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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线毯(2)

 

赏析

 

 

《红线毯》一诗揭露了官府为了迎合皇帝不顾民众赋税负担的现实,表达了诗人绝进奉,救时弊的意愿。此诗题注“忧蚕桑之费也”表明其题旨是为忧虑蚕桑耗费之巨而作,因为红线毯是高档丝织品,织毯以茧丝为原料。全诗可分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为前五句,记叙用茧线织成红线毯的精工细作的过程。首句“红线毯”乃“首句标其目”(《新乐府序》)。以下四句诗人指出几个动词,准确、精炼地介绍了红线毯制作工艺的顺序:择(茧)——缫(线)——(水)煮——拣(丝)——练(线)——(红蓝)染——织(毯)。从中可见出“红线毯”与“蚕桑之费”的关系。第一部分叙述织毯工艺之复杂精细,虽平平道来。“不务文字奇”(《寄唐生》),但表现出织匠劳动的艰苦紧张,也含寓着诗人深切的同情。

 

第二部分从第六至第十四句,绘写已织就的红线毯的精美。先是表现红线毯面积之大:“披香殿广十丈余,红线织成可殿铺。”“可”字极为传神,说明毯与宫殿地面大小正好吻合而铺满,足见地方官阿谀奉承之心计。“十丈余”之毯,可想而知需要耗费的蚕丝之多,化费织匠的劳动之大。诗人“忧蚕桑之费”的感情亦正见于此。

 

接着是突出红线毯质地的“温且柔”。地毯仅仅面积大而质地精并不足为奇,惟大而细方见其精美绝伦,也才显示出享用者之豪华奢侈,进而更突出“忧蚕桑之费”的题旨。“彩丝茸茸香拂拂”,从视觉与嗅觉两个角度描写红线毯的精致,这是第一层次。“丝茸茸”从视觉角度写其丝缕柔密;“香拂拂”从嗅觉方面写其染有香料所以随风吹拂散发出香气,极写其精美。“线软花虚不胜物”则主要从触觉角度表现其质地松软之美,这是第二层次。毯上织有花的图案,花织得虚空柔软,简直受不了任何“物”来压。但是这样精美之物却是专供美人歌舞践踏,以满足帝王声色之娱的,可见帝王们生活豪华奢侈之极。“美人踏上歌舞来,罗袜绣鞋随步没”,是写线毯绵软有弹性,足可使美人纤纤细足陷没于毯内,这是第三层次。“太原毯涩毳缕硬,蜀都褥薄锦花冷,不如此毯温且柔”,这第四层次是以其他毯衬此毯。太原毯、四川锦花褥都算各地名产,但与红线毯相比则不可同日而语:一则生涩而细毛僵硬,一则冰凉而质地单薄,根本比不上红线毯兼温暖与柔软之美。“年年十月来宣州”,第五层次笔锋一转,介绍红线毯之来历,它是每年十月由宣州(今安徽宣城)而来,从而把皇帝的享乐与地方官的进奉挂上钩,渐显题旨,使诗意深化。诗的第二部分极尽描写、衬托、对比等表现手法之能事,淋漓尽致地渲染出红线毯“温且柔”之精美,为下面讽刺、抨击地方官进奉之举埋下伏笔。

 

第三部分从第十五句至第十九句,抨击进奉者。前两部分写物(“红线毯”)乃是手段,抨击人(“宣州太守”)才是目的。诗人在把物之美写足之后,陡然将讽刺的锋芒直指“宣州太守”,可谓“其言直而切”(《新乐府序》),丝毫不委婉曲折。“宣州太守加样织”一句也属于“其事核而实”(《新乐府序》)。诗人此句原有注:“贞元中,宣州进开样加织毯。”可为证明。“开样加织”与“加样织”同义,都是指宣州太守在原已十分精美的红线毯上增添图样,加厚质地,锦上添花,以博取“龙颜大悦”;并且不知廉耻地自夸其“为臣能竭力”。但是“加样织”要增加多少“蚕桑之费”,却全然不顾。红线毯织作之艰难尚且不论,仅仅是呈奉入宫也要花费大量劳动。因为“线厚丝多卷不得”,竟需“百夫同担进宫中!”由宣州至京城长安路程何止千里,这沿途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又要使红线毯避免日晒雨淋,需要无数的艰辛操劳。诗至此表现出诗人愤恨填膺。

 

第四部分从第二十至二十四句,诗人的忧心忡忡已转化为满腔愤怒,并发展到不可遏止的程度。那股“惟歌生民病”的激情促使他几乎是指着“宣州太守”的鼻子厉声呵问,表现了为民请命而“不惧权豪怒”(《寄唐生》)的精神:“宣州太守知不知?”这不是一般的询问口吻,乃是一种反诘语气,是责问,是有力的抨击。他应该知道“一丈毯,千两丝”。“一”与“千”这两个悬殊数字的对比极有分量。“一丈毯”就需“千两丝”,可见“披香殿广十丈余”耗费的蚕丝之多。诗人内心痛苦而愤慨,以致不能不喊出更为震聋发聩的最后两句:“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这是控诉,是怒斥;锋芒毕露,无所畏惧。诗人以“人”与“地”相比照:地本不知寒,却为它铺满地毯;人需温暖却无衣裹体,正如《秦中吟·重赋》所描写的:“幼者形不蔽,老者体无温;悲端与寒气,并入鼻中辛。”但是地方官们“夺我身上暖,买尔眼前恩”,诗人不能不厉声喝止:“少夺人衣作地衣!”这是“卒章显其志”(《新乐府序》)的画龙点睛之笔,使全诗的思想境界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也是“忧蚕桑之费”题旨的灵魂。“感人心者,莫先乎情”。(《与元九书》),正因为诗人有如此真挚浓郁和强烈的感情,才引起读者心弦的共鸣。当然诗人揭露地方官之丑恶,暴露帝王生活之腐化,根本愿望还是补察时政,“愿得天子知”(《寄唐生》),以改革政治,维护封建统治。

 

《红线毯》全诗写作上最大特点就是“质而径”“直而切”,或者说“意太切则言激”(《和答诗十首序》),语言质朴直率,感情激烈直露,记事直截了当,通俗易懂。诗人对此曾自评:“所长在于此,所病亦在于此”(《与元九书》)。但此诗基本上是成功的。全诗形式也比较自由,“篇无定句,句无定字”(《新乐府序》),采用以七言为主,间以三言句,长短句配合协调,参差有致,“言”足可为“意”服务,如“一丈毯,千两丝”两个三言出语精炼、有力,对比鲜明,传神地表达出诗人愤慨之情。此外,全诗非一韵到底,而多处转韵,按诗意的层层递进而转韵,也清晰地表现了诗人感情的发展层次。这都有利于表现“风雅比兴”(《与元九书》)的讽谕内容,所谓“系于意不系于文”(《新乐府序》)是“歌诗合为事而作”(《与元九书》)的生动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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