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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穆旦

       诗评家邓荫柯说“穆旦是现当代诗歌史上一道耀眼的弧光,也是一道流血的伤口。如此卓越的诗才,如此杰出的贡献,如此坚贞的爱国情怀,如此悲凉草芥的一生,让人景仰,让人扼腕,不由得一声叹息:祖国,你过分亏负了你这天才的儿子!”
      读罢穆旦的长诗《隐现》,放下诗篇一声长叹。穆旦是九叶派诗人的代表,他的诗相对说比较难懂,感官和抽象观念相互渗透,有较强的思辨力量,所用词汇也多是非传统的“非诗意的辞句”。之前限于阅读能力,我对穆旦的诗感受不深,但佩服他诗写作功力高深,甚至以为高过艾青、昌耀等。
      诗歌史上,越是水平高的诗人,命运越是悲惨,穆旦更是不免,到死顶着个“反革命分子”帽子,没看到平反,那是因为他西南联大毕业后投笔从戎,参加过中国远征军抗战,因为那是国民党的军队。长期的不公平待遇和折磨,是他没能活到60岁,那个年代的诗选集几乎没有他的名字。在他去世前一年,他写下了诗歌《冬》,在诗中呼唤“花呢?绿色呢?血液闭塞住欲望”。
      但他是一个成名很早的诗人,24岁就写下了名诗《春》,那里面,他写下“花朵/反抗着土地……/如果你是醒了,推开窗子,看这满园的欲望多么美丽。”这么美丽的景色,对应的是下节”蓝天下,为永远的谜迷惑着的/是我们二十岁的紧闭的肉体”,是“痛苦着,等待伸入新的组合。”
      像“春天是人间的保姆,带领一切到秋天成熟《春天和蜜蜂》”,立意高屋建瓴;像“那绚烂的天空都受到谴责,还有什么彩色留给这片荒原?《智慧之歌》”,又带着怀疑和诘问;像“呵,水波的喋喋,树影的舞弄,/和谷禾的香才在我心里扩散,/却见严冬已递来它的战书,/在这恬静的、秋日的港湾《秋》”这样的现实处境,读来怎不让人唏嘘?
   《在寒冷的腊月的夜里》,最后一节这样写道:
    “火熄了么?红的炭火拨灭了么?一个声音说,
     我们的祖先是已经睡了,睡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所有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只剩下了灰烬的遗留,
     在我们没有安慰的梦里,在他们走来又走去以后,
     在门口,那些用旧了的镰刀,
     锄头,牛轭,石磨,大车,
   静静地,正承接着雪花的飘落。”
 
      这首诗读来有窒息的重量和压力,人生就凝结在这样的寒夜,整个民族也是如此。
     穆旦的诗,又具有很深刻的批判意识,像诗歌《演出》,对虚假欺世进行了辛辣嘲讽。
    “慷慨陈词,愤怒,赞美和欢笑
     是暗处的眼睛早期待的表演,
     只看按照这出戏的人物表,
     演员如何配置精彩的情感。
 
     终至台上下已习惯这种伪装,
     而对天真和赤裸反倒奇怪:
     怎么会有了不和谐的音响?
     快把这削平,掩饰,造作,修改。
 
     ……”
     多么可怕!——所有这些,都是预先排练好的,都是在制造一种内心苍白的外在喧哗,这首诗写于上世纪70年代,仍然是今天政治生活的写照,简直就是一个警世的预言。
     穆旦诗歌的语言相当欧化,带有很多异质性的语言材料。学者江弱水在他的《伪奥登风与非中国性:重估穆旦》一文中说他的诗是“去中国化“,就此王家新也有论述。他们都研究穆旦的诗创作历程,王家新对江有反驳,而我,恰恰认为这是穆旦的长处,既然新诗事舶来品,为什么不深入到西诗的内部,像穆旦这样往更深处走一走呢?
        
 


    作品集王霁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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