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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4)(2)

这时大媳妇又有些心虚,担心自己的权真有一天被人夺去。如果权真被人家夺去,二媳妇那样的泼妇,还不骑到人脖子上拉屎?只是后来听丈夫开会回来说,赵刺猬不承认自己是走资派,权不是好夺的,村里到底谁胜谁负还料不定,这才放下心来。

赖和尚说:

赵刺猬吓得脸都白了,甩着两只手说:

"看看,刚才你们还说咱们的权人家夺不了,村里夺了夺不了,家里可已经让人家夺去了!仗着是偏向虎山行的,一巴掌就把人打昏在地。我想问问你们当头的,这事你们管不管?你们要不管,我也不参加你们了,早晚是被人家打倒,还不如早些向人家缴枪投降,免得天天挨巴掌!"

"这不是家务事,这事情不一般!以前他怎么不打人,现在他怎么打人了?是看着咱们锷未残快败了!要是这样,咱还不能不管。咱要不管,他更该得寸进尺了!这风气传染开,最后弄得咱们的人到处受欺负,那还了得?这次咱要吃个哑巴亏,就证明咱快被打倒了,这不行。金宝,你带几个人去,去把砖头家呼啦了,看到底谁先被打倒,看他以后再打人!"

"谁让你们赤手空拳?他们会拿凶器,你们就不会拿凶器了?什么都要我教给你们!回去给群众布置,从今往后,一人怀里揣一把镰刀,等着他们再来打人!等着他八月一号来夺权!他夺咱的权,咱就开他的肚子;开了他肚子,他就夺不了咱的权!就这样人家还给你们打得鼻口出血,要等人家夺了权,人家还不烧吃了你!"

金宝被卫东的话绕了进去。他到底没文化,嘴上说不过卫东,所以急得脸都白了:

"我马上回家去,你赶紧去找赖和尚和李葫芦,让他们到我家说事!"

仗打到傍晚,停了。仗是突然停的,也不知为什么,大家突然不打了,丢下家伙,开始往公社卫生院抬人。死了亲人的,开始九*九*藏*书*网趴到尸首上哭。老康扑到路喜儿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又"哈哈"笑起来。这时一街筒子鬼哭狼嚎。

"金大爷,你说石头媳妇被打晕了,她怎么在你身后好好地站着?"

等等。赵刺猬老婆孩子都跑过来抱住赵刺猬的腿,哆嗦着让他救命。赵刺猬这时倒不害怕了,长叹一声:

"又没有打死她,怕他个毯哩。让他们来人,咱们正要夺他们的权,还怕他们来人?"

赵刺猬一笑:

二媳妇也自知自己的组织比人家弱一些,说话骂架底气就差些。这时她也有些后悔让丈夫参加了赖和尚。后来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特别是兴起"夺权"以来,赖和尚又明显占上风,赵刺猬就显得有些被动,二媳妇又高兴起来,她开始跐着门槛骂:

"麻子说了,这次不同往常,他就是跑到天边,也得把他抓回来!"

这时冯麻子说:

听到卫东这番话,赖和尚马上有些警觉,从炕上坐起来,两眼盯着卫东看。他从这番话里,突然听出卫东有野心。他今天指挥了一场战斗,有些忘乎所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革命要胜利了,他想篡权,想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自己指挥部队。以前没有看出来,关键时候看出来了,原来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不过赖和尚没有从脸上露出来,只是转过头问李葫芦:

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圆木头疙瘩:

赖和尚看了李葫芦一眼,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真是我中有敌,敌中有我,情况复杂。过去他与李葫芦联合,只是想借用他的大喇叭和造反团壮声势,从心里并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他原来给李葫芦许愿,联合夺权成功,给他一个革委会主任,其实那只是一个空头支票,只是骗他来联合。真夺权成功,革委会岂能给他个正主任?顶多给个副的,正的还得给自己人。现在看,李葫芦倒比卫东还强。他已经下定决心,将来夺权成功,空头支票可以兑现,卫东则应该往后排一排。想到这里,他又重新躺到炕上,板着脸 说:

"我让你们揣镰刀头,是让壮壮自己的胆,怎么真的开了肚子!人又不是韭菜,割了肚子就活不回来了!"

金宝这时也想通了,立即放下酒盅,去集合了几个人。临走时冯麻子又交代:

卫东止住屋里的砖头媳妇,指着金宝身后的石头媳妇说:

"葫芦,你看呢?"

可没等冯麻子去找赖和尚和李葫芦,赖和尚和李葫芦已经到了赵刺猬家门外。不过不是他们两人去的,身后带着全体没打死没受伤的"偏向虎山行"、"捍卫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造反团"两派的群众,前边抬着七具尸体。赖和尚这两天痔疮已见好转。当战斗结束,李葫芦、卫东、卫彪向他汇报战斗情况,说自己这次打败了,让人家打死七个人,三个汇报的人就"呜呜"哭了。赖和尚也大吃一惊,但他没有哭。他只是怪自己手下三个 头目窝囊,联合两派的人,没有打败一派,当初还联合他干什么?原来还定八月一号夺权,这仗都打败了,人都叫人家杀了,八月一号还怎么夺权?所以心里十分窝囊烦躁。这时七个死者的家属也来了,找赖和尚哭诉。赖和尚看到一屋子死者的家属,忽然灵机一动,觉得权还是可以夺的。虽然仗打败了,但仗打败也可以夺权,而且马上就可以夺。于是对一地哭泣的死者家属说:

"杀了赵刺猬全家!"

金宝这时有些结巴,说:

"你保住了权,割了这么多肚子,这支书就是好当的啦?"

冯麻子一愣:

"他们手里都有凶器,棍棒的棍棒,铁杴的铁杴,咱们都是赤手空拳!"

冯麻子擦着脸上的血说:

"砖头家两口就是凶手,一巴掌把石头老婆打晕在地!仗着谁的势力了,这么猖狂!"

赵刺猬得到混战消息已经是傍晚。当时他没有在家,在村西贫农吴老贵家躺着。吴老贵的老婆,就是当年地主李家的少奶奶。李家少奶奶当年的男人李清洋,土改时被政府镇压。男人被镇压以后,李家少奶奶一个人没法过;这时村里已经没有地主,为了改变自己的成分,她嫁给了贫农吴老贵。吴老贵是个老实疙瘩。自从赵刺猬在村里当了支 书,就开始到吴老贵家来找她。吴老贵害怕赵刺猬,也不敢不让他来找自己的老婆。倒是李家少奶奶一开始并不愿意与赵刺猬来往,看不上他那下嘴唇比上嘴唇长的模样。但赵刺猬开导她:你看不上我,就看上吴老贵了?你看不上他,不照样嫁了她?现在解放了,不是你当少奶奶的时候了九九藏书,一切凑合着吧。李家少奶奶想了想,只好与赵刺猬相好。好在土改时赵刺猬曾把她叫到贫农团半夜审讯,所以两人也不是人生地不熟。自与赵刺猬相好,赵刺猬倒对她十分照顾,她可以不下田劳动,在磨坊看驴拉磨。年轻时赵刺 猬来得勤,来了吴老贵必须出去。后来年纪大了,赵刺猬来得便少了,再来也无非是遇到烦心事时,过来聊聊天开心,大不了再让李家少奶奶掐掐脑袋,这时吴老贵出去不出去都可以。自从"文化大革命"开始,赵刺猬心烦的时候增多,来吴老贵家又勤了。自从开始夺权,他每天都要来。这天他又心烦,出于习惯,他又到村西吴老贵家来,让李家少奶奶给他掐脑袋。从上午一直掐到傍晚,中午饭、晚饭都是在吴老贵家吃的。吃过晚饭,赵刺猬又让李家少奶奶给他掐头,这时突然闯进两个人,一个是冯麻子,一个是金宝。金宝头上缠着绷带,浑身上下血糊糊的。把赵刺猬等人吓了一跳。等看清是冯麻子 和金宝,赵刺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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