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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尾堡》第三十章

龙尾堡(全文在线阅读)  >  第三十章 


   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搅得龙尾堡的夜晚不再宁静。一段时间来,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村东头常常会传来阵阵怪叫声,十分凄惨,让人听得阴森恐怖,毛骨悚然。可是当人们走出院子在村中寻找之时,龙尾堡又会恢复宁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这件事搞得龙尾堡人心惶惶,人们搞不清那声音来自何处,是人,是兽,还是鬼?更让严裕龙感到不解和不安的是,那声音分明来自水云嫁给的李瑞祥家院子,可李家人就是不承认,更不让人们进入他家院子。为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严裕龙和邱鹤寿晚上带了几个人在李家大门外守候。乡村的夜晚是宁静的,清风吻面,月光如水,只有那不知名的秋虫在唧唧地叫着,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不久又恢复了宁静。半夜时分,一声凄惨的嚎叫声再次撕破龙尾堡的宁静,那声音正是来自李瑞祥家,严裕龙和邱鹤寿上前敲门。随着“吱”的一声,只见泪流满面的水云走了出来,面对严裕龙疑惑的目光,水云哭着说:“裕龙哥,瑞祥疯了。”

    严裕龙和众人在水云的带领下来到李家后院的地窖,他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伴着一苗阴森的灯光,只见李瑞祥被反绑着双手,像牲口一样被拴在地窖中的一块石磨上,嘴里塞着毛巾,满身屎尿,臭气熏天,一碗饭被打翻倒在地上,他的父亲呆呆地站在那里,面对狂躁不安的儿子,束手无策。再看看李瑞祥,几天不见,已经瘦得失去人形,蓬头垢面,双目深深地陷入凹进去的眼眶中,十分凄惨,让人目不忍睹。严裕龙走上前想靠近李瑞祥,水云一把拉住他说:“别上前,他会咬人。”而被绑在石磨上的李瑞祥,则用眼睛直直地盯着严裕龙,塞着毛巾的嘴中发出“呜呜”的叫声。

    面对如此凄惨的场面,严裕龙转身问水云道:“瑞祥这是怎么了?”水云流着泪说:“他病了。”严裕龙问:“什么病,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李瑞祥的父亲说:“这是大约十天以前的事情,开始时,瑞祥只是发烧,想着可能是感冒了,因此也没当回事,到街上开了几服药。吃第一服汤药时还行,可是当吃第二服药的时候,瑞祥一见到碗中的药汤,不知为何突然表现出十分恐惧的样子,狂躁不安,吓得躲在炕角用被子把头蒙住,全身抽搐,有时他想喝水,可是一见到水又会再次表现出恐惧的样子。这不,刚才喂饭时,又被他把饭打翻了。可怜的祥儿,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说到这李瑞祥的父亲已经泣不成声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严裕龙不解地问:“请先生看过了吗?又为什么要把瑞祥拴在地窖中?”李瑞祥的父亲抹了一把泪说:“祥儿发病后,我们请了郎中,他看到祥儿狂躁不安,大声嚎叫,说祥儿被鬼魂附体了,于是我们又请了云台观的道士来作法驱鬼。祥儿见了道士,十分恐惧,大喊大叫,那些道士对祥儿束手无策,说附到祥儿身上的是一个恶鬼,有可能伤人,于是把他拴到地窖中的石磨子上,然后作法驱鬼,收了银子,临走时说不要五日,祥儿的病定会痊愈。可谁知自此以后,祥儿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是一天天加重了。”

    听了李瑞祥父亲的话,再看了看地窖中的李瑞祥,严裕龙又问:“为何要给瑞祥的嘴中塞上毛巾?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请龙尾堡的乡亲们帮忙?”面对严裕龙的提问,李瑞祥的父亲羞愧万分,“啪”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后悔地说:“都怪我们相信了那个江湖郎中及云台观的道士。想着道士作法驱鬼后祥儿几天内就好了,再加上祥儿他娘怕龙尾堡人知道祥儿得了怪病笑话我们,于是让我用毛巾把祥儿的嘴塞住。大家半夜听到的叫声,是我给祥儿喂饭时祥儿发出的。”说着“咚”的一声跪在严裕龙面前,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裕龙贤侄,我知道我们前段时间对你不敬,请贤侄千万别往心里去,看在祥儿是水云丈夫的份儿上,救救祥儿吧。”看到李瑞祥的父亲给自己下跪,严裕龙赶忙把他扶起来说:“老叔放心,裕龙这就让鹤寿去龙头寺请立悟大师,大师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瑞祥兄弟的病。”

    李瑞祥疯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龙尾堡。天亮的时候,李家院子早已聚满了前来探望的乡亲,李瑞祥也早已被严裕龙和邱鹤寿从后院的地窖中移了出来,并给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关在屋子中。李瑞祥这阵已不再大声嚎叫,只是全身不断抽搐躲在墙角,脸上一副恐惧的神情。虽然龙尾堡人前段日子对李家的做法十分不满,但是面对李家突然遭到如此不幸,都十分同情,焦急地等着立悟大师,希望大师尽快治好李瑞祥的病。

    立悟大师到了,大师首先问了病人的情况,然后准备为病人诊脉。严裕龙和龙尾堡人都为大师捏了一把汗,害怕李瑞祥攻击大师。出乎众人意料,在慈眉善目的立悟大师面前,一向狂躁的李瑞祥突然变得十分安静,伸出胳膊,用一种乞求的目光看着立悟大师,那眼光似乎是哀求大师救救自己,龙尾堡人甚至认为李瑞祥此时已清醒过来。

    立悟大师给李瑞祥诊完脉,神情变得十分凝重,问李瑞祥的父亲说:“病人以前是否被狗咬过?”李瑞祥的父亲说:“十几年前被狗咬过,莫非祥儿的病与狗咬有关?”立悟大师说:“阿弥陀佛,那是一条疯狗。被疯狗咬过的人身体壮的时候就没事,一旦身体虚弱到一定程度,十几年后也可发病。他是得了疯狗病,对于这种病,贫僧无能为力,贫僧这就为病人开两服药,至少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另外喂药时一定要小心,喂药的人如果被病人咬了,也有可能得疯狗病,如果服完药后病人仍不见好转,你们就为他准备后事吧。阿弥陀佛,贫僧告辞。”

    众人给李瑞祥灌了立悟大师开的汤药,李瑞祥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痉挛抽搐逐渐停止,而且还吃了一点东西,这也给水云和瑞祥的父母带来了希望,可就在大家认为李瑞祥的病情好转的时候,李瑞祥突然死了。这一连串的打击,使得李家如同天塌了一般,一家人因受不了这几天的折腾及打击,全都病倒了。好在有严裕龙操办,龙尾堡人帮忙,李瑞祥的丧事办得还算顺利。埋完李瑞祥,帮忙的乡亲回到李家院子吃饭,郭明瑞和马云起两人凑到了一张桌子上。

    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水云几乎崩溃,可是出于礼节,她还是被严裕龙的媳妇秀梅搀扶着出来给龙尾堡帮忙的人致谢。看着一身素服,身体虚弱的水云,大家都为水云的不幸感到同情,却见郭明瑞悄悄地对马云起说:“云起兄,这美人就是美人,美人绝对是天生的,就说水云,你看她无论穿什么样的衣服,无论是高兴也好,悲伤也罢,她总是那么漂亮。换了别人,你就是再给她穿金戴银,精心打扮,也打扮不出这般让人心疼的模样。”马云起说:“是啊,要么怎么说她是妖精变的,不过真是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要不是有严裕龙,我马云起就是倾家荡产,非娶了她不可。”

    听了马云起的话,郭明瑞用一种色迷迷的眼光盯着水云,阴阳怪气地说:“云起兄说得不对,不是红颜薄命,是红颜祸水,莫非这女人太漂亮了真的不能娶?”马云起知道郭明瑞想说什么,他不想接郭明瑞的话,于是说:“来来来,喝酒。”

    水云成为严裕龙心中永远的痛。每当看见水云,严裕龙心中都会感到十分愧疚,他心疼水云,想尽心尽力地保护水云,可水云却总是躲着他。严裕龙当然明白,寡妇门前是非多,水云是怕给自己惹来闲话,这使严裕龙那颗愧疚的心更加痛苦,水云在严裕龙心中成为一道永远无法治愈的伤口。

    中秋节到了,按关中民俗,应该是支油锅、炸油条、吃油糕的日子,对于长年甚至连杂粮都吃不饱的龙尾堡人来说,这一天和过年差不多。严裕龙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把邱鹤寿叫来吩咐说:“鹤寿,告诉厨房,多和些面,多炸油条、麻花、油糕,让那些长工、伙计们美美地吃上一顿。另外,今年收成不好,估计村中好多乡亲支不起油锅,一会到村子中转转,给那些支不起油锅的人家送些油条、油糕,家中有老人的再给送上几块月饼。”

    严裕龙回到屋子,媳妇秀梅已梳妆完毕,正在收拾屋子,把桌子、椅子、柜子擦得干干净净。见严裕龙进来,秀梅递上早为严裕龙沏好的热茶说道:“今天是中秋节,我一会去村东头给水云妹妹家送些油条油糕,再把水云妹妹叫过来呆上一天。她整天一个人闷在家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正好让她过来陪我说说话。”说到这秀梅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内疚的语气对严裕龙说:“我给你说的那件事你还是考虑一下,我嫁到你们严家这么长时间,也没给严家添个一男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况且严家又是大户人家,严家不能没有后,你和水云的事全龙尾堡人都知道,如今她又那么可怜,还是把她娶过来吧。一会我把水云妹妹接过来,你和她好好谈谈,至于母亲大人,我们一起做她的工作。”听了秀梅的话,严裕龙内心十分感激,对秀梅说:“那样岂不是委屈你了?”秀梅说:“只要水云妹妹不感到委屈,我真的没什么。”

    水云随秀梅来到严家,进屋和严裕龙打了个招呼就要去厨房帮着上油锅,秀梅赶忙拦住说:“油锅前那么多人,哪能轮得上水云妹妹帮忙?你俩在屋子里说说话,厨房油锅前有我盯着就行了。”说着硬是把水云按在了椅子上,她自己抽身出了屋子。屋子里只剩下严裕龙和水云两个人,本来两个人心中都有很多话,一时竟都不知道从何说起,陷入一种相对无语的尴尬境地,最终还是严裕龙打破了沉默,他对水云说:“水云妹,哥没有照顾好你,哥对不起你。”听了严裕龙的话,水云抬头看了看严裕龙,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已经泡在泪水中,“裕龙哥就放心吧,水云能自己照顾自己。”

    “不,我不放心,”严裕龙大声说道,“好妹妹,你就听哥一句,搬到我家住吧,让你住在村东头的崖边,那地方太偏,我真的很不放心。另外我还要告诉你,我要娶你,连你秀梅嫂子也同意。”严裕龙的话,燃起了水云心中对严裕龙那炽热的感情,水云目光顷刻间变得明亮起来,兴奋地看着严裕龙,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严裕龙看出了水云的心思,上前拉住水云的手说:“是真的,我今天晚上就让鹤寿哥把你的东西搬到西院,连你公公婆婆一块搬过来也行。”严裕龙最后的语气已经不是商量,简直是在命令。

    水云没有说话,转过身低声哭泣着,严裕龙扳过水云的肩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双热泪盈眶的眼睛,透过泪光,严裕龙看到一张充满期待的面孔,一双充满渴望的目光和一副炽烈的令人颤栗的嘴唇。严裕龙的心中燃起一股火一样的激情,他的心同时也在战栗,抬起手想擦去水云脸上的泪水,水云却一下子躲开了。与此同时,水云眼中那充满激情的火焰却渐渐熄灭,目光渐渐变得暗淡,用一种低沉却坚决的语气说:“不,这绝对不行。”严裕龙问:“为什么?这不正是妹妹多年的期盼吗?”水云哭着说:“可是水云如今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更何况还有那些关于水云命硬克夫的传说,说凡是碰了水云的男人都会死……”严裕龙说:“好妹妹,别信那些胡说八道的传言,那不是真的。”水云说:“可水云相信,要不然瑞祥为什么会死得那么惨。水云不能害了裕龙哥。裕龙哥,你我今生无缘,你就把我当你的亲妹妹,我也把你当做我的亲哥哥,哥哥要是再没什么事,水云去厨房帮秀梅嫂子炸油条去了。”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看着水云离去的背影,严裕龙心十分痛苦,一拳砸在墙上,血顺着手背流了下来……

    §§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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