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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生想做哪国人

来生想做哪国人
 
  如果来生不愿再做回自己,天下古今中外人物,任你挑选,你来生喜欢做谁?谁的生平让你羡慕到甘心活在一个预知的剧本中?
 
  也许,这问题比什么心里测试都来得有意思,只要知道最想做谁,便知道了最想过的生活、最想做的人种,也找到了理想拼图失落了的一块:前世欠缺了什么。
 
  如果要先选一民族,要不要做回中国人。有个旅欧港人锺祖康,写了本书叫《来生不做中国人》,力数中国人的劣根性及中国文化传统的毛病,比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的鞭挞还要卖力,看完也许会不敢做中国人。不过,我也看过《丑陋的美国人》、《丑陋的日本人》、《丑陋的韩国人》,那么做欧洲人便最漂亮了?难说得很,从前有个去了冰岛一趟的朋友,吃过一顿浪漫晚餐,回来羡慕得不得了,说一看他们的眼神,就看出一种港人欠缺的闲心,典型小国寡民式的人间乌托邦。但是,他没有想到,冰岛从一个渔港转型为金融小镇,经那海啸一淹,国民再也悠闲不来了。
 
  有个嫁到瑞典的朋友,住过车屋,体验到居无定所惟有老伴在侧处处为家的逍遥游,有了子女后,定居于田园,乐不思港。可是,做个悠闲北欧人,还要提防受不了日短夜长天色常常黑压压的气氛,据说这些国家的自杀率特高的原因之一,就是天色影响了心情。还有,我的朋友住于田园,一样要在市区上班,那车程,真要懂得慢活的好处,才会耐烦,还有,福利好,故而大部份薪水都被抽了税,也要甘心才好。
 
  我与一众朋友都是哈日族,有些朋友每年难得有假期,都往日本跑,那来生做个日本人吧。食物又安全,包装又精致。可是一想起当上日本上班族,得到忽然劳死在办公桌上的命运,还会只看包装的漂亮吗?
 
  与其选国籍,不如说,想过哪一种生活,做了日本冲绳人跟东京人,相差太远了。正如做纽约人,与做美国一些小镇的超级大乡里,根本属两个人种。
 
  我总相信,人是制度与文化的产物,社会制度很大程度决定了生活文化,选做哪国人,其实等如选择哪种制度哪种生活方式。
 
  典型港人连走路都快人家几拍,快到喘息的时候,自然羡慕无所事事的生活,吃个晚饭可以吃出四小时,但到有闲时却嫌在英国湖畔垂钓闷出鸟来,又会犯起思乡病。那种乡愁,怀念的不是皇后码头,只怕是那有所事事的快活。


    作品集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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