什么事,那你今天来干什么来了?还说得这么无辜,在你眼中我就那样十恶不赦?我承认自己是有一些妒忌在内,但如果你想利用这一点骗我放人的话,你也太小瞧我耶律青城了!大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抛开我们那层尴尬的关系,只要你答应不与契丹为敌,很快就能见到她们。”“我们不能爱,难道就非要恨吗?”他心痛的问。
“你以为我想吗?许多年来,我总是习惯不断做着一些事情,以证明自己还活着,证明自己活着还有意义。你想过一个垂死之人的感受吗?”
“想过。我曾想过要给她最后的幸福。”
“可是,你一边探寻我的下落,却一边和她们书来信往。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我会收手。可现在太晚了,我们注定只能是敌人!况且,一个对爱情无望的垂死之人,就是做出什么事来在世人眼中都是不足为奇的。”她绝望地冷笑,神色凄凉。“我知道在蓬莱仙岛,有一种医人不死的药。如果我有办法令你不死,你是否会还她们自由?”
“不会。看来她们始终对你很重要。我只是你一个梦想中的角色。如过此生无爱,越长的生命将是越长的煎熬,我又何必长寿?”
“可是只有活着,就有希望,就有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或者我们始终都只是彼此的一个梦罢了。”
“对你而言,你有爱还有梦,活着真的美好,而我,我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做梦了。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促成父亲南下之举,以回报父母二十年的养育深恩。”“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你的爱,并不是无望。”
“可是,你的爱我还能要得起吗?纵有多少爱亦是枉然,相爱不如不爱!”
……
剩下的话,谁都没有再说,似乎也不需要再说什么。完全没有意义的话,说出来又能怎样?又会改变些什么?
她撑着娇慵病弱的躯体,在侍女的搀扶下,微风拂柳般走了出去,可每走一步,都是那么沉重。
他完全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呢?他怅然无语,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豪华的大宅,戒备森严。一个黑衣人凭着高绝的轻功在各个屋顶盘桓了良久,终于停在一座精致的小别院前。
门口只有两个打着盹的卫兵。黑衣人知道,越是看着守备懈怠的地方,越是有高手埋伏。他丝毫不敢大意,以极快的手法点了二人的睡穴,然后闪电般削断门闩,闪身如屋,并吹熄了灯。“别说话,跟我走。”他低语一句,凭着刚才灯亮时的记忆,抓起身左的一个女子的手腕。突然手掌一下尖细的酸麻,他暗叫不好,举剑护体间,已有两柄长剑架在颈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屋里的灯被重新点燃。他终于看清了这三个女子的面目,原来俱是府中高手穿了三女的衣服乔装改扮!
“江湖,我本来料到你不会笨到自投罗网,可是,你终于还是来了。”一个哀怨的女声幽幽叹息着走进屋内。
芳华绝代,神情楚楚。当两个人的目光对视时,竟彼此都吃了一惊。
“你,你不是江湖!你是谁?”耶律青城失口问道。
黑衣人解下蒙面布巾,是一个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者。他淡淡笑了笑:“老夫杏雨轩主。不慎着了姑娘的道,大驾就是久负盛名的耶律青城吧?”
耶律青城点了点头,神思犹未从刚才的错愕中转过来,“我只道江湖从来都是仗剑武林,独来独往的,不想竟会邀来帮手。想来阁下武功一定不弱的了?”
“姑娘连个招呼都不打,就从我家带走散三个人,似乎也该给老夫一个说法吧?”杏雨轩主此刻竟无视眼前的困境,说得从容自若,就像忘了半条手臂已酸麻无力一般。“说得好,老先生有兴趣听我的说法吗?”耶律青城莞尔一笑,竟有些调皮地说。此刻她说不清为什么,竟有些想跟这个素昧平生的老者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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