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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水,一滴泪

巴黎圣母院第六卷 一滴水,一滴泪(1)

     一 古时司法公正一瞥   
      公元一四八二年,贵人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真是官运亨通,身兼骑士、贝纳领地的领主、芒什省伊弗里和圣安德里两地的男爵、国王的参事和侍从、巴黎的司法长官。其实,约在十年前,在一四六五年即彗星 ①出现的那一年十一月七日,他就奉谕担任了司法长官这一美差了。这差使之所以名扬遐迩,与其说是官职,倒不如说是所赐的领地。若阿纳?勒姆纳斯就说过,这一官职不仅在治安方面权力不小,而且兼有许多司法特权 ②一个宫内侍从得到王上的委派,而且委派的诏书却远在路易十一的私生女与波旁的私生子殿下联姻的时期,这在一四八二年可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儿。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接替雅克?德?维利埃为巴黎司法长官的同一天,让?多维老爷接替埃利?德?托雷特老爷为大理寺正卿;让?儒弗内尔?德?于尔森取代皮埃多尔?德?莫维利埃,继任法兰西掌玺大臣;雷尼奥?德尔芒取代皮埃尔?毕伊,继任王宫普通案件的审查主管,叫毕伊懊恼万分。   
      ①“这颗彗星出现时,博尔吉亚的叔父、教皇卡利克斯特曾下令民众祈祷;它就是一八三五年重新出现的那颗慧星。”—— 雨果原注   
      博尔吉亚是罗马的望族,出过两个教皇,即卡利克斯特三世(1378—1458)和亚历山大六世 (1431—1503)。—— 译者注   
      ② 原文为拉丁文。   
      然而,自从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担任巴黎司法长官以来,正卿、掌玺大臣、主管不知更迭了多少人呵!但给他的诏书上写着赐予连任,他当然一直保持着其职位。他拼命抓住这职位不放,同它化为一体,合而为一,以至于竟能逃脱了路易十一疯狂撤换朝臣的厄运。这位国王猜疑成性,爱耍弄人,却又十分勤奋,热衷于通过频繁的委任和撤换来保持其权力的弹性。此外,这位勇敢的骑士还为其子已经求得承袭他职位的封荫,其子雅克?德?埃斯杜特维尔贵人作为骑士侍从,两年前业已列在其父名字的旁边。写在巴黎司法衙门俸禄簿之首了。当然啦,这真是少有的隆恩!确实,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是个好士兵,曾经忠心耿耿,高举三角旗 ①反对过公益同盟,曾于一四××年王后莅临巴黎的那一天,献给她一只奇妙无比的蜜饯雄鹿。还有,他同宫廷的御马总监特里斯唐?莱尔米特老爷的交情很好。因此罗贝尔老爷的日子过得非常舒心,非常快活。首先,他有十分丰厚的官俸,还额外加上司法衙门民事案件和刑事案件书记室的收入,就好象其葡萄园里挂满一串串葡萄,附的附,垂的垂;   
      ① 即插在骑士长矛上端的旗子,上面标有骑士的封号。   
      还有小堡的昂巴法庭民事和刑事诉讼案的收入,还不算芒特桥和科尔贝伊桥其种小额过桥税,以及巴黎的柴禾捆扎税、食盐过秤税。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乐趣,那就是带着马队在城里巡视时,夹杂在那群穿着半红半褐色的助理法官和区警官们中间,炫耀他那身漂亮战袍的乐趣,这战袍雕刻在诺曼底地区瓦尔蒙修道院他的坟墓上,至今仍可以见到,他那顶布满花饰的头盔,在蒙列里也还可以见到。再则,他大权在握,可以称王称霸,手下掌管十二名捕头,小堡的一名门卫兼警戒,小堡法庭的两名办案助理,巴黎十六个地区的十六名公安委员,小堡的狱吏,四名有采邑的执达吏,一百二十名骑马捕快,一百二十名执仗捕快,巡夜骑士及其巡逻队、巡逻分队、巡逻检查队和巡逻后卫队,所有这一切难道算不了什么吗?他行使高级司法权和初级司法权,施行碾刑、绞刑和拖刑的权力,姑且不谈宪章上所规定的给予对巴黎子爵领地、包括无尚荣光地及其所属七个典吏封邑的初审司法权 ①,难道这也算不了什么吗?① 原文为拉丁文。像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老爷每天坐在大堡里那座菲利浦—奥古斯特式宽阔而扁平的圆拱下,做出种种判决,难道能想象得出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吗?他的妻子昂布鲁瓦丝?德?洛蕾夫人名下拥有一座别致的宅第,座落在加利利街王宫的附近,罗贝尔老爷白天忙于把某个可怜虫打发到“剥皮场街那间小笼子”里去过夜,每晚习惯到那座别致的宅第去消除一天的劳顿,难道有什么比这更惬意的吗?那种小笼子是“巴黎的司法官和助理法官们都愿意做为牢房用的,只有十一尺长,七尺四寸宽,十一尺高。” ①   
      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老爷不仅拥有巴黎司法官和子爵的特别审判权,而且还使出浑身解数,插手国王的最高判决。没有一个略居高位的人,不是先经过他的手才交给刽子手斩首的。到圣安东的巴士底监狱去把德?纳穆尔公爵大人带到菜市场断头台的是他,把德?圣皮尔元帅大人带到河滩断头台的还是他;这位元帅被押赴刑场时满腹愤恨,大喊大叫,这叫同法官大人眉开眼笑,乐不可支,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位提督大人。   
      ① “见一三八三年地籍册”。—— 雨果原注。这里的尺为法国古尺,长度为三二五毫米。—— 译者注   
      诚然,要论荣华富贵,要论名留青史,有朝一日能在那部有趣的巴黎司法官史册上占有显赫的一页,上面所述的这一切已绰绰有余了。从那部史册上可以得知,乌达尔?德?维尔内夫只在屠宰场街有一座府第,吉约姆?德?昂加斯特才购置大小萨瓦府第,吉约姆?蒂布把他在克洛潘街所有的房屋赠送给圣日芮维埃芙教堂的修女们,于格?奥布里奥才住在豪猪街大厦,以及其他一些家事记载。   
      然而,尽管有这么多理由可以安安稳稳、高高兴兴过日子,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老爷一四八二年一月七日清晨醒来,却闷闷不乐,心情坏透了。这种心情从何而来的呢?   
      他自己要说也说不出来。是不是因为天色灰暗?是不是因为他那条蒙列里式旧皮条不合适,束得太紧,司法官发福的贵体感到难受?是不是因为他看见窗下有帮游民,紧身短上衣里没穿衬衫,帽子没有了顶,肩搭褡裢,腰挂酒瓶,四个一排从街上走过去,还敢嘲笑他?是不是因为隐约预感到未来的国君查理八世来年将从司法官薪俸中扣除三百七十利弗尔十六索尔八德尼埃?看官可以随意选择。至于我们,我们倒倾向于认为,他之所以心情欠佳,就是因为他心情欠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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